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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除魔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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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假冒鸿雁全不知自己已被识破,兀自态度高深,抑扬顿挫地说道:“诸位可是前来为洪稻老先生祈福送终的戏班?人随风去,思念不离,可惜这份思念太过沉重,以致老先生魂游村中,怨念难散。若要冲淡这份哀思,那便要灌注以洋洋喜气,方能化解。我之所以谴洪九找来各位,便是为此……”

    郭树临受骗而来,本是心里烦躁,听她这般妖言惑众,更是按耐不住,冷言道:“人死如同灯灭,本是自然之事,何来怨念残魂?倒是有些招摇撞骗之徒,开口闭口便是怪力乱神,我看是其实是装神弄鬼,瞧上了村民手中钱财,想要弄些回去花花。”

    洪九登时色变,结结巴巴地说道:“张少班主……怎么……怎么说话呢?这位可是当朝圣……圣女……”

    那假冒鸿雁面不改色,道:“洪九,无妨,我一向行事低调,世人认不得我也是常有之事。只是你祖父这葬礼不可再拖,否则便有化鬼作乱之虞。诸位,你们既已收了洪九银两,便需忠人之事这便搭台开演吧!”

    易武阳此时涂了个花脸,面目全非,走到郭树临身旁,挺胸提气,高声道:“这位姑娘,恕我直言,我前年曾于京城见过鸿雁圣女一面,与你样貌实有天壤之别。你若是随口开开玩笑,哄大家开心,倒也无伤大雅。但若是信口雌黄,欺骗无知村民,在死人身上发财,那可有些罪孽深重了。我劝你尽早悬崖勒马,莫要越陷越深为好。”

    他话一出口,村民脸上纷纷笑了起来,脸上现出诡异神色,那并非恍然,也非愤怒,而是近似于怜悯与鄙视。

    那头发花白男子叹了口气,道:“诸位兄台,说实话,先前国师来此亮明身份,我也与你们一般想法,只因我也曾进京赶考,见过鸿雁一面。当时我便出言斥责国师,谁知当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竟误会了国师。直到国师亲手展现神通,我这才心悦诚服……”

    他话说一半,那假冒鸿雁将他话头打断,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道:“洪大,不碍事的,世人无知,我也不希望惹出太大动静,此时有所误解,也是意料之中。”

    接着她转向易武阳,道:“这位师傅,确如你所言,在京城的鸿雁面貌与我不同。不过并非是我冒名顶替,而是由于那位乃是我所雇来的替身,我这么做一则是为了防止有人刺杀于我,二则是方便我云游四海,泽被苍生。”

    易武阳嘿嘿冷笑,道:“若是你这般说法,我也可说我是皇帝老儿,微服私访,便是为了铲除你这等奸恶之人。”言语间敌意显著,已无半分遮掩。一旁村人听得他冒犯圣女,均心下惴惴,纷纷聒噪起来,有的好言相劝,有的恶语相向,但见易武阳气势汹汹,各自畏首畏尾,绝无半点动手之意。

    假鸿雁面不改色,任由村民闹腾半晌,这才双手伸出,蓦然下压。易武阳只觉一股寒气悄无声息地自她周身发出,向在场所有人缠绕过来。这寒气虽不如何强劲,但却无迹可寻,令人防不胜防,若非自己内力已至化境,无论如何也无法察觉。

    张卉心也发觉了这股寒气,向众人传音道:“当心,这是玄冥冰气,是地幽派独门内力,虽不及金风寒玉功那般神奇,但阴损之处却尤为过之,不过这地幽派因与血龙门作对,五年前已被我派人所灭,难道此女是地幽派余孽?”

    众人一听,立时惊觉,忙运功相抗。所幸这假鸿雁并无伤人之意,倒也容易对付。

    村民被这寒气一激,登时冷静下来,渐渐地平息了喧闹。

    假鸿雁淡淡地道:“既然诸位师傅不信,我们也不会强求,你们将订金退回,这便离去吧。”说罢,她长袖一挥,七道冰气闪过,在空中凝成七只冰晶茶杯,紧接着她双手微拢,作出倒茶的姿势。瞬间七道水柱自半空倒下,注入茶杯之中。过了片刻,七只茶杯尽皆齐缘而满,居然半滴水也未溅出。易武阳等凝神细看,发现那水面热气蒸腾,竟似已然烧开,但那冰制茶杯依旧牢固,毫无融化迹象。众村民见到此等奇景,皆大呼小叫起来。

    “这是……凝水成冰,冰火互异,传说中将金风寒玉功练至极高境界者方能有此能为……此女究竟是何人?”张卉心再次传音道。

    易武阳等人皆面色凝重,默然不语。

    假鸿雁道:“诸位远来是客,虽无意与我等结下善缘,但这一杯茶水乃是我待客之道,还望原宥我等招待不周之罪。”说完,她比了个“请”的手势。

    易武阳还未答话,郭树临忽然上前一步,深深一揖道:“圣女殿下,之前我等无理取闹,多有得罪,还望海涵。这场戏我们既已接下,绝无半途退场之理。”

    他话一出口,其余六人尽皆大惊,易武阳忙传音道:“郭少侠,你这是作何打算?”

    郭树临铁青着脸,双目紧紧盯住假鸿雁,毫不理睬易武阳。

    假鸿雁微微一笑,道:“既然少班主愿信守承诺,自是再好不过。那我们先行告退,准备入殓祈福一应事宜。”说完,她福了一福,转身离去。

    众村民见郭树临服软,皆大喜过望,留下数人帮着搭建戏台,其余人尽数随着假鸿雁离去。

    待村民远离,杨龙儿一马当先,将郭树临拉至祠堂后方,气鼓鼓地问道:“郭木头,你打得什么主意?这鸿雁明显是假的,为何我们还要跟着她胡闹?”

    郭树临面色阴沉,道:“师姐,此人虽不是鸿雁,但必与玉仙宫有极深渊源,如能弄清此人来历,说不定便着落在她身上找出鸿雁所在。”

    杨龙儿嚷道:“你没听她说么?鸿雁就在京城,想必身边有重重护卫,你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

    郭树临哑然,眼神中倏忽闪过一丝怒意,心道:“是了,你是师父心头肉,时间金贵,我这等低贱之人灭门之恨在你眼中自是不值一哂。”他自轻自贱,只觉得自己身世极惨,恨不得就此一死了之。但转眼间却生出一股傲气,想:“我死都不怕,又何必妄自菲薄?这报仇之事我一人承担,绝不向他人求恳。”

    他刚想转身离去,却听杨龙儿话风一转,接着说道:“不过我一向义薄云天,又是师姐,师弟有事,怎能置之不理?只好仗义一把,为师弟两肋插刀,此乃我份内之事,你也不用谢我……”

    正自吹自擂,杨襄儿上前道:“郭大哥,你也不要生气,我姐姐一向口是心非,嘴无遮拦。况且现下有易门主与张姐姐在此,这事儿无半点危险,以她鸡飞狗跳的性子,此等热闹之事绝不会错过。”

    杨龙儿被她说穿心思,登时恼羞成怒,道:“臭襄儿,什么叫口是心非,嘴无遮拦,鸡飞狗跳?我这是心思缜密,未虑胜,先虑败。你目无尊长,竟敢这般小瞧你姐姐?”

    襄儿回嘴道:“我又没说错,要不然你为何早早将自己化妆成诸葛亮?连胡子都不舍得拿下。”

    杨龙儿无言以对,一把扯下杨襄儿头上英雄冠,怒道:“你还不是早早打扮成周瑜?还敢说我。”

    两女互相拉扯,登时乱作一团,郭树临望着两人,心情稍有好转,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之后七人各司其职,将戏台搭好,郭树临饰演曹操、杨襄儿演周瑜、杨龙儿演诸葛亮、李季栖演黄忠、张卉心演孙尚香、易武阳演刘备、柳敏诗演闲杂人等,唱了一出火烧赤壁。几人虽然都经常听戏,但唱功却不咋地,不时荒腔走板,好在村民孤陋寡闻,全无见识,只知热烈鼓掌叫好。导致杨龙儿杨襄儿张卉心等得意洋洋,飘飘欲仙。

    待得戏曲接近尾声,那假鸿雁飘然而至,声音缥缈地说道:“吉时已至,现由我为洪老先生祈福。”

    随着她话音落下,几名壮汉将洪稻棺木抬至灵堂前,安放于牌位之下,那棺盖并未合上,郭树临等人无意间一瞟,立时大吃一惊,只见那洪稻全身被牢牢绑缚,面目如同槁木,仰面朝天,双目圆睁,牙关紧咬,竟似有极大怨恨一般。假鸿雁走上前去,神情肃穆,取出一面白旗,立于身前,口中念念有词,众村民也随之下跪,默默祷告。约莫过了一柱香时间,她向着洪稻遗体深深一揖,朗声道:“魂魄归天,世无可恋,洪老先生您就安心离去吧。”说着话,她将手中白旗在洪稻面前一拂。

    随着她这一番举动,那老者双目渐渐阖上,牙齿也松弛下来,面色极是安详。

    村民见状,皆面露欣慰笑容,洪九更是长舒一口气,笑容灿烂,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双目望向假鸿雁,神情极是虔诚。

    假鸿雁抬起头来,目光炯炯,道:“洪老先生已然仙去,我以玉仙宫掌教之名,宣布葛藤村自此以后由我玉仙宫管辖,孤魂野鬼再也不会于此出现。你等需建立生祠,供奉香火,祭拜于我。每年腊月,我会派出使者,前来收取岁贡,金额并无规定,以衡量诸位虔诚之心。”

    郭树临心想:“看这情形,莫非这洪稻死后鬼魂不得安生,在村内作乱?假鸿雁替他们平息了灾祸,故村民对这假鸿雁极是信任,以至于对她顶礼膜拜。”

    正心下思忖,村民皆五体投地,齐声道:“圣女法力无边,福泽广大,我等自是诚心侍奉,绝无二心。”

    假鸿雁嘴角微扬,神情间透着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