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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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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黛玉回林府第二天,博平郡主坐车而至。

    她和黎嬷嬷是旧相识,见了面便笑道,“嬷嬷最是会养生,可是得好好给她养养身子。”

    黎嬷嬷道,“不过是从前跟着皇后娘娘学了些皮毛罢了,不值得一提。”

    她按养生的法子,重新规划了林黛玉的起居,譬如午时要小睡一会儿养心等等。

    明依澜自是知道她是自谦,也不多说,问林黛玉道,“到底你在自己家里我还放心些,我已经和于嬷嬷说过了,你虽不大,但是年岁也称不上小了,身子要慢慢调理,可管家什么的都要先学起来了。”

    林黛玉打小像男孩儿一样,学的是诗词文章,管家却是不太懂的,只是她天性聪慧,世事莫不是一通百通的,也不至于一窍不通,大体概念还是有的。

    故而她并不慌乱,笑眯眯的表示知道了。

    看她如此懂事,明依澜大感欣慰,摸了摸她的头,“又怕你一个人孤单,可又怕你常跟着我住染了我的晦气。”

    她时常有这样感怀身世的话语,或避讳或自嘲自己的寡居身份。

    林黛玉反过来软言劝她,“郡主又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叫我听着也伤心。”

    明依澜捏了一把粉嘟嘟的小脸,又闲话了几句严沁姐妹近况。

    林黛玉忽然想起来被贾宝玉打湿的画册,面上就露出内疚之色,“还有一事没有来得及同郡主说。”

    “这是怎么了?说来我听听。”

    白嫩的小手都快绕成结了,“郡主赏我的画册,被我不当心打湿了,中间牡丹的那一幅都花了。”

    明依澜故意吓她道,“不妙了。这可是当朝桂侍郎亲笔画的,除了今上那里有一套,就只有这一本。你说怎么办是好?”

    林黛玉手揪得更紧了,明依澜大笑,“好了好了,既给了你,就是你的。你严哥哥正和桂侍郎学画画呢,到时候再骗一本来给你玩儿。”

    “就是那本《小山画谱》的作者吗?那画谱不但录有古人之画还参详了自己的技法,实在是精妙。原来严哥哥在和他学画。”林黛玉眼里不自觉就露出羡慕之意。

    明依澜便道,“你父亲若在府里,还能请他来给你教画,如今你一人在府怕是不能了。这样吧,你若有要请教的只管递给我,我让骥哥儿去替你讨教。虽不如亲自授课,可如果有他点评,也能受益匪浅了。”

    林黛玉欣喜,忙让雪鹦去取她平日得意的习作来,一幅兰草图,一幅玉兰图,前者写意,后者工笔。

    明依澜展开了,“我看你和骥哥儿画的差不多,保准能得个优等。”

    林黛玉却心有忐忑,“不过是粗劣习作,也不知道能不能入了桂侍郎的眼,他是当朝大家。”

    明依澜陪着她闲话几句,用过了晚饭方回府。

    像是掐着点似的,她刚梳洗完换了家常衣服,严骥就来请安了。严骥很孝顺,除了意外情况,比如被明依峰祖孙三人扣下一起吃晚饭,其余时候晨昏定省都不曾疏漏。

    严骥看母亲气色极佳,不免打趣道,“也不知道林妹妹是不是有什么仙丹妙药,母亲每回见了她,都欢喜成这样,我都想偷师了。”

    “做母亲的都想要个女孩儿,市井里头都说,闺女是娘的小棉袄。”

    “可见儿子只能做个遮风避雨的屋檐才能尽尽心了,粗糙的很。”

    “你打从和裕哥儿一起上学之后,也学得贫嘴起来。小心惹恼了你舅舅,打你们两个一顿。”

    严骥笑的温和,眼中却闪过狡黠,“舅舅才不会恼,不过桂侍郎就不好说了,昨儿裕哥儿折了枝玉兰说要入画,好巧不巧,是桂侍郎养在那里预备画进百花集的,险些真的脸上画了只乌龟被赶回光王府。”

    明依澜大笑,“裕哥儿这个性子和你舅舅简直一模一样。”

    秋心捧了林黛玉的画上来,严骥有些不解,“母亲近来也有兴趣动笔了?”

    明依澜就有些慎重,“这是你林妹妹的,她佩服桂侍郎的很,却不得机会和他学画,故而我拿了她的回来,想让你帮着给桂侍郎瞧瞧。你可千万收好了,不能旁落的。”

    严骥道,“不用这样麻烦,只说是我的就行了。也不是个字迹能看出门道来。”

    明依澜点头称是,“到底是见过世面了,同在江南那个土包子样不一样了。”

    土包子儿子不以为意,反而应和道,“不经事,不知事,这样很好。多亏了舅舅。”

    他们学画有时候是在光王府,有时候是在桂侍郎府上打,单看桂侍郎兴致。

    这日选在了光王府。

    严骥先给光王和明依峰请了安,这才去到外院的闻道斋等着上课。这里其实是明依峰的外书房,就被拨出来征用了。

    院门口一个锦衣小公子正探头探脑的往里看,小心翼翼的问身边小厮道,“桂侍郎看着脸色怎么样?”

    严骥轻轻走过去,一拍明博裕肩膀。

    明博裕被他吓得一激灵,回头瞪他“表弟你实在太不厚道了!吓我一跳。”

    “表哥吓我一跳才是,冷不防,我以为王府进贼了呢,你这是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严骥搭着他的肩膀,满是恶作剧成功的笑容。

    明博裕就朝他呸了一下,“你别挤兑我,我要和姑姑告你状。”

    “那我只能和舅舅告状了,彼此彼此了。”

    房门一推,走出来个山羊胡飘飘的老头儿,老头儿扯着嗓子道,“还不进来,在外头等老夫请不成?”

    严骥一拍明博裕,“走吧,上课了。”

    明博裕手肘撞了他一下,这才略消气,到了桂侍郎面前又换了一张脸,“老师,您今天精神挺好,气色挺好呀。”

    桂侍郎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裕哥儿,今日我们来学画玉兰怎么样啊。”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也不知道那花儿是您特意留着啊,嘿嘿,不过我们师徒真的是心有灵犀啊,满树的玉兰,咱们都看中同一枝。”明博裕嬉皮笑脸。

    严骥则拱手喊了声老师,温声道,“表哥也知道错了,还请老师放他一马。今日时辰早,我带了两副习作给老师品鉴。”

    “就你的习作还品鉴?”桂侍郎横了他一眼,“黄口小儿。”

    严骥早习惯他这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将玉兰图同兰草图展开给他看,桂侍郎初一看还不觉得,在他眼里不过普通的初学者,再看可就不同了。

    玉兰细腻雅秀,兰草更是姿态端秀、别具□□。

    虽用笔尚有稚嫩,却蕴着无限的灵气。

    他捋着胡子笑道,“骥哥儿,这真是你画的?”

    严骥看着明博裕,踮脚在桂侍郎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桂侍郎先还没反应过来,后面便想到了程林口中的大小姐,不由暗羡林如海,竟真的生了个好女儿。

    明博裕在一旁听不见,只见他们两个打哑谜,不由急道,“表弟,你这样可不厚道,到底说什么呢?”

    桂侍郎瞥了他一眼,“正说要在你左脸还是右脸画乌龟呢。”

    明博裕吐吐舌,自己去边上画画了。

    桂侍郎就指了玉兰道,“这里用笔还有些生硬,不够宛转,若再细一些,含苞待放的感觉更好。至于这兰草……”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常和你们说,由画看人,你们两个都还没能画出自己的□□,这兰草却不同,多而不乱,仰俯自如,可见画它的人亦如此,蕙质兰心啊。”

    明博裕有些不解,却能依稀猜出是女眷所画,难不成是姑姑的画?

    严骥道,“多谢老师指教。”

    他想着林妹妹知道桂侍郎这样的评语必然很高兴。

    桂侍郎提笔沾墨,在兰草图留白处题了一首诗,“婀娜花姿碧叶长,风来难隐谷中香。不因纫取堪为佩,纵使无人亦自芳。”

    严骥在旁看着,笑道,“想来这画是入了老师的眼了。”

    桂侍郎笔下不停,竟在一叶兰草上画了一只蝴蝶,整幅画都因为这只小蝴蝶而生动起来,恍若兰香在鼻。

    他在题字处摁了自己的私印,这才满意。见严骥一直站在边上,瞪他道,“别想着开小差,快去练笔。”

    严骥回去便将兰草图给了明依澜看,明依澜很是高兴,“你林妹妹必然高兴。桂侍郎真是慧眼识珠,我也觉得蕙质兰心四字贴切的很。”

    又忙叫人送去装裱,等着到时候带给林黛玉。

    过了几日,林黛玉瞧见那画,果然欢喜非常。之后时不时有托明依澜送了画作去给桂侍郎看,桂侍郎褒贬不一,每每一针见血,林黛玉自觉得益匪浅,却不知该怎么感谢这位大家。

    头天夜里没睡好,早起就懒懒的,雪鸳给她梳着头发。

    于嬷嬷看着她娇气的嘟着嘴,略提高了声音,笑道,“姑娘,老爷来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