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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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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个人在餐厅呆坐了很久很久,等被服务员小心翼翼的叫回过神,才发现周围早就没有人了,就连安初夏也已经不在了。

    她的脸上都是眼泪,魂不守舍的样子。服务员有点担心的询问她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她恍惚的看着对方,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谢谢’,然后机械的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服务员追出来,手里拿着她的包和那个资料袋。

    陆柠忘了自己是如何回到客栈的,打开包翻钥匙的时候,指尖都是颤抖的。辛彩彩像是算好了时间,打开门,倚靠在门板上,幸灾乐祸的观摩她狼狈的模样。

    “陆柠,你知道吗?其实我也见过黎念。”

    陆柠背对着她,生硬的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滚。”

    辛彩彩脸色一变,还想再说什么,陆柠已经开了门,她迅速进门,反手关了门,仿佛这样就能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绝开。

    心里在一遍遍的警告自己:陆柠,不要哭。可胸口还是疼得像是喘不过气来,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她无力的靠着门,终于失去所有力气,缓缓蹲了下来,双手捂着脸,小声呜咽。

    她始终无法相信,这种类似于电视剧里才会发生的事情,竟然会在自己身上上演。那种所谓的替身情节,她到现在才发现,究竟有多残忍。

    尤其是这种,对方还是一个已经不在世上了的人。

    在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愿意活在另外一个人的阴影之下,尤其是在爱情当中。你无法忍受,在他面前,永远是在缅怀另一个人,你所做的一切,都被覆上了那个人的影子。

    这该是多么的恐怖?

    从嫁给沈煜开始,她就以为,自己这辈子的好运气,大概就是用来遇见他的。过去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只能孤独的过完余生,那该死的‘亲密恐惧症’似乎就预兆了她未来的命运。可自从发现自己的‘亲密恐惧症’在沈煜身上并没有起过作用,她并不抗拒他的靠近开始,她以为自己终于能够得到幸福。而在这些天里,沈煜对她的柔情蜜意,还有那些温柔体贴,也曾一度让她产生过要就这样陪他过一生的想法。

    她想,就是他了吧,这辈子,应该就是他了吧。

    那天晚上,他对自己说,我喜欢的是你。

    她就真的以为,他们是相爱着的。

    其实真的不想承认的,可心里却再清楚不过,这一路走来,自己是真的付出了真心,才半年不到的时间,她那颗原以为会一直沉寂的心因他而变得鲜活,他用他的方式,在她身上,记忆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她以为这场梦会一直美好下去,直到最后有个完美的结局。

    然而现在,梦忽然被撕碎,她才发现,现实比什么都让人感觉难堪。

    他有多爱那个叫做黎念的女孩子,从安初夏给的照片里,就能看得出来。沈煜看黎念的那种眼神,那么专注,深情,宠溺,她很熟悉,只是那个时候,她自作多情的以为在他眼里的人,是她陆柠。

    其实楠楠不是早就告诉过她了吗?

    “我爸爸说,他这辈子只爱妈妈一个人。”

    早在那个时候她就应该守住自己那颗不安分的心,及时刹住车。告诫自己多次,不要因为他表面的柔情就轻易沦陷,可爱情,如果可以被人的思想控制,又怎能称为爱情?她拼命伪装,结果还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

    手机铃声骤然响了起来,是沈煜。

    她像是忽然摸到一个烫手山芋,手一抖,手机被甩得飞了好远。

    铃声断断续续响了好几次,终于没了声息。

    她不敢听到沈煜的声音,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哭,会忍不住质问,最怕在他口中听到更加残忍的事实,听他亲口承认,是的,在我眼里,你就是黎念的替身。

    她不想在最后的关头,连自己仅剩的那一点尊严都给磨灭了。

    陆柠哭到了半夜,直到后来眼泪都流干了,她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膝盖,呆愣的望着窗外,就这样失眠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琳姐来敲门,看到她肿的像核桃的双眼,眼底一圈浓厚的黑色,还有那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色,被吓得以为见了鬼。

    琳姐帮她向导演请了假,又要帮她去找医生。

    陆柠拦住她,让她不要把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告诉任何人,更不能通知沈煜。

    她再三强调,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强硬。

    琳姐站在床边看了她好一会儿,好久才小心翼翼的问:“跟沈总吵架了?”

    陆柠苦笑一声,倒回床上,扯过被子蒙住头却不再说话,这种事,自己一个人知道就行了,伤口,何必要撕开来呈现在大家面前呢?

    琳姐还当她是在闹别扭,不好意思,女人谈恋爱的时候,就喜欢口是心非。她刚拿出手机,被子里的陆柠就冷冰冰的开口了:“琳姐,我说真的,不要联系他。我暂时,还不想见他。”

    其实,更贴切来讲,是暂时还没勇气面对他。

    她无力的想,心底的软弱在全身蔓延开,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她平生第一次这样犹豫不决,瞻前顾后,陷入无尽的迷茫之中。

    她无法说服自己在知道原来他爱的另有其人,自己只是替身之后,还能安心的呆在他身边,自欺欺人的沉迷于那场并不属于自己的美梦之中。可一想到要跟他离婚,再不相见,心就像被刀剖开,鲜血淋漓。

    她像是被逼入绝境,往前一步是深渊,退后一步是悬崖。

    ……

    躺在床上,终于迷迷糊糊合了会眼。

    “柠柠,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沈煜穿着一身黑色风衣,面容冷峻的抚摸着她的脸颊,那冰凉的触感让她不仅寒毛竖起。他猛然用力扣住她的下巴,声音变得冷酷漠然:“你是长得跟念念最像的人,在我眼里,你就是她,要是你敢离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不,我不是黎念!”陆柠失声尖叫起来,伸手试图挣脱他的钳制。

    “我说是就是!”沈煜手上的力道变得愈加重,那指甲陷入肌肤,尖锐的疼痛蔓延开。他魅/惑一笑,嘴角的弧度诱人而残忍,声音如同地狱降临的恶魔:“乖,听话,不然……我会让尝尝你生不如死的感觉。”

    ……

    梦里的感觉是如此的清晰真实,陆柠尖叫着醒来,胸脯剧烈起伏,那种窒息的痛感几乎将她吞没,眼角还残留着泪水的痕迹。

    陆柠挣扎着起来,望着镜子里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她伸出手抚摸着镜子里那个人的眉眼,一笔一画,忍不住叹息,真像啊,连她自己都觉得好像,更何况是沈煜呢?怪不得,当初方睿会说出那样莫名其妙的话,你看,几乎他身边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替身,唯有她还沾沾自喜不自知。

    而更讽刺的是,这张脸,这个身份全都不属于她。

    她想象着每一次沈煜认真亲吻自己的样子,那时候,他应该自己也分不清了吧?低下头突然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出来。

    真可笑,沈煜因为这张脸看中她,然而真正的她却不是这个样子的。

    陆柠深拧眉,努力回想真正的自己长什么样,结果却是徒劳。

    她用这个身份生活了这么多年,身边连一张自己以前的照片都没有,就连当初在医院醒来,她都没有机会再看到自己长什么样,唯一清晰的,是脸上那尖锐的痛楚,还有那一层层包裹着的白纱布。

    陆柠啊陆柠,你看你,明明全都不是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你又难受个什么劲呢。

    能够活下来,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不是吗?

    下午,陆柠突然出现在片场,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其中最为震惊的就是辛彩彩了。

    早上琳姐来向导演请假,说的是陆柠身体有些不舒服,辛彩彩在休息的时候,身边几个女演员在小声的窃窃私语,经过上次在山庄的教训,她们没敢再像过去那般大肆猜想。辛彩彩在旁边嗤笑,说,都要没靠山了,还怕她干什么?

    她说的笃定,加上大家都知道她背后有人,想必是能接触到一些上层人物,知道些大家都不知道的□□。虽并未完全相信,但也觉得不无道理,更何况上次陆柠当众给了她们难堪,仗着的还不是背后有沈煜撑腰,要是真跟沈家闹掰了,这也算是报了仇。

    这话传来传去,不知从哪开始,就变成了——陆柠估计要被沈家扫地出门了。好多人都唏嘘感叹,说这豪门媳妇果真难当,当初两人领证的时候如此高调恩爱,还以为这陆柠会成为一个例外,结果,还是逃不掉被扫地出门的命运。

    然而更多的,是幸灾乐祸,抱着看好戏的姿态。

    虽然并未证实,可大家几乎都已默认,本以为这陆柠会矿工好多天,结果才不过一个上午,她竟然就出现了,而且——气色似乎还不错?!

    小伙伴们表示惊呆了。

    事实上,这些所谓安然无恙全都是表面,心里早就像是被挖空,思想机械麻木。

    最巧的是,今天要拍的那场戏,正是男女主之间,感情遭遇危机的对手戏。

    陈默站在她面前,面容冷峻的在说着戏里的台词,那一个个残忍的字眼从他嘴里蹦出来,落入陆柠的耳中。她看着他,恍惚间,那张脸竟变幻成了沈煜。

    她的心一阵一阵的痛,难受得她面容扭曲,呼吸仿佛都被夺去,眼泪不自觉地跟着流了出来。

    直到导演满意的喊卡,她都没有回过神。小悦上前用纸巾帮她擦眼泪,李导夸她感情到位,表演得非常好,无论是眼泪,动作,还是神情,都拿捏得非常好。就连陈默也在旁边佩服地说,师姐你的演技真的好高超。

    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是在演戏,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其实是她真实的情感。

    陆柠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那一张张脸,耳边回响着陈默那句演技高超,是啊,她是演员,有什么角色是她演绎不来的呢?可偏偏,在沈煜这道关卡上,一跌,就再也起不来了。

    ……

    辛彩彩不可思议的看着陆柠,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她拿出手机偷偷拍了张照片发给安初夏,编辑短信:初夏姐,我感觉很不对劲啊,怎么陆柠她好像一点事都没有?难道我们估计错了?

    安初夏很快回复:不着急,我相信,结果很快就会出来。

    结束了自己戏份的拍摄,陆柠没在片场多做逗留,换下服装便回了客栈。她强撑了这么久,为的就是不能让那些等着看自己笑话的人心里暗自得意。她允许自己伤心难过绝望,却绝对不会在人前表现出自己的软弱,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对她的伤口指指点点。

    天色刚暗下来没多久,房门就被敲响,陆柠没理,可门外的人还是孜孜不倦的继续敲着,大有她不来开门就一直敲下去的架势。

    适才她嘱咐过琳姐和小悦,让她们不要来打扰自己,她心里一惊,脸色已经有些泛白。

    该不会,是沈煜来了吧?

    躲避不是办法,如果真的是他,要摊牌吗?

    很明显,现在这场合以及时间点,都不合适。

    陆柠强作镇定,裹着外套去开门。

    结果门开了,出现在外面的人竟然是林逸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