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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风来四面又何妨(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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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倚华自打从宫中回来,就阴沉着脸不说话。陪她进宫去的朗云自然知道一些情况,只是不好发表意见,只能围着她转来转去。香菡几个不知究竟的,既有心去问又怕触了霉头,只能怯怯地在旁边擦地抹桌,时不时偷瞄一眼。

    气氛十分的压抑,倚华外的众人好似到了衙役虎视眈眈的刑部堂上,不敢多动,不敢多嘴,扣着双唇,连半点口风都不敢露出来。生怕那皱着眉头的夫人一个不高兴,借着由头把她们排揎一顿事小,说她们幸灾乐祸那可就麻烦了。

    正僵持着,冷澄从外面回来了。倚华见了他眼睛陡然亮了起来,迎上去拉着他就要往屋里走,众人大失所望,想跟着还不敢,伸着脖子侧着耳朵,想看出听出点蛛丝马迹。

    倚华余光瞥到她们焦急模样,心不由得软了下来。想这家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管以后怎么样,现在总还是一家人。若是瞒着她们,反倒不好。便停了脚步,拉着冷澄坐下,清了清嗓子,把文茵传的话细细说来。

    一席话说完,香菡先炸了起来:“这是什么道理?还有没有王法?我们大人什么都没做,凭什么一句话就要他辞官回老家去啊?”

    碧罗也是一脸的不忿:“我们大人可是好官,从来没有害过人,就是对我们也是很好的,皇——皇上肯定是听了奸臣的话,才这样的!戏台上都这么演的,忠臣只是暂时吃亏,等有一天奸臣倒了霉,用狗头铡铡了他们!”

    绯烟表情凝重,两只手放在一起绞来绞去。

    倚华本来满腹的委屈不甘,见了这三人的形容,竟是被逗得笑了起来:“道理?那位就是道理,他的话就是王法,跟他讲这些又有什么用?还有碧罗,我一向觉得你比香菡懂得多点,今天才知道你也强不到哪儿去,狗头铡——你当这满朝上下都是娶了公主的陈世美不成?”

    香菡,碧罗闹了个红脸,绯烟还是忧心忡忡,欲言又止:“夫人,那——。”

    倚华却是没空理睬她,刚才的谈笑风生是因为那几句一是实在有些好笑,二也是为了故作轻松聊表安慰,她以为她这么一说,至少大家不再那么绷着,冷澄说不定也能赏脸笑笑,这样接下来的劝说就更好做点。

    没想到她偷眼一瞧,那人只是面无表情地转着茶杯,专注地看着水中的几片叶子浮浮沉沉,目光虽是凝着的,但是里面装满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漂浮的雾,你以为就在眼前,但是伸手上去,只触到一片虚空,一点冰凉。

    这下,连任倚华都笑不出来了。她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你……你没事吧?”

    冷澄继续转茶杯,不置可否。

    任倚华再接再厉:“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事到如今,也只能认了……。”

    冷澄如梦方醒地抬了头:“刚才,你在说我吗?”

    任倚华强压火气:“你以为我在说谁?“

    冷澄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取出画着墨竹的扇子,一字一句地念出上面秀丽的字迹:“屈屈伸伸,雪压千屋犹奋直;潇潇洒洒,风来四面又何妨?”念完了把扇子一合,淡淡说:“娘子啊娘子,你怎么就认定了,是我心里难受?”他嘴角一挑,笑容里有几分哂然:“你又怎么能确定,我只能这么认了?”

    任倚华怔怔地看着他,起身来劈手夺过了扇子,看着冷澄脸上瞬间就变幻莫测的表情摇着头:“冷子澈,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故作姿态的功夫真的……不怎么样。”

    冷澄一手扶额,低低地笑了一声:“故作姿态?我在你面前,还用的着故作姿态?众人指摘,下狱罚俸,我的落魄样子你不都全看到眼里了吗?你说的,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在你面前故作姿态,我这是何必呢?”

    任倚华听着话里的消极意味,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想骂骂不出口,想劝又不知道怎么说,只是直勾勾看着手里的扇子,竟是要把那纸扇看出个洞来。

    朗云上来打圆场:“大人的意思是刚才说的是真心话,不是跟夫人您故作姿态。夫人您也是,不就是辞个官的事儿吗,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非要做官不可,您怎么就认定大人得难受得不得了呢?大人这么年轻就做到侍郎了,什么风光荣华都见识过了,人生有这么一次怎么地都值了,何况,再往上去也没什么新鲜的了。这享福享地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趁这个机会不做这个官,和夫人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再有几个小姐少爷,教着她们读书学女工,岂不比那迎来送往,应酬不断的酒色生涯好了许多?”她亲昵地走到倚华面前,捏捏她的肩膀,意在提醒,现在最难受的该是冷澄,你只顺着他就好,他既然要维护他男人的面子,你也该做出点女人该有的样子来。人家都说不难受了,你摆出这副脸子给谁瞧呢?

    倚华知她话意,心里也懊悔刚才点破冷澄,早知如此还不如配合着把戏演下去,也好过眼下尴尬。

    正是两两无言的时候,一个大家都不想见的人出现了。

    任三夫人打着呵欠进来:“我说侄女啊,听说侄女婿官做得很不顺啊?”

    任倚华心里想冷子澈我说不得,难道你我也得忍着?颇有光棍风范地回了一句:“顺不顺的和三婶没多大关系吧,再说三婶手眼通天,只怕早知道些了什么,何必还到我这里假惺惺地问这问那呢?”

    冷澄蹙眉:“倚华——。”转过头来对任三夫人认真地说:“三夫人,对不住了,以前的交易……恐怕只能作废了。”

    任三夫人老神在在地走到桌子前,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任倚华对面漫漫品:“侄女婿你确定?”

    任倚华恼怒地瞪了冷澄一眼,怪不得这女人自大半年前就不怎么登门来找我,原来是跟你直接谈交易去了。冷子澈,你有没有脑子啊,就你那点儿心眼,还不够她一个指头玩得过来的呢?

    冷澄郑重地点了点头,自嘲道:“事到如今,我的筹码已经赌尽了,上面那位的意思……呵,是退步抽身。”

    任三夫人不置可否,只是微微抬起下颔,看着倚华:“那侄女你呢?”

    任倚华大惑不解:“我?这关我什么事?”

    任三夫人还是笑:“你还年轻,就这么甘心和一个平民过一辈子?跟一个辞了官之后,什么都没有,可能要给人当私塾先生才养得起你的白身过一辈子?”

    任倚华紧咬下唇,声音冷了下来:“三夫人,你什么意思?”

    任三夫人笑容里多了些诡秘:“以前的交易只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交换,不够分量。如果你们一家肯依附于我任家,事事听我任家号令安排,说不定这次我能助你一臂之力,虽然品阶可能有所下降,但至少保住你在吏部的一席之地。”

    冷澄似乎有所触动,可任倚华却想都没想一口拒绝:“绝不可能。”

    任三夫人没料到任倚华这般坚决,笑容僵在脸上:“为什么?”

    任倚华面容清冷,徐徐道来:“庄子钓于濮(pu)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曰:“愿以境内累矣!庄子持竿不顾,曰:“吾闻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岁矣,王以巾笥(si)而藏之庙堂之上。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乎?”二大夫曰:“宁生而曳尾于涂(tu)中。”庄子曰:“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与其尸骨被放在庙堂上做祭品,受万人敬仰,我们宁可在泥水里自在地游来游去。任倚华少年入宫,拿自由换荣华富贵的事儿早就做腻了,如今又怎么会把自己的爱人家人放在炉火上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