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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一棋,不足以见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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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里,顾钰墨冒着大雨赶来陪唐朦,但唐朦却用极简单的“不舒服”将他拒之门外。

    这一次,就连唐胥也糊涂了。他望着躺在病床上安静翻着书纸的妹妹,轻道:“小朦,你昏迷时不停叫着钰墨的名字,怎么现在醒了,反而对他避而不见?”

    唐朦不答。病房外,天色昏沉,山雨雷动皆是老天爷的事,她无力更改。

    而她自己心上的得失伤痛,如今也因为伤得太重,所有的感官皆被疼痛所替代,她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顾钰墨浑身湿透了,安静坐在病房外。雨帘夹着南风不时地吹在他脸上。他是个大咧咧却不失坚韧的男人,只要唐朦好好的,无论她怎么待他,顾钰墨都不会生气。

    数年感情,无数次亲昵拥吻,唐朦将最美好的自己都给了他,顾钰墨曾在心里发誓,他会一生都将唐朦疼在心尖之上。

    栾亦然和顾眉生刚步出电梯,就看到顾钰墨浑身狼狈,却面色平常。他见到眉生与栾亦然,甚至还笑了笑,额头水珠顺着那抹笑意滚落。

    不似笑,却像泪。

    眉生将包里的手帕递给顾钰墨,自己背着大提琴就走了病房。

    栾亦然走到顾钰墨身旁坐下,给殷实打了电话:“送一套干净的男人衣服来医院。”

    顾钰墨朝着他扯了扯唇,“谢谢。”

    屋子里,不多时便传来了流水般的琴声。唐胥悄步走出来,病房门被半开着,三个男人能看到里面闭着眸的唐朦,还有背对着他们的眉生。

    琴声绵延细腻,仿佛伸展了目光所能及的一切。

    医院里那阵极浓的消毒水味似乎被琴声掩盖住了,人心上的一切悲苦和伤痛仿佛也被这样的琴声给消去了。

    一曲弹完,唐朦轻轻睁开了眼。她从床上坐起身,轻拢了拢身上的格子病人服。眉生以为她冷,于是起来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下。

    回身时,却见唐朦掩着面,声音伤痛:“那一天,我从机场走出来,约了一辆出租车在地下停车场等。谁知我走到车前,才发现司机竟然是顾子墨。我转身要走,他却硬拉着我,把我恶狠狠地塞进了车子里。”

    “他疯狂地撕扯着我的衣服,我拼了命的挣扎……”

    窗外,忽然一阵大风呼啸。病房外,顾钰墨和唐胥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震惊地站在门外。

    顾眉生轻蹙了眉,上前抱住了唐朦。泪水很快便沾湿了眉生的衣领,唐朦颤抖着蜷缩在她怀里,声音极轻,“如果当时我的短靴里刚巧藏了一把瑞士军刀,插进了自己的腹部,顾子墨不知道会对我做出什么禽兽事来……”

    顾钰墨此时已经冲了进来,双眸通红,死死地望着唐朦,“然后呢?!顾子墨那个王八蛋对你做了什么?!”

    唐胥连忙拦住他,不让他在靠近唐朦,“顾钰墨,你先离开。有什么事等唐朦心情平静了再说!”

    病房里的喧闹很快便引来了护士和其他病人,大家都探着头往里看。顾钰墨走过去,“砰”的一声撞上门,转身,见唐朦根本不与他视线接触,又看向顾眉生,“眉生,你告诉我!”

    顾眉生能感觉到唐朦的身体蜷缩得更加厉害了。她皱眉瞪了眼顾钰墨,“你能不能冷静一点?你心里再难过气愤,难道还能大过唐朦去吗?”

    “我……”顾钰墨一腔憋屈的怒火无从发泄,转身狠狠一脚踢在沙发上,“去他妈的人伦纲常!老子不杀了顾子墨,我就不是男人!”

    唐胥一把上前拦住他,目光冰冷,“小朦是我妹妹,要杀顾子墨,也得我来。”

    栾亦然抱胸靠在门边,神色淡然,说:“就没想过顾子墨就是打算用这一招激怒你们吗?”

    唐胥和顾钰墨转眸沉默看着他。顾钰墨冷哼,“我就不信,要是这件事发生在眉生身上,你还能不能这么淡定?”

    栾亦然淡淡扫他一眼,“如果眉生出了这样的事,别人先不理,我得自己先剐自己一刀。你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人,本就是你的责任。”

    顾钰墨沉默了。

    唐胥也沉默了。

    过了好一阵,顾钰墨转身走近唐朦,“小朦……”

    唐朦从眉生肩上直起了身体,清莹水眸静静看着他,说:“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只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我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这原本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吧,只怪我自己心事太脆弱,经不起事。”

    唐朦说着,起身,跪在床上,摸了摸顾钰墨湿哒哒的头发,“傻瓜,打雷有什么可怕的。”这世上,最可怕的,从来只有被*吞噬的人心。

    顾钰墨望着唐朦,忽然鼻酸,伸手一把紧紧抱住了她,从来不肯轻易滑落的男人泪就这样流藏在了唐朦的项窝处。

    栾亦然走过来,揽住了眉生的肩,抱着她下了床。唐胥站在门口,望着栾亦然,说:“谢谢。”

    唐胥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世上男人那么多,顾眉生却偏偏对栾亦然情有独钟。

    因为他的情感里没有半分迟疑和计算。情感在他身上,落化在现实中,就只是顾眉生的安危和快乐。

    他并不会像普通的男人那样,因为眉生太优秀而对她的感情也有所保留。

    这两个人,粗看时,栾亦然波澜不惊,泛善可陈。而顾眉生呢,惊艳貌美,家世显赫,如今更是手揽着半城的财富。

    但是男人个性包容豁然,心是一片宽容而无声的大地,他才是顾眉生赖以生存的土壤。

    唐胥再转眸看向顾钰墨,轻轻叹了口气,经过这件事,只怕唐朦的感情之路会变得越发坎坷难行了。

    且不论顾子墨究竟有没有对唐朦做什么龌蹉事,这件事传到顾家人和贺英慧的耳朵里,总免不了又是一场风波。

    他转身走出病房,身后,顾眉生走近,在他耳旁轻声说:“千万不要利用你手上唐家的资源去打压顾子墨,如此一来,你就势必会被牵连。”

    唐胥转头看着她,“难道我什么都不做?”

    “不是。”顾眉生,“火车制造方面,你是行家,能不能帮我查一查白氏在城北项目中是否有猫腻?”

    唐胥一丝犹豫都没有,轻轻颔首,“好。”

    顾眉生微笑,“不怕我会连累你吗?”

    唐胥凝着她,欲言又止。最后,他看了眼不远处的栾亦然,微笑,“眉生,我们是朋友。”

    *

    一周后,8月初的股东大会上,顾眉生当着顾鸿华和所有股东的面,指出了城北铁路的几个重要基段的轨道材料与货单和合同上的材料有出入,其中离奇消失的数额,高达1个亿。

    证据确凿,就连顾鸿华也大吃了一惊。

    城北项目已经进度过半,现在却被查出了这样的问题,那就意味着,许多工程必须推翻重来。

    顾鸿华面色阴沉,坐在高远而宽敞的会议室里,说:“我会即刻请张工和白总一起开会商议解决方案。目前城北项目一切工作暂缓。”

    股东皆惊,连忙反对,“顾先生,这样一来,我们每天的损失都是天价啊。”

    顾鸿华冷冷瞥了他一眼,“若继续,鸿云面临的就不是损失,而是灭顶之灾。”

    十分钟,顾鸿华的办公室里,他正望着墙上的字画,独自生着闷气。顾眉生推门走进来,站在他身后。

    她向来不会劝人,但眉生对父亲说:“爸,整个城北项目牵扯了十多间上市公司,一整个铁路总局,半个城的相关部门。你不过一双眼睛,若人家有心瞒你,你如何能知道?”

    顾鸿华转身看向女儿,轻轻颔首,微笑:“我的眉生真是长大了,小时候受了委屈只知道躲在你妈妈怀里哭,现在却已经能够反过来宽慰我了。”

    顾眉生望着墙上写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八个大字,忍不住,问顾鸿华,“您究竟觉得还欠了什么东风?”

    顾鸿华沉默,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茶:“眉生,有些事你暂时还不宜知道。”

    顾眉生点点头,起身离开的时候,又问:“爸爸,那一年,你因为顾希颜被火灼伤的事,打了我一巴掌。您还记得吗?”

    顾鸿华看着女儿,颔首,“怎么忘得了。”

    “彼时,我心中很是怨恨你。我对妈妈说:朝欢暮宴,亲不如贵。”

    顾鸿华轻皱了眉,随即却又豁然,笑了笑:“你倒并不是第一个指责我风流多情,看重权势的人。”

    “您分明有两个儿子,为什么却只让我一个人入主鸿云?”

    顾鸿华心中泛起一阵不安,果然——

    “爸爸,顾希颜真的是您的孩子吗?”

    顾鸿华迈了几个大步走到门口,关了门,转身看向女儿:“你的这些疑心,还有谁知道?”

    “顾钰墨,还有栾亦然。”

    顾鸿华拧眉,摇头,“不对。有人见你不久前送过刘医生上班,你问过他什么?”

    顾眉生心中充满了疑惑:“爸爸?”

    “眉生,不要再往下查了。”顾鸿华说:“等到城北工程竣工,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顾眉生轻轻颔首,并没有再问下去。转身离开了顾鸿华的办公室。

    顾眉生从顶层回到10楼金融部办公室,手里握着电话静坐了许久,最终却还是选择听从顾鸿华的建议,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

    上午10:30,栾亦然没有等到顾眉生的电话,却接到了顾鸿华的电话,“如果你有时间,我们中午见个面。”

    栾亦然说:“可以。”

    中午十二点刚过,栾亦然停了车从地下车场走出来,刚走出电梯,就瞥到了不远处的街口,有女子绝美背影。顾眉生手边放着几个购物袋,坐在街边露天的冰淇淋店,大快朵颐。

    栾亦然扬唇微笑,魅惑俊脸一时间如夏光普照,泛着雅痞诱惑的光芒。他看了眼时间,与顾鸿华约见的点还未到,于是迈步朝着顾眉生走过去。

    谁知他还没走到门口,冰淇淋店对街的银行里就响起了枪声。

    顾眉生手中的银匙陡然一颤,她诧异地抬眸,从椅子上起身。心中念了一声“糟糕”,想也不想,就往街对面疾步走去。

    栾亦然及时拉住了她的手,眸中有怒意,“你不要命了?!”

    顾眉生看着他,“不是,我刚刚将一笔钱放进银行金库,那是……”

    枪声越来越近,银行里隐约传来工作人员的惊呼声和求救声,“金库钥匙呢?!”

    玻璃门里,也不知道是谁眼尖,看到了街对面的顾眉生,忙急声道:“在她……她手上。那是我们大老板的女儿。钥……钥匙只有她有!”

    那领头的两个蒙面歹徒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镇定站在街口的顾眉生。他们手中握着枪,想也不多想,就冲了出来。枪口对准被栾亦然硬拉进怀里的顾眉生,一边跑一边道,“把银行金库的钥匙拿出来,我们不过是求财,不想杀人!”

    栾亦然和顾眉生都没有枪。警察迟迟不来,人群混乱成一片。栾亦然敏捷地抱着顾眉生往拥挤的人群里掩藏。

    两人走进商场,一路狂奔往安全通道而去。那两个歹徒紧追不舍,栾亦然在机智间敲响了墙上的警报器。很快有商场保安跑过来。

    歹徒被保安挡住了去路,想都不想,举起枪,朝着栾亦然的背部射去。

    栾亦然眼尖,顺手拿起一个不锈钢垃圾桶,挡住了那颗子弹。但是下一秒,歹徒手里的枪声开始不断地响起。保安吓得匍匐在地。

    前面是堵墙,再没有出路。

    栾亦然拉着顾眉生飞速地跑出安全通道,关上门,扶着顾眉生的头蹲在地上。

    枪声越来越近。栾亦然随时拿起地上的一根长棍,对顾眉生说:“你爬墙出去,我拦住他们。”

    顾眉生摇头,紧紧抓着他的手,“我把钥匙给他们。”她说完,大声对着门内的两个歹徒说:“你们不要再开枪了,我把钥匙给你们便是!”

    就在她站起身的那一刻,栾亦然耳朵微动,听到门内传来一阵极轻但速度极快的风声。电光石火之间,他起身,敏捷地将顾眉生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那颗早已经出膛的子弹就这样射进了他的背脊之中。

    栾亦然却仿佛全然没事一般,搂着顾眉生,仔细地上下检查,“受伤了吗?”

    顾眉生摇头,她还不知道有一颗子弹已经射进了男人的身体,转身望向那两个推门走出来的男人,将包里的金库钥匙交给他们。

    那两个歹徒举着枪走近他们,“外面已经围满了警察,我们……”

    近了身,这个人便不再是栾亦然的对手。他突然一个挥臂,直接将其中一个歹徒手上的枪打落在地。

    一旁,另外一个人男人恼火,正要扣动扳机,却又不防被栾亦然突然一个后踢腿,整个人震到了地上,枪在半空中走火,发出一声巨响。

    警察闻声赶来,没过多久就把地上的两个人制服了。

    栾亦然放松下来,靠着墙席地而坐。

    顾眉生刚要过去问她有没有事,却有两个警察走了过来,“顾小姐,可能要麻烦您随我们去警局录一份口供。”

    顾眉生迟疑,转头看一眼栾亦然。

    男人像没事人似地扬唇笑了笑,“去吧,我晚上来接你下班。”

    顾眉生蹙了蹙眉,望着他如常的面色,“你真的没事吗?”

    栾亦然笑,站起身,闲散地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然后抬头,望着女孩:“我能有什么事。去吧,要我陪你吗?”

    顾眉生摇头,终于相信了他的话,转身跟着警察离开了。

    一直等到眉生坐上警车,栾亦然脸上的冷汗才开始汩汩地往下流。他转身走向门口,身后的浅灰色墙壁上,有触目惊心的鲜血残留。

    栾亦然今天穿了一件深黑色的衬衫,他简单地录了一份口供,驱车回到待曼时,脸上已经全然没有半分血色。

    他让殷实去找工具,“不要惊动任何人。”

    服役那些年,殷实替栾亦然取过几次子弹。很快地,殷实就从医务室拿了各种工具,走进办公室,与栾亦然一起走进了休息室。

    替他连皮带肉地褪去衣衫,殷实倒吸一口气,“子弹插得那么深,你确定不要去医院吗?”

    栾亦然用毛巾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啰嗦什么。”

    殷实深深吸了口气,倒了一杯烈酒加了冰块递到栾亦然面前。然后便开始聚精会神地替他取子弹。

    殷实并不清楚取子弹究竟有多痛,因为他从栾亦然的脸上全然看不出来。

    镊子伸进他血肉的时候,栾亦然终于拿起了桌上的酒杯,一口饮尽。殷实心跳如雷的一刹那,余光撇到他轻微颤抖的尾指。

    桌上,沾了血的棉球散了满眼。

    子弹终于取出来。殷实给他上止血药的时候,栾亦然再一次倒了酒,喝下了第二杯纯度足足有61%的高酒精伏特加。

    殷实替他裹纱布的时候,终究没有忍住,“老板,不疼吗?”

    栾亦然闭着眼,轻靠在沙发上,哼了哼,“你下次试试就知道了。”

    殷实撇撇嘴,谁那么无聊,没事去挨个枪子试试?“这荣城又没战争,你这子弹是怎么挨的?”

    栾亦然的手指依旧在轻微的颤抖,他睁开眼,问殷实:“有烟?”

    殷实摇头,“我给您买去。”他说完,收拾了一下桌面,推门走了出去。

    栾亦然已经是精疲力尽,肩胛骨的子弹伤仿佛牵扯着他的五脏六腑,每一次呼吸之间都痛得犹如撕心裂肺一般。

    一瓶伏特加很快被他喝光。

    栾亦然没有指望这种疼痛会在短时间内过去。那么深的枪声,他又没有用任何麻醉药物。但强悍如他,栾亦然开始去适应这样的钻心的疼痛。

    有些事,不敢深想。比如,刚才如果他慢上一秒,这会儿受这种蚀心疼痛之苦的人就可能会是顾眉生。

    栾亦然这样一思量,后怕之余,又觉得身上的疼痛好像也就没那么疼了。

    *

    黄昏,不出意料的,顾眉生被工作拖住,给栾亦然打来电话:“对不起,我需加班。”

    那时,是傍晚六点。栾亦然驾着车来到城郊的茱萸寺。

    金碧色高墙上,暮霭沉沉,霞色悠长,鸽子塔在风动间轻轻摇晃着。

    他随一位中年僧人走进西边禅房。禅房坐落在高大金身佛像的脚掌之下。

    房里空无一人。栾亦然抬起脖子,定睛看了眼那看起来高大而伟岸的释迦摩尼。佛掌间挂着一串金珠,暮光中泛着厚重的禅色。

    梵音悠慢,五色五光之间,皆弥漫着一种隐秘的节奏。

    栾亦然收回目光,推门走进禅房。四方桌上,有盘残局。

    他落了座,凝神望着桌上的棋盘。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顾鸿华踱步走了进来。

    栾亦然抬头,淡笑了笑,“您高估我了,我并不懂围棋。”

    顾鸿华走到他对面坐下,微笑,“没关系,我也并不是信佛之人,这一生,我身上杀戮血腥气太重。信佛的,是眉生的母亲。”

    栾亦然垂眸倒茶。

    顾鸿华望着他,又说:“当然,还有你二叔。”

    禅房里,一时静默。

    良久后,顾鸿华宽了宽身上的黑色西装,又说:“想必你已经猜到,中午银行遭劫,是我一手安排。”

    栾亦然淡然掀眸,勾唇,“试探我?这样的结果你可满意?”

    “今天,若眉生身上有半分损伤,我将不改初衷,用尽所有方法,赶你出荣城。哪怕眉生日后会恨我这个父亲。”

    “但现在眉生毫发无损,所以,我来与你谈笔生意。”

    栾亦然眼中不乏讥讽,“你用眉生的安危做赌注,来与我谈交易?”

    顾鸿华并不着恼,他低头望着桌上的棋局,说:“你大概不知道吧,多年前,我与你叔叔也下过一盘棋。”

    栾亦然扬眉,“赌注是张小曼?”

    顾鸿华扬唇,“你心中此刻大约在骂我卑鄙无情。先是算计自己的妻子,如今又算计自己的女儿。”

    他说着,轻把玩桌上黑色棋子,“几年前,那个栾倾待美国别墅的视频,是你做的。”

    “是。与你加诸于栾倾待身上的种种相比,我的行事处事已经犹如菩萨一般仁慈。”

    顾鸿华轻掷了手中棋子,看着栾亦然:“我同意将眉生嫁给你。”

    栾亦然这回是真的意外了,长久地看着对面虽然已经中年却依旧风华难掩的男人。

    这个男人,是他的叔叔恨了一辈子的人。

    顾鸿华,是多年前害得他们全家逼不得已必须迁往美国的人。

    他抢了栾倾待深爱了一辈子的女人。

    可是——他也是顾眉生的父亲。

    栾亦然看着他那双格外熟悉又陌生的蓝色眼睛,思绪前所未有的复杂。

    顾鸿华眸色深邃,“若城北项目能顺利竣工,鸿云千亿资产,秋波弄里近百亿的财富,便是我送给眉生的嫁妆。”

    “但若这半年间发生了任何变数,你也需要答应我另一件事:保护小曼和眉生的周全。”

    栾亦然饶是心思再澄明,也表示听不明白顾鸿华这惊为天人的一番话。

    “不论你信或不信,栾倾待的死并不是我所为。”顾鸿华说,“整座荣城固若金汤,像个迷你的三国。你咋一眼望去,鸿云和白氏各据一隅。再无其他人可以挤进来。”

    “待曼不可以,唐氏也不行。”

    栾亦然轻嗯一声,慢慢放下茶杯,“但以目前的局面来看,眉生的赢面比你更大。”

    因为在顾眉生身后,除了鸿云的背景,还有待曼与唐氏的支持。另外,顾眉生深得捷克李森的信赖,她还拥有整座城里无人可比的强大金融后盾。

    然而,顾鸿华心中最担心的却恰恰就是这一点。

    他垂眸望着眼前凌乱无章的棋局,道:“西汉时,有淮南子名刘安,他生平极爱与门客下棋切磋。刘安曾说过这样一句话:行一棋不足以见智。”

    “同样的,你现在眼中所看到的一切优势,若不小心行差踏错,皆有可能成为最致命的颓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