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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砍进人体的声音, 是轻微的噗呲一声, 仿佛刺入一个饱满的水袋。
乙.醚曾作为手术前全麻药使用，如果麻醉效果差, 指不定当年手术做到一半病人就醒来了。被迷晕过去的叶卫丹毫无动静，但暗红色的血迹, 却从刀刺入的地方、他腹部的衣服上，蔓延开小小一滩。
铁锈味弥漫在空气中。
呼吸着这样的空气, 人头叹气地抬头仰望天花板。
“啊，力量……”
终于要回来了。
人头终于能大笑出声, 但它刚张开嘴, 却发现它的内部依然空虚, 根本没有被献祭填满。
怎么回事？
“喵呜——！”
猫叫声响起在这大厅。
只听砰的一声, 躺在魔法阵中央人事不省的叶卫丹身上突然炸开一团烟雾。然后这烟雾被什么分开，不, 烟雾是被什么高速移动物体卷起的风切成两半。一个橘黄色肉嘟嘟的身影从叶卫丹胸前跳起, 后腿还在少年胸口狠狠地蹬了一下。
“阿噗！”
应该昏迷了的叶卫丹，一口气没憋住。
大橘猫扑向人头。
它张开嘴，蓄力，吸气, 肺部如气球般扩大, 然后再次喊出。
“喵呜呜呜呜——！！！”
橘猫口中喷出一道直径足有脸盆那么大的白色光柱，直接射中人头的脸！
光炮持续了足足五六秒, 惊愕的人头完全被吞没, 伸出穿透了人头, 打中了它身后的墙，在墙上留下一个标准的椭圆后，斜斜射向天空。
方圆几公里，还没回家走在路上，或者正巧透过窗户往外看的人，都觉得这片夜空突然亮了一下。
“放烟花了？”
有人抬头看天，奇怪地问。
别墅里，被橘猫踹了一脚的叶卫丹呜哇捂住胸口，总觉得自己胸骨体可能裂了。但他依然迅速翻身而起，吼道：“怎么样？死了吗？！”
大橘猫喷出的光炮消散，大厅里的亮度恢复了正常。
在刚才短短一瞬迷失了自己的众人终于找回神智，听到叶卫丹的吼声他们才想起刚才在干什么，连忙看向人头先前漂浮的位置。
那里，已经不见人头了。
有焦黑的粉末飘落在地板上。
“成功了？”银色鸡冠头喃喃。
“应该吧，”紫毛道，“主要是成功抱上了大腿。”
这么说的他看了一眼落回地面的大橘猫，这只身材体重稍稍有点超出一般猫咪标准的大橘，正走着猫步来到焦黑的粉末前，低头去嗅。
“那，你和大哥说的，我们之前发的死誓，也……”
“至少刚才‘那个’死的时候，我们没出事，直到现在也都还没出事。”紫毛冷静道，就差戴上一副眼镜推一推了。
“小四的仇……”
“呜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头到尾，一直非常靠谱的黑猩猩大块头大哥突然哭嚎，跪在了地上。
本来也想哭出来的银色鸡冠头和红毛等人一惊，连伤心和茫然都忘了，连忙过去安慰他。
李芷密找叶卫丹要了一张餐巾纸，默默把手里西瓜刀刃上的血迹擦干净。不愿再看他大哥脆弱流露的紫毛移开视线，刚好看到了他的动作。
“荔枝老师，”紫毛开口道，“真的很厉害呢，刚才那些是演技吗？”
“演技？”李芷密把脏纸巾叠好塞进睡衣口袋，闻言想了想，道，“不算演技吧，其实我表现得也很奇怪对不对，你们当时一定觉得我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如果讲实话，我只是努力了解别人想要我做什么，然后按照他所想的去做而已。”
而已？
光是这样就很厉害了啊，紫毛想。
而且被绑架期间几次差点逃脱，不，不是差点，最后一次虽然有运气成分，但她当时可以跟着来救她的人一走了之，也就是她最后的确成功逃脱了。
实际上，在叶卫丹询问大橘猫能不能帮他们解决这件事时，这个女人其实不赞同帮他们的。
但在叶卫丹根据他对神秘和献祭的了解，飞快提出刚才这个“假装献祭，在‘那个’以为献祭成功时大橘猫突然出手秒杀”的计划后，完善整个计划的，其实是这个女人。
包括教他们怎么掩饰自己的情绪，又在过来的路上带他们去一个小诊所多花钱抽血做了小血袋，让自荐当那个倒霉祭品的叶卫丹把血袋垫在腹部。
最后还把“那个”骗了过去。
这样厉害的女人，简直叫男人浑身发毛。
话说这种素质，和她网络神秘学家与微商的职业是不是太不相称了一点？
去国外当演员说不定能拿个小金人啊！
李芷密好似没注意紫毛的忌惮目光，问：“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们，唔，有小鬼帮忙，应该没有留下什么影像监控，”紫毛思索着道，“昨晚大家戴了手套，不过废工厂里并没有戴上，所以指纹肯定被搜到……不，说不定警方都已经知道我们是谁了。‘那个’已经消灭，我们说是有怪物逼我们这么做警方也不会相信，之前四哥还可能打死警察……”
“投案自首比较好哦。”李芷密道。
紫毛闭上嘴。
“毕竟你们已经成功复仇，接下来也没有别的事要做吧，那就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才能更好的活下去哦，”李芷密道，“不过要是被判死刑也是罪有应得。”
紫毛沉默了片刻。
“我们会考虑的。”
而一旁，听着他们两个谈话的叶卫丹翻了个白眼，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
“总而言之，事情解决了，对吧？”
这样一来，虽然他哥白跑了一趟，但他哥也不用直面危险了。
待会儿他就买票回去，然后等白跑的陈二煌回到家、因为什么都没办到而心情不好时，他就可以炫耀地说出这件事，然后要求他哥以后每次行动都带上他。
完美！
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这样很讨打的熊孩子想。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
叶卫丹猛地转头，看向那边正微微翘起尾巴的大橘猫。
大橘猫也眯着眼睛打量着十七岁少年，此刻，叶卫丹保证他没有任何夸张，看着他时，这只猫的眼珠子里有让他浑身发寒的光芒流动。
叶卫丹猛地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
“你，你想干什么？”
“喵……喵？”
原本想喵什么的大橘猫，突然改口喵了一下。
“是灵猫啊……”
一个柔和带着沙哑的声音，紧跟它喵叫声后响起。
“原来如此，灵猫的长老。这么算起来，今天已经遇到两只灵猫了，以灵猫的地盘观念，这么近距离能遇到两只，必须是异常事件……”
大厅里，听到这个声音，刚刚放松下来的众人悚然而惊。
“是‘那个’！”
“怎么会？！”
“不管怎样献祭都没有成功才对？”
他们齐齐转头，真的看到有着红棕色长发的人头，漂浮在原地。
那个人头笑了起来。
“你很不错啊，”它注视着李芷密，“放弃无谓的抵抗，来给我当主祭吧，我保证你能成为我在这个世界的教皇。”
“……抱歉，”一直没有把刀放下的李芷密手握紧，“敬谢不敏。”
“你会同意的，你刚才不是说了，你很擅长顺从别人眼里的你吗？”人头道，“至少这次的献祭，你主持得很好，很不错，很完美……”
不再伪装的李芷密额角爆出青筋。
这人头说话的语气实在欠扁。
“……也很成功。”人头说。
话音落，过了好几秒，众人才突然感到惊愕。
“怎么可能？”虽然看不到人头，但能听到人头声音的叶卫丹茫然道，“根本就没有祭品！”
“你这样的渣渣就算献祭了，也无法给我提供半点力量，”人头鄙夷道，“我要的祭品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比如这次，这次的祭品是，‘以假当真’。”
“说谁是渣渣呢！”叶卫丹咆哮。
而旁边，突然想到什么的李芷密，倏地瞪大眼睛。
但其他人依然茫然。
“荔枝最清楚了对不对，”人头笑起来，“‘怀特海德的黑森林祭典’，在你们的世界里，实际上根本不存在这样一个神秘学仪式。”
“哈？？？”这回其他人都愣住了。
叶卫丹和紫毛更是齐齐转头看向李芷密。
“荔枝姐，”少年问，“它说的这话什么意思？”
“……‘怀特海德的黑森林祭典’，”李芷密过了片刻才回答，“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神秘学仪式，德鲁伊也没有这个分支。它是神秘学交流线上化后，某个骗局事件中形成的梗。它的仪式描述，魔法阵等等，都是后来人编撰的，因为是很老的梗，后来入圈的人也很少知道，所以你们才几乎查不到……
“但说这个完全没意义，过去那些传承下来的真正神秘学仪式也从未成功过，世界上没有人真的见过鬼。可过去二十四小时里发生的事，已经打破了我曾经的认知。这时候，一个真正的怪物要求举办这个仪式祭典，我自然也会相信，这个仪式是真的……”
“……什、什么？”
银色鸡冠头、红毛等人，眼里转着蚊香圈，根本没听懂李芷密的这一长段话。
唯有跑过许多次调查的叶卫丹反应过来。
“PU的通缉任务里我看过，你是五星神秘PU-***428！‘概念调换的石膏人头’！”
“你这个渣渣和PU公司有关系？”人头皱起眉，旋即又舒展开，“有关系也没什么用了。”
“荔枝呀，当你对我使用这个神秘学仪式，虚假调换成真实，让我成功嵌入了这个世界的神秘领域，不仅再也不会被这个世界的免疫系统针对了，还获得了德鲁伊这个概念的一些能力……
“真棒对不对，来到这个世界前我就考察过你们这里的神秘了，‘怀特海德的黑森林祭典’是最好的，因为与现代德鲁伊教团有交涉的环保这一概念，我也能利用这个仪式参合进去。而在你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时代，乃至于我预测的未来好几个时代，环保的概念都会深深印入你们心中，不可磨灭，我也能借此在这个世界获得强大的力量……”
人头双颊上泛起激动的红晕。
“打字机说了，这可是PU绝不敢泄露出去的大秘密，我能从中获得多少好处，真是值得期待……”
对了，还有灵猫。
先前害它吓了一跳的那只未成年灵猫，没有免疫系统针对，终于能让那只小猫瞧瞧它真正的力量了！
***
“是这里吗？”
陈二煌看着山坡上的别墅，问。
“汪！”厉警官拼命点头。
“老厉，上了。”陈二煌说，尾巴一甩，奔了几步，突然停下。
“汪？”跑得比他还快的厉警官奇怪回头看。
然后厉警官心猛地一跳。
他身后，夜色里，或许是因为月亮或者远处灯光的原因，小黑猫的眼睛显得尤其亮，亮得像是两团燃烧的火焰。
“……感觉好像不远处摆着一个刚打开的热气腾腾便当，”陈二煌道，无意识舔了舔嘴唇，“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