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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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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声鼎沸的酒肆里,走进一位手执折扇,着翠绿直缀的翩翩美少郎。他面容俊秀,肤白唇红,剑眉深目勃发着英气,翘下巴中间有道性感独特的小沟沟,又将他疏冷的面容显出几分慵懒柔媚。

    他朝酒肆大堂淡扫了圈,瞥见角落坐着三两桌,身着黑衣劲装,背印大大“鸦”字的一群高大武士时,那懒懒半嗑的翘睫毛一眨,双眸霎时发起了亮,啪一声打开折扇,挡了挡笑地几乎要合不拢的嘴,端步走向上二楼的楼道。

    旁边柜台里,正噼啪打算盘的何掌柜募然闻到一缕兰香,喜地一抬头,刚好看到经过的折扇美少郎,一边速扫那群黑衣士兵,一边向美少郎热切地喊:“嘿!杜郎!这回你来准了……”杜郎脚步未停,只向他抬了抬手,就摇着折扇优哉游哉地上了搂。

    何掌柜看着他那模样,忍不住噗嗤揶笑。

    他和这个杜郎相识也算久了,那时自己还是个苦命的店小二,杜郎是面黄肌瘦的小神算,他来店里喝酒,送了自己一句金言,他幡然大悟终于娶到心爱的娘子。从那之后好运便一直跟随着他,开的小酒坊慢慢就做到了连锁酒肆。

    何掌柜知道终有一天会和小神算再相遇,果然一年前的一天,一位美少郎将他叫到面前,对他说了句“你他娘酒又兑水了!”逐从此和小神算杜堇成了莫逆之交。

    何掌柜曾问杜堇这四五年去了哪里,现在在做什么,她就说现在欠债累累,在人家家里劈柴刷马桶干尽非人之事。何掌柜瞄了瞄她白嫩五指和整洁衣衫,又抽了抽自她身上飘出的微微木兰香,没再问过这个问题。

    她并非经常来,隔个两三月才出现一次,每次来都会叫上几壶酒,独自喝到微醺又悄然离去。直到有一次,肆里来了一大帮黑鸦兵。

    黑鸦兵是晋王十三位太保旗下的精良兵种,常年跟随太保们出征打仗,那次因出身飞狐的十三太保李存孝出征路经此地,顺道探望老母,他的黑鸦兵便也在此扎营休息。于是那天晚上,镇里的每个酒肆窑子通通挤满了黑鸦兵,何掌柜的酒肆自然也不例外。

    而恰在这一天,杜堇刚好也来飞狐找酒喝。

    杜堇给何掌柜的印象一直是睿智稳重又带点慵懒神秘的,可那天晚上,他彻底重新认识了遍杜堇。

    他记得,黑鸦兵噼里啪啦涌进酒肆时,杜堇已在酒肆里喝了两三壶酒,她看到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人,不喜热闹的她便起身准备离开。可当那黑鸦兵的首领,也就是十三太保走进来时,她刚好迈步下楼道。

    其实何掌柜当时没有留意杜堇,大名鼎鼎的十三太保莅临自己酒肆,当然整颗心放在十三太保身上,他紧张激动地笑迎上去时,突然听到一阵重物狠狠翻滚的巨响,这响声实在是大,几乎在场所有人都噤声望了过去,刚好看到一个人像老鼠地哧溜窜进后面的厨房。

    何掌柜一眼就看出是杜堇,心里惊疑可眼下哪有功夫理会,逐回身继续招待十三太保。可那十三太保眼睛却紧盯厨房,连问那人是谁,为何逃地像只老鼠。何掌柜承受不住十三太保像要活剥他的眼神,如实告诉是位年方十七八的客人,许是喝多了又畏惧十三太保,所以不小心摔了一跤。可十三太保却不依不饶,逐又问那人是不是姓杜,长相俊美,下巴有道沟。

    听到这里,何掌柜心里发起了凉,以为杜堇和十三太保曾有过节,而杜堇是何掌柜的恩人啊,恩人有难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他向十三太保摇了摇头,说,这人长相奇丑,姓郝,下巴早在小时候就磕没了。

    可人家十三太保一点不信,越过他就朝厨房奔去,何掌柜跟过去,心惊胆战地看着十三太保一边喊杜堇你出来,一边翻找每个旮旯角落。发现厨房后院有个狗洞,十三太保就飞身越过墙,带着他的黑鸦兵追了出去。

    何掌柜忧虑忐忑地回到大堂,这时,他看到了一团缩在柜台后面的物体,走过去一看,正正是十三太保疯找的杜堇。而此时的杜堇,已完全没有平日的风流倜傥,紧紧缩在那里哭得像个泪人。

    那晚真真是奇怪的一夜,何掌柜前脚刚让人秘密送走杜堇,十三太保后脚就返回了酒肆。他没再追问寻找杜堇,而是抬了一坛酒,开了间上房,将自己关在里面直到天亮。

    看着杜堇和十三太保如此怪异的举动,何掌柜揣测这两人关系非比寻常。

    果然,那次之后,杜堇来酒肆的频率密集了,而且开始询问留意十三太保的动向,只要是有关他的事情,哪怕只是沾了点边,她都会听得津津有味。

    时隔上次已过大半年,这次十三太保回来听说是因为老母病重,跟来的黑鸦兵也很少,看情形不会来镇里喝酒。不过,能给她遇上几个黑鸦兵,现场听取十三太保最新最辣的情报,也足以让她心花怒放好几十天了吧?

    想到这里,何掌柜又忍不住揶揄一笑,边抬头望已走到了二楼的杜堇,边朝身旁的小二喊:“去,让阿旺烧几碟好菜,倒两壶我房里的桂花酿,待会儿我要和杜郎小酌几杯。”

    此时杜堇刚施施然在离一楼黑鸦兵最近的位置坐下,而下面的人正声音洪亮,七嘴八舌地说在兴头上,她刚拿起茶壶倒水,下面徒然一声“大|奶|子”差点让杜堇将手中的茶壶扔了出去。

    且听这些人都在说什么。

    “张全你在找大|奶|子啊?早不和我说!飞狐有个窑子多的是奶|大|臀|肥的娘们,我和那里的老鸨是老乡,待会儿跟我走!我让我老乡找个温柔的帮你开开|苞!”

    “我,我没说要找大|奶|子,我……”这怯怯的声音肯定是那个叫张全的人。

    另一边有个人插道:“兄弟!你听错了!张全他不是要找大|奶|子的娘们,他是要找大|奶|子的郎倌!”

    下面顿时像开了炸地哄堂大笑,那被人取笑的张全急声叫起来:“你们取笑人也别拿这种事取笑啊!我,我什么时候要找郎倌了!”

    “我们哪有取笑你,全军营里,就数你最娘们,最爱粘着十三太保了!你和十三太保不是一起沐浴过吗,当时你不是趴在他身上不肯起来吗?这些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了!你想抵赖也没用,哈哈哈哈!”

    那些人更是拍案狂笑,其余宾客也被他们肆无忌惮的话题吸引感染,整个大堂陷入一片异样的欢腾雀跃,唯独二楼的杜堇什么动静都没有,只是直愣愣盯着手中的茶杯。

    “没有!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我当时、我当时只是脚滑了一下,那里又是一条河,你们不是也一起沐浴吗怎么可以说只有我和十三太保!”张全羞愤地声音都有些变调,可同伴们不肯就此放过他。

    “何止沐浴这件事,刚开始十三太保收留你我们就觉得奇怪了,你文不行武又不行却能做黑鸦兵,后面咱们才知道,原来是十三太保看上你的大眼睛,还有下巴那道屁股沟了!哈哈哈!”

    “没,没有!十三太保是看中我的骑射,这些你们都知道的!”

    “还狡辩!十三太保都不止一次摸你的下巴了,怎么不见他摸摸我的?!兄弟们,你们可有被十三太保摸过下巴?”

    众黑鸦兵异口同声喊:“没有!!”

    “听吧!全营就你张全一人才有这么好的待遇啊!”

    张全彻底百口莫辩:“不……你们……我……”声音逐渐消失在肆意狂笑之中。

    而此时的杜堇,握着杯子的手已发了白,低着头让人看不到表情,何掌柜一上来便看到这情景,走过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这时,黑鸦兵里终于有个人出声替十三太保说话。

    “好了好了!胡闹够了你们!十三太保对咱们不薄,在这里抹黑他你们心里过得去吗!”

    张全听了激动附和:“就是!你们实在太忘恩负义了!让百姓们听了乱传怎么办!”

    “哈哈哈!我们就是拿你开开玩笑,就算十三太保真是断袖,我们也跟定他的!兄弟们你们说对不对?”

    众人异口同声:“那是当然!”

    “欸,你们听说了没有?那个孟方立前日服毒自杀了!”

    “他还有脸活着吗?洺州,磁州连着被夺,派来的四万大军又被打得丢盔弃甲,手下大将几乎都被擒完了!最重要的是,将他打得这么惨的人是咱们第一次正式统帅大军的十三太保!你说他能不气得抹脖子吗?”

    “当时听到我们要跟着李罕之这秃头打洺州,我还当要打个一年半载,没想到,刚到洺州几天,十三太保就带我们去夜攻孟迁了!当时我就浑身来了劲儿!嘿!”徒然一声拍案:“果然太保一鼓作气带我们连攻洺州,磁州!这样酣畅痛快的仗我他娘真是第一次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