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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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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何那看向远处正在拍摄中的任贞雅和龙竣亨。

    在闵世伊的提议下,郑善宇最后也同意尹雪灿加入组合,一起为下周的音乐遂行考试作准备,三人约好晚上在安静,又人少的北村公园见面。

    然而郑善宇因为临时有事不能前来,剩下见面就剑拔弩张的闵世伊和尹雪灿,在尴尬的气氛中静坐着,这两个人还不知道郑善宇无法前来。

    “你手机里的那首歌,挺好听的,你自己写的?”一直偷偷摸摸用眼睛余光去偷看闵世伊的尹雪灿,实在忍受不了这无聊得能闷杀人的气氛,终于别别扭扭的舍得先开尊口。

    谁料闵世伊一听到他这话,瞪大眼睛,十足像只炸毛的猫:“你偷看我手机?!”

    见闵世伊声音拔高,尹雪灿也跟着心虚的扯开嗓子,“那是意外!什么叫意外!你懂吗?!”

    闵世伊恼怒地抿住嘴唇,直把尹雪灿瞪得心里不舒坦,才终于愿意回答他一开始的问题:“那是我爸写的歌。”

    她把放在旁边的吉他从袋子里拿出,架到腿上,稍作调弦,轻声唱了起来:“何时我们生活的累的时候,岁月流逝,飘渺的那香气,就这么渐渐淡去远走。我爱你,我爱你啊,我要成为你的香气。”少女甜甜的声线,有着对爱情的憧憬,却不识这首歌里惆怅的滋味。

    尹雪灿看着她弧度优美的侧脸,心跳猛如鼓槌,可是他却这样告诉自己:都是因为这该死的春夜的谐调,这该死的妖风邪气的春夜,我才会产生她很美这种错觉。

    像是印证他的话,公园里忽然下起春天才有的毛毛细雨。

    “把吉他收拾一下,我们去避一下雨,咖啡厅就在公园入口对面,如果郑善宇来了,他也能找得到我们。”

    尹雪灿的提议有道理,闵世伊也害怕吉他被雨淋坏,这把吉他对她而言就像朋友一般,于是她匆匆把吉他收起,跟在尹雪灿身后,小步跑向他所说的咖啡厅。

    “跑快一点,不然雨就要越下越大了!”像是看不惯拎着吉他,慢吞吞的闵世伊,尹雪灿主动伸手拿过她的吉他,牵起手她的一路小跑起来。

    闵世伊看着尹雪灿的背影,忽然生出一种‘这个人很可靠’的想法,而尹雪灿感觉到自己和闵世伊交握的手,嘴角忍不住得意的翘起,接着又想待会儿要给她买一杯热饮,因为她的手真是太凉了。

    两个人来到咖啡厅,尹雪灿出乎意料的买了两杯牛奶,这让闵世伊不得不用诧异的眼神看向他。

    尹雪灿耳根发红,有些恼羞成怒似的说:“呀!明天还要上学,我们都是未成年,除了牛奶还有什么选项?!”

    闵世伊歪头看着尹雪灿,在咖啡厅昏黄色的灯光下,眼睛就像颜色幽深的两颗珠子。

    尹雪灿被她看得十分不自在,恶声恶气的说:“还不喝!”

    被他的嗓门一惊,闵世伊立刻举起马克杯喝了口牛奶,看到她脸上被惊吓到的表情,尹雪灿心里不由得懊恼自己刚才的态度。

    待尹雪灿看到闵世伊上唇沾着一道牛奶的白沫,就像白胡子一样,他情不自禁笑出声,一边伸手,一边说:“15禁的不能做,就算了,过来吧,我给你擦掉。”

    闵世伊一听,立刻自己舔掉那道白胡子。

    然而在尹雪灿的眼里,闵世伊鲜红色的舌尖,像是慢动作的把那道牛奶白沫舔掉,苹果红一般的嘴唇,对于一个青春期的未成年男高生来说,立刻可以往不可描述的地方展开丰富的想象。

    尹雪灿慌慌张张的站起来:“我要回家了!”

    闵世伊虽然不太了解他为什么突然神色慌张,但还是乖巧的回答:“那晚安,回家注意安全,明天学校见。”

    在金沅锡导演喊cut之后,姜何那看向正肩并肩一起看监视器的那两个人,逐渐陷入回忆之中。

    姜何那第一次见到任贞雅的时候,是在中央大学戏剧科的开学迎新会上。

    任贞雅是以戏剧科录取最高分入读中央大学的学霸,又是一个美人,自然会被上至学校前辈们,下至同级菜鸟新生们围观。

    他当时也在那个迎新会上,那一年任贞雅穿着浅色的连衣裙,黑色的长直发,笑容恬静,举止得体,气质温婉,符合大部分男人对于心中女神的定义。她静坐在人群之中,却能让所有人在第一眼就注意到她,所以姜何那很肤浅的,对她一见钟情了。

    后来,他们交往了。没有让同学们知道,静悄悄的谈着。

    再后来,他们分手了。知道他们谈过恋爱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

    其实分手是两个人共同决定的,但是如果要让姜何那把原因说出个一二三,他又无从说起。如果硬要解释的话,可能是因为他们都厌倦彼此了。

    爱情有保质期,一般恋爱刚开始的头三个月是热恋期,你侬我侬,眼里只能看到对方,等到半年以后,新鲜感逐渐转淡,来到审美疲劳期,对恋人产生厌倦感,不仅会过度放大对方身上的缺点,挑鼻子瞪眼,还会渐渐变得懒得联系对方,因为淡期的时候,连看到恋人的脸都会心生烦躁。

    姜何那和任贞雅,没能熬过淡期。

    某一天在他们约会结束之后,他送她回家的路上,两个人正牵着手,她突然看着他说:“我们不如分手吧。”

    他几乎是无意识的顺应本心回答:“我也这样觉得。”

    但分手之后,他们一度还是很要好的朋友,直到任贞雅的母亲被诊断患上甲状腺癌症,她来求自己帮忙介绍工作。

    他十七岁登上舞台剧《天体钟》正式出道,直到两年前,他已经是第七次登台大学路的舞台剧院,也曾出演或者客串过电影和电视剧各两部。在资历上远比还是学生的任贞雅要深,于是姜何那把她引荐给了一位相熟的大学路舞台剧院的工作人员。

    任贞雅作为舞台剧演员的出道作品是《罪恶之家》,改编自著名英国剧作家约翰.博因顿.普利斯特利的同名话剧作品,讲述一位探长为了调查一个年轻女工的自杀案件,登门拜访即将被封爵的亚瑟.伯灵的家庭。

    拥有演员文瑾英,申世景,池城等人的大树影视的代表,金仲道就是在无意之中看过任贞雅的舞台表演之后,邀请她加入这个公司,并把她推荐给电影《银娇》的导演郑址宇。

    然而那恰恰是他们如今再无往来的主要原因。

    《银娇》这部19禁电影改编自韩国一部争议性小说,讲述一位七十岁的“国民诗人”,与他平凡的弟子,以及一名十七岁少女银娇之间错综复杂的不伦恋,是包含*,爱情和嫉妒的争斗纠葛三角恋,被誉为韩国版的《洛丽塔》。

    既然是19禁电影,自然意味着里面可能含有限制级成人内容,如暴力,性/爱,吸/毒等场面和脏话。而《银娇》里不仅含有部分性/爱画面,更需要演员们三点全露上场。

    “任智慧,你是认真的吗?你要接《银娇》?你明知道那部电影是19禁,你知道你是要脱掉衣服,把你的身体展露给观众看吗?不是半遮半掩,是三点全露,你所有的性/器官都会在大荧幕上一览无遗,你明白那是什么定义吗?”

    姜何那抓着头发,情绪已经接近崩溃的地步:“你……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将来?你现在脱掉衣服任人亵玩,事后要把衣服再穿起来有多难?就算穿起来了,人们脑子里还是会记得你曾经在屏幕上脱过衣服。男人甚至会把你的身体当成他们自/慰的想象动力。你的亲人,以后的男友,甚至是将来的孩子,丈夫,他们都无法避免你曾经拍过19禁电影的历史,你这样做跟自甘堕落有什么区别?”

    说着这些自以为是的话,其实连姜何那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的真正想法。

    他和绝大部分的男人一样,如果说女人只会美化眼前的男人,男人只会美化逝去的恋情。

    尽管当时姜何那已经和任贞雅分手了,可是却一直保持联系,在他的心里,任贞雅永远是当年迎新会初见时,让他一见倾心的白月光,心中的女神。

    姜何那也和绝大部分的韩国男人一样,在这个奉行大男子主义的环境下,他潜意识里认为前女友,任贞雅的身上有着我的烙印,我曾在她的生命中留下部分痕迹,因着这份特殊性,所以她是我的责任,我有必要对她负责。

    因此当初分手后会继续联络,会引荐她去大学路舞台剧院,都是因着这份回忆共享的特殊性,被美化过的逝去恋情。

    “所以在你的心里,我永远只能是任智慧,对吗?”

    在他说完那些话之后,当时还没有改艺名的任智慧,也就是任贞雅很冷静的看着姜何那,可是她的表情,却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让他感到难以抑制的恐惧和心慌意乱,自己好像做错了,可是他却不想承认自己错了。

    “如果在你看来,女演员不应该出演任何裸/露戏份,那为什么男演员可以?在你眼里金基德,朴瓒郁这些导演算什么?你敢拍着胸脯说没有看过《色.即.是.空》这部电影?你认为在电影《下女》里,全度妍前辈和李政宰前辈的表演,是自甘堕落的表现吗?”

    姜何那被她噎得一时无语,只敢讷讷的弱声反驳:“……不是这样的……”

    他怎么能够忘记呢?

    别看任贞雅外表一团和气,温柔待人,可是家庭环境铸造她从小到大就是外柔内刚的人物,心里自有平衡把握的一把尺子,轮不到别人置喙。

    “你说着那些冠冕堂皇,像是为我好的话,可是说到底,你不过是把我看成你的所有物。就算只是你的前女友,可我只要曾经是属于你的,身上就一直戳着你的印章。你是这样想的,对吗?”

    “何那学长,你不是无法接受女演员在大荧幕上裸/露,你只是不愿意看到我去这样做。你把我的身份凌驾在我作为演员的身份之上。”

    “我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拍什么样子的电影,可是如果这个角色值得我去尝试,那么无论要做出什么样的牺牲,我都愿意。母亲,学生,妓/女,皇后,骗子,女佣,第三者,陪/酒/女,公主,主播,宫女,杀人犯,就算只是一个普通人,只要我认为这个角色值得我去付出,那么我就会去拍。”

    “我不需要征得任何人的同意,何那学长。”

    任贞雅看向眼前的姜何那,眼里的失望之情显而易见,她原以为他是不一样的,她以为同样都是演员,他会明白她的选择,可最后却发现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有她的坚持,任贞雅不会为了这份坚持向任何人退让。

    自那以后,姜何那和任贞雅形同陌路。

    在这两年里姜何那想了很多,那时她想要接《银娇》这部电影,她父母那边一直施加压力,而他也同样站在她的对立面。他知道自己那时候的口不择言让任贞雅很难过,不然她也不会对他整整两年避而不见,直到他们这次有机会一起拍《monstar》。

    明明是想向她道歉,可他最后却依然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