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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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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刹那间,只余粗重的喘息。

    风势越大,吹的鼻尖只剩血腥味。

    刚才使出全身的力气砸出那一下,段韶华似要虚脱的跌撞而坐,握着石头瑟瑟发呆。

    这一地的血红,叫他战栗。

    生死攸关时下的狠手,现在却不敢去看那人是否还活着。

    段韶华呆着,裴靖却不是。

    他呆坐着发抖,裴靖那厢已经站了起来,只看鲜血已经淋漓了整条大腿,他所站的地方立留了一个新鲜的血印。

    他稍稍挪用着身体去查看已经倒地的三名刺客。

    揭了蒙面布,俱是三张陌生的长相。

    不死心的又将目光移到了刺客的身上,也没有任何能证明他们身份的物件。

    重伤加了恼火,裴靖大恨。

    没有身份证明才是最好的证据,这样的把戏竟是还没做够。

    此时段韶华也恢复了过来,他看着那一片惨红,惧怕中奇道:“王爷可有头绪?”

    裴靖并未回答,唯余目光森冷可惧。

    相俱无言,生了凄决之味。

    虽是暂脱了险境,但难保他们还有别的同伙。若是再来一批,那可真是必死无疑了。

    二人也心知肚明,现下唯一的路只有离开。

    撑着一条受伤的腿走动,即便强悍如靖王爷也有些抗不住,再不愿也只能向身边这个人道:“给本王找根树枝来。”

    段韶华听得此话也忍不住一叹,都落到如此模样了,却还是一副的唯我独尊的口气。

    奈何此等情况下也不能多说什么,环视四周,好歹找到了一根称手的树枝。

    随后就看着裴靖拄起树枝做的拐杖一步一瘸的爬上土坡,尽管他在努力支撑,但那样子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若非情况不对,段韶华一定会大笑出声。

    但目光触及他血流不止的那条腿,又生了一丝异样。

    这一岔神间,裴靖已经爬上了土坡,仍是一瘸一拐的走着。

    “王爷。”段韶华立追了上去,疑道:“我们这是要往回走?”要遇上了余伙,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裴靖依然固我的没有理他,只是慢慢的走到了那匹红马面前。

    本是千里良驹,此刻却只能倒在地上,挣扎中发出声声嘶鸣。

    那一箭贯穿了它的后腿,已经伤到了骨头,再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明知危险万分,裴靖却选择默下声来,那目光流连,静静的定在红马身上。

    见识过它的速度,段韶华也知道此马并非俗物。但眼下只余他们二人,在前方可能还有追兵的情况下根本就带不走它。

    可若把它留在此地,密密山林,猛虎猛兽,不过半日就会成为它们的口中餐。

    难舍难留,段韶华也为难的看着裴靖,毕竟现在多留一刻就多一分的危险。

    同时占据心里更多的则是意外,没想到那狠辣无情的靖王爷对自己的坐骑还保留了一丝人性。

    他尚在感叹中,料不及一道寒光闪过,却见裴靖抽出从刺客身上拿来的长刀,扬手,准确无误的割断红马的咽喉。

    马儿没有机会发出更多的悲鸣,刀落,即刻气绝。

    眼看着红马漆黑的眼慢慢闭上,段韶华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一天中他已经见到了太多血红,惊恐,担忧,害怕。唯此刻,却是什么都感受不出来。

    而随着落刀,刺客残留的马匹似乎都像受到了昭示,长长整整的嘶鸣,一瞬乱踏。

    段韶华心中大骇,只能看着那几匹马乱跑。

    这下可好,马儿全跑光了,他们要怎么回去。

    换想之,王爷那条腿伤至如此,若骑马恐怕还会加重伤势。

    他在思想间,裴靖这次不再留恋,一手握刀一手拄着树枝,回了身道:“免得他们追上来,快走。”

    段韶华觉得迈不开步子,“王爷的下属呢,说不定在这附近,我们可以……”

    “你是要原地等死。”裴靖一口冲道:“那些人明显是向着本王而来,只怕其他人还在一心狩猎,等他们走回头路还不知要到何时。”

    这话不无道理,段韶华复聚了神,“王爷知道出路吗?”

    “这个不用你担心。”裴靖抬手擦去脸上的血渍,“过来,扶着本王。”

    段韶华竟默默抗拒起来。

    他不知道哪一刻,靖王爷会像对付红马一样一刀解决他。

    裴靖等了数秒,见他还无所动,不耐烦道:“你没听到,还是你想跟本王一起死在这。”

    一语唤神,段韶华终于上前。目光向下及到裴靖的血腿,忽发了一阵痛快。

    裴靖也注意到了,沉声道:“给本王包扎。”

    这一句段韶华自动忽略过去,“逃命要紧,拿不出时间。”

    不过未免鲜血暴露踪迹,段韶华到底还是撕了身上衣布,蹲下身在那条鲜血淋漓的腿上缠上几绕。也不知他是否故意,总之是把靖王爷疼的连连咬牙。

    终于,在他打上最后一个结后,裴靖闷声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不敢。”段韶华不客气道:“只是想让王爷知道,王爷今日的切肤之痛,丝毫不及我当日。”

    裴靖听得,也只是冷笑了一声。

    段韶华何尝不知,在这靖王爷心里怎会有伤害一说,还会认为他是不识好歹。

    “王爷记得拄好树枝。”段韶华也丢下一句,半扶起裴靖就往前走。

    裴靖本就生得孔武有力,身上俱是紧实肌肉。因受了伤而行动缓慢,段韶华扶着他,越走越觉吃力。

    密林似无止尽,深沉幽静,深绿一重接着一重。脚下是石泥,头顶是绿叶,巨木参天,繁密的遮住了艳阳。越往里走越是幽深,甚似黄昏黑夜。

    只是走了这么久到底也没听到马蹄声,更没有见到裴靖的下属。

    渐渐的有股绝望隐生,又狠狠心吞了下去。

    也许再拨开那片树丛,就见天日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段韶华只能试着与身边这位靖王爷没话找话。

    “不知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刺杀王爷?”

    沙哑的嗓音响在身边,引得裴靖侧目。

    隐隐金光下,那一张白皙的脸已变了颜色。被血迹所染,被劳累所施。额头鬓角都沾着颗颗汗珠,还有一颗流在了睫毛上,他不适的一眨眼,立落了尘泥。

    因为刺客的暴躁,此刻却意外的平复下来。

    “不知道。”裴靖简短一句,“总之都是些不要命的人。”

    段韶华听出他语中的冷肃,反一副认真的口吻,“也许是一个被王爷迫害的良人,知道王爷今日会来此打猎,于是买凶杀人。”

    浓浓嘲讽,裴靖竟不觉得生气。

    “本王身边现在只有你一个良人,难不成是与你有关。”裴靖借着现下揶揄,“还好本王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带了你这个良人而来。”

    半分玩笑,半分认真。段韶华撇撇嘴,“王爷抬举了。”

    谁料裴靖还继续起来,“你与本王同甘共苦,可不正是天意。”

    喉中似堵了一团,只简短道:“有不如无。”

    接着二人又天南地北的聊了几句,但每次也说不到一起。

    意见分歧也好,尴尬滋生也好,短暂中终于可以让人忘却险境。

    不过渐深,说话声也停了下来。

    段韶华早已发了一头密汗,手上越来越沉,脚下磕磕绊绊,身上也被树枝划出了大小不一的许多伤口,弄的血迹斑斑。

    呼吸越来越粗重,段韶华几次都想往下一躺算了,只是每每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踩着深浅不一的步子而走,也不知到底过了几个时辰,深林中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了。

    不停的走了许久,直到终于受不住了,段韶华拭着头上的汗水道:“王爷要不要休息一会。”

    问的有气无力,显然他才更需要休息。

    裴靖不冷不淡的看了他一眼,张口道:“刺客可不会休息。”

    段韶华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王爷说的那条路到底在哪里,为何一直走不出去。”

    裴靖扬手一指,“大概再走半个时辰,前面就有一条小路,可以直接下山。”

    一想到还有半个时辰就能解困,复又燃了希望。

    他重重一托肩膀上的手臂,使了全力,拼了命也要走出这里。

    只是等他用力迈出一步,却猛然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