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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亡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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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着那些外表精致的糕点,却是不敢碰。若只是单纯的要赏赐她,何须东野昊大晚上的亲自走这一趟,她也不过是无关轻重的无名小卒。东野昊不会因为需要把她捧成假活佛,就对她礼遇有加。

    再受万民追捧,声望再高,她也不过就是一件高仿的假货。

    东野昊问,“怎么不吃呢?怕朕在里头下毒?”

    皇上圣明,“……民女不敢。”

    这点心让她联想起毒老鼠用的老鼠药,她真的不想吃了以后像死老鼠横尸在街头。

    东野昊拿过一块红豆糕,当着她的面咬了一口,笑道,“朕若要一个人死,就算真是在这些糕点里下毒,你一口也不尝,朕也是有别的办法叫你死。还是你当真以为自己是孙悟空,大闹天宫后还能全身而退最后修成正果。”

    她心头又惊又惧,像是化作一条绳子勒住她脖子,她的呼吸开始急了。因为这西游记的结局,她只跟一个人说过。

    她感觉有液体在她嘴角流过,湿湿的,温热的,她伸手抹去,才发现手指上沾满了血。她的手开始颤抖,不受控制。

    身体里的气血翻腾直往上冲,堵在她喉咙里一会儿后,被她大口的喷了出来,像是廉价的道具血浆,夸张的洒在了糕点上跟东野昊的脸上。

    “老板!”傅云觞冲了出来,扶住摇摇欲坠的她。

    东野昊拿出黄色的帕子慢条斯理擦着,“屠鱼跃,若不是姚卿家安排了探子,朕还当真会被你骗过去。十年前你就骗过朕,十年后又是让你骗了一次,你已经欺君多少回了?就算杀你十次都不足以抵消其罪。”

    东野昊走了过来,一脚踢在她身上。傅云觞撑不住她,抱着她一块跌到了地上。东野昊将染血的帕子嫌弃的扔到了她身上。

    “放心这毒不会让你死得太痛快的,还能让你苟延残喘些时候,倒是比朕预期的要发作得早了呢。”他看向一脸倔强打算用身子护住钱小修的傅云觞,无比讽刺的笑道,“你身边倒是有忠仆,如何?忠仆亲手给你端去的毒药,好吃么。”

    傅云觞一怔,看到严诺儒走了进来,恭敬的听着东野昊的命令。她想起了每回跟严诺儒上街游玩。总是买回一些街边的小吃给钱小修,而钱小修总是吃得津津有味……

    “等她的同党都被引来了,再动手。做得干净些。”

    东野昊吩咐完跟姚平仲离开了。傅云觞狠狠的瞪着严诺儒,只余被利用的忿和恨。严诺儒退了出去埋伏,不伤这屋子一桌一椅一草一木,因为还得保持这屋子的原貌引人来自投罗网。

    蚩尤急忙出来将钱小修抱起,容和哭道。“小修,你千万别有事。”

    蚩尤将钱小修送回房,放到床上。容和拿出帕子给她擦嘴角的血,可那血流个不停,擦了又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钱小修笑道,“别哭。有人给我算过命,说我能活很久,我血多。吐点血没关系的。”

    阿骨打一把拉起容和,“郡主,此地不宜久留。即便你不愿意,属下也要得罪了,回到北狄再任郡主处置。”

    容和坚持道。“我不走,除非你能把他们也带走。”

    蚩尤道。“你们没有听清刚才那人的话么,如今外头也不晓得埋伏了多少人,你以为就凭你们七个能杀出血路,保她毫发无伤。只怕是现在出去,八个人一块送死。”

    初雪想了想,道,“我去找端木大人。”

    钱小修一把拉住她,“别去,东野昊就是想用我来引他们的。千万别去……”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吐了太多的血,她头好晕,她闭起眼无力再想,只听到云觞跟容和紧张的在喊她的名字,那样的着急,就怕她一睡再也醒不过来……

    她不晓得她睡了多久,反正睁开眼时天还是黑的。窗外的那棵树,因为没人浇水,枝上的花已经有发蔫的迹象,只是很轻微的风吹过,却是从枝头上落下,脆弱得就跟现在的她一样。

    好像听过一个故事叫最后的一片叶子,故事里的主人公把自己的命运跟窗外不断受到冷风摧残的常春藤的叶子联系在了一起,想着当最后一片叶子落尽,自己也要死去。

    可她现在倒是宁可自己的命跟窗外那棵树是同生共死的命了,即便是没有水,那棵树至少也能再活一个星期,甚至可以更久些。

    而她,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明天。

    所有的人都集合在她的房间里,许是觉得临死时有人相依相伴,总好过一个人忍受害怕的要好。云觞跟容和彼此依偎,挨靠着墙睡着,眼角还有泪痕,为了她,委实是让她们担惊了。

    那七个侍卫也是抱着剑在闭目养神,准备若是最后也难逃一死,也要拼尽全力一战,才不会折损了他们身为北狄武士的荣耀。

    蚩尤是最先发现她醒过来的,轻声问,“想喝水或是想吃东西么?”

    钱小修摇头,他从来只对美人温柔体贴,对她则从来没这么轻声细语过,是把她当柔弱的病人了吧,或是已经把她当作垂死的人只想在最后给她一点温柔。

    “初雪呢?”她问。

    “她在外头盯着,一会儿我就出去换她进来休息。”他道。

    她想坐起来,却是发现手脚没有力气,蚩尤将她扶起,坐在她身后给她当靠垫。她看着墙上挂着的画,那是端木惟真送她的礼物,将她生辰那晚情景绘了下来。

    画里头有屠逐日容和初雪蚩尤蛮融,还有端木惟真跟她。这年头没有相机,这幅画弥补了那遗憾把那夜的美好记录了下来,原以为可供她十年二十年后头发花白了记忆不好了再回忆那夜……

    可是……

    她小声了哭了出来,实话道,“其实我很怕。”

    尽管她安抚容和时是那么淡定,但其实她心里很怕。面对生死她无法坦然,国师说她命长,但她是不是真的会长寿,没人能做保证。

    这感觉就跟你踩在一条很细的钢丝上,底下是万丈悬崖。然后对面有人对你说,你很安全,就算闭着眼睛走过去也不会有事一样的不靠谱。

    “我好想见惟真,真的好想。可我又希望他不要来。”来做什么,来送死么。“你跟初雪的轻功很好,真不得就自己逃吧。逃得一个是一个,若是能带上云觞,我会感激不尽。而容和,她有侍卫保护,也是有机会能安全逃离的。对不起,是我累得你们只能各安天命。”

    “我不会扔下朋友一个人跑的。”蚩尤道,“我没有佩服过谁,但当你为了那四千难民出头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你这姑娘真是了不起,所以别这么轻易放弃,你不是想见端木惟真么,你活着才能见得到他。”

    “我能活下来么?”她不确定,因为这不比十年前,她现在完全被困死在这里一筹莫展。

    他斩钉截铁,无形中给了她支持,“能的。”

    钱小修的神志在清醒跟昏睡中游走,且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气息也越来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