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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何谓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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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第一更,二更在11点之后。

    不论其他人如何看待,不可否认的一点是,燕姞的确如雾中之花,看不真切,她的身世来历,她的为人处世,对于涉江院中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片空白。

    “姬与燕姞相交不过泛泛,然伯姬与其相善耶?”解忧抿唇,眼前浮现出那个肤色如雪的女郎,她一身月白衣裳在阳光下似有蓝色荧光流动,美艳而绝俗。

    还有她面对侍婢死亡时,淡漠无情的言语神态……

    伯姬曾说,她当初发觉少姬的情况远比她预想的严重,以为她必死无疑,心中愧悔难当,恐惧无依,因此前往雪堂寻燕姞哭诉,燕姞怜悯于她,才为她设局洗脱嫌疑。

    然燕姞那么淡漠的人,连死尚且无动于衷,岂能为伯姬的哀哭所动?

    少姬怔了一会儿,长睫覆起,在面颊上投出几道细碎的剪影,柔和的声音犹豫不定,“阿姊……死有隐情?”

    “忧未作如此想。”解忧勾起唇,脸上绽开一个意味莫测的笑,有些事情,她不愿轻易表态。

    “妾……妾……”少姬喃喃自语,下颌微微颔着,眼睫扑动,一双笼在腰间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将衣袖攥出几道皱痕。

    解忧轻拨琴弦,唇角淡笑收去,敛眸看她,“蕙。”

    “医……?”少姬讶然抬眸,原本迷茫的眸子掺了几分受宠若惊。她原以为,除了姐姐伯姬,这世上再无人会唤她的名字了。

    想起死去的姐姐,眼眶微红,眼中再次噙了泪,欲堕不堕,楚楚可怜。

    “蕙与其姊共处经年,苦乐所共者,应知伯姬为人。”解忧收起膝琴搁在一旁,宽袖笼起,直起身子在案前坐正,直视着阶下的少姬。

    解忧平日坐无坐相,行路漫漫,如同闲云一般无拘,这会儿忽然做出这样一副庄重的形容,少姬忍不住带着三分好奇,七分不解,尽量礼貌地盯着她看。

    “医,阿姊自幼擅笛,妾擅瑟,但有曲,妾和之而已。”少姬阖眸回忆起些许少时光景。

    不得不说,姐姐向来是个争强好胜的女子,她们虽然同样出身下贱,但姐姐总在寻求机会抹去这样的出身,而她却安于这样低贱卑微的生活。

    都说母凭子贵,若能诞下长子,伯姬于追求的目标就能更近一步。

    “忧初入蕙苑望诊,少姬全无求生之意。”解忧目光一转,望向院中高大的山玉兰,目光追着飘落的花瓣,“忧如今想来,少姬彼时已知……”

    少姬霎了霎眼,咬咬唇,算是默认了。

    那令她半产的药物的确焚在香料之中,她们姐妹一道学习乐伎,学习调香,自幼形影不离,她一闻便知那香是姐姐所为,初时不明她的意思,之后便猜测姐姐或许亦有了身孕。

    她本就不愿争长子的位子,因此甘愿顺了姐姐心意一死,之后担忧此事败露,她还故意为伯姬隐匿。

    解忧掩起眸子,沉吟不语,少姬和伯姬俱是自以为聪明,只可惜她们的那点小伎俩,都瞒不过景玄。伯姬所行出自恶,因而身死,少姬所行出于善,因而幸存,看起来似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无有不好。

    但她不会忘记,那些因伯姬之死而貌似结束的事情里,其实还有诸多未解,越女、燕姞……一样涉事其中,但她们毫无缺损,这是不公平的。

    解忧无奈笑笑,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变得如此多管闲事了?

    “少姬不知恨,天下之幸者也。”解忧站起身,缓步走下石阶,到了少姬面前,微微俯下身,向她伸出手,“少姬体尚虚寒,青石生凉,勿久坐。”

    少姬愣怔一下,扶了阶下花木自行起身,低头告辞,“医良言告慰,妾无以为报,当结……”

    解忧打断了她的话,“死后结草为报,忧不需也,姬且归去。”

    “喏。”少姬低低应了,一举一动之中写着明显的惶恐不安,不知方才哪一句话触怒了解忧,却又不敢多言,低头抹了抹眼角,转身离开。

    少姬刚步出院落,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解忧身旁,“医忧何以不求报答?”

    “死生渺也,子墨子教之,不妄言。”死后结草为报,这么飘渺的情谊,她不做指望。

    转眸看向身旁的剑卫,“檗,少姬来此,岂非玄所遣?”

    “然。”檗直言不避,这半月来无人踏入怀沙院半步,若没有景玄的意思,少姬怎敢寻来?

    “呵。”解忧冷笑,当初伯姬是他杀的,如今少姬因此伤心,他反倒把人遣来这里,劳她好言宽慰。

    “少姬不知恨,玄多此一举。”

    说来说去,不就是担忧有朝一日少姬知道了实情怨恨于他么?可少姬这种性子,温良得像白兔一样,怕是不会有这样一日的。

    “医忧岂能断言?”檗不赞同,人是会变的,更何况还有伯姬的例子在面前,倘若有一日少姬得知真相,反目与他人图谋报复景玄,那该如何?

    “檗不知何谓恨也。”解忧偏了偏头,眼角斜乜天空,“所谓恨者,殚精竭虑,劳神枯死,非心志坚断者不能有。余者,忧谓之怨。”

    深深刻入骨中的恨意,仿佛蕴满了毒液的池沼,开出带刺含毒的花来,需要无尽的精力去浇灌,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承受并坚持下来的。其余的不满愤懑之情,只能称为哀怨罢了。

    “医忧知何谓之恨,无怪昔年郭开死相甚惨。”檗冷不丁揭开往事。

    解忧低掩着眸,惊讶之色只一闪而过,随即笑笑,看向他的目光转凉,“檗所知甚多也。”

    “有故赵之斥候相访,檗与之交谈片刻,故知之。”檗谈笑自若。

    解忧抿了抿唇,如此看来,景玄知道的真是太多了。

    “斥候何在?”

    “候于斜堂。”檗走下石阶,“医忧往斜堂相见,或唤取其人至此?”

    “至此地,有劳。”解忧舒口气。

    她前往九嶷之前,早已安排好了洞庭和黔中一带事务,斥候现在寻来,想必是遇上了他们不能解决的棘手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