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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壮志柔情尽消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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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倚华突然出声打断,“咳咳,大人,而今天色已晚,有什么话不如明天再说?”

    冷澄询问地着看着她,眼里是解不开的疑惑,倚华只是不理他,一个劲地要恭送方大人归去。

    方知微向周围扫视一圈,没发现可疑的痕迹,才缓缓开口:“大人的意思我懂,作证这种事要是在几年前年少轻狂的时候,我必定恭敬不如从命。可自打被贬之后,肮脏龌龊的事情见多了,自保的心思也重了,像我这种没权没势没后台,这身傲骨还是趁早折了去了比较好。。这件事,恕难从命。但老人家的后事我定然竭诚以赴,这就回城去采办下葬的东西,大人和夫人放心离去就好。方某告辞。”

    冷澄还想再争取一下,方知微的背影已隐没在暮光里,沉默而落寞。

    倚华偷偷地翻了个白眼:“叫你不要把话说那么快,你偏不识相,把人吓跑了吧?他这种良心未泯的惊弓之鸟,拿来威胁威胁帮忙做点事,套点话,倒是可以的。你要指望他站出来,还是算了吧。不过——”倚华特意拖长了音,一双美目忽闪闪地掠着冷澄。

    冷澄觉得倚华说的似有道理,不好反驳,只是闷头问:“不过什么?”

    倚华似是有意装疯卖傻,一惊一乍道:“不过他比你识趣的多啊,那句什么来着,没权没势没后台,这身傲骨还是趁早折了去了比较好。啧啧啧,至理名言啊!”

    冷澄见她妙目流盼,谈笑飞扬,一肚子气愤莫名如退下的潮水,下去了好些,还顺着话头往下说:“的确是至理名言,只不过,我冷子澈做不到。”

    本以为会招来他一通教训的倚华没料到他回答如此简洁明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好看天,不料天上风起云涌,竟是要下雨的光景。

    刹那之间,倚华就感觉肩膀上滴了两滴雨珠,而且雨珠的下落有加快的趋势,冷澄还是呆呆坐在那。倚华大呼:“你傻了啊,要下雨了,快带着老——老人家进屋里避雨去啊。”

    冷澄如梦方醒,赶紧抱起地上的尸体,和倚华一起奔到了屋里,雨势已是飞速地加急起来,直落成了线,羽箭一般朝两人射来。待两人奔入屋中,放好尸体,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关好了门,两人已经离落汤鸡不远了。

    冷澄看雨水沿着任倚华的长发淌下来,直透了衣服,不禁有些心疼,手忙脚乱地想为她擦擦,可是他袍袖已湿,若这样贸然给任倚华擦,不过是雪上加霜罢了。正在他为难之时,一方手帕已是柔柔地触上他的额头,用了小小的一点力揉搓起来。

    冷澄惊讶看着踮脚给他擦拭的倚华,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声音嘶哑着说:“你——。”

    倚华仿佛没听到,只是唠唠叨叨地埋怨:“明明自己得了病,却还不知道小心,你是想让我这几天都在榻前奉药不成?”

    正在柔情如烟雾,轻轻地散在两人之间的时候,不巧屋上的茅草不顶用,根本遮挡不了雨肆无忌惮地往地上落,虽然没外面多,可势头凶猛地能把地上砸出小坑来。又被淋了一次的倚华恼怒地跳起来:“冷子澈,你家这是什么破房子,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不,外面里面根本都是下大雨!”

    冷澄一向不以贫穷为意,这时候却自觉理亏起来:“原本不是这样的,以前为了少淋些雨,我经常上房去多铺些茅草的,大概我们搬走了以后,疏于照管就成这样了。”

    倚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以前什么样啊?”

    冷澄“理直气壮”地答道:“以前就像你刚才说的啊,外面下大雨,里面不过下小雨。”

    倚华险些被气得七窍生烟,本想再说些刻薄话,可是实在忍不了没完没了的雨打风吹,连大了几个喷嚏,冷澄也见好就收,一个人把水缸移了移地方,带着尸体和倚华躲到不易受雨的墙角。

    两个湿漉漉的人,伴着一具尸体,对着一个大水缸,听着雨砸进水缸咚咚的声音,场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倚华觉得冷,本来想往冷澄那里靠一靠,结果一看尸体还在他那里,就转了头,直接把头靠在有点发硬的茅草上,身子蜷缩作一团,双目朦胧状。

    冷澄也是冷得不得了,下雨的天气也生不起火,烤不了衣服,他身上风寒本就没好,再加上这么一激,居然打起寒战来。

    一道闪电划过长空,如白龙呼啸而过,直劈到茅屋前面的地上,倚华被晃醒,看见冷澄在哆嗦。本来想过去看看他怎样,可是实在害怕尸体,又有点记恨他没事找事,把好好能在家吃喝玩乐当主子的自己弄得这里淋雨受罪,就硬硬心不理他,只默默地看着门外的雨箭交织成了雨阵。

    过了一会儿,倚华还是忍不住看冷澄,看他哆嗦越来越厉害,实在狠不下心不理他,就起身跪下,对着尸体磕了三个头,祷告了半天,嘴里尽是:“您老人家在天有灵,要找就找莫闻索命去,不要在我夫妻二人前显灵。我们回京之后一定烧香供奉您老”之类的话,然后慢慢地爬过去,绕开尸体,将冷澄半揽入怀中,一面重新掏出帕子擦他头上的雨水和冷汗,一面喃喃地问:“你怎么样?是不是风寒发作了?”一类基本不用问的问题。

    两人耳鬓厮磨,肌肤相偎,迷迷糊糊的冷澄只觉贪恋这一刻的温暖,在倚华怀里像小狗一样地蹭了蹭。倚华本来头就有点昏,这一蹭蹭的她麻麻痒痒的舒服,竟是抱着他睡了过去。

    一个病人,一个昏睡的人,再加上一具尸体,这一刻竟是和谐无比。大家都朦朦胧胧,不知东西,也就抛开了尘世羁绊和那些若有若无的束缚。

    水缸里的水逐渐溢了出来,漫过冷澄的衣角,冷澄皱着眉头清醒过来,倚华还在说梦话:“哈,冷子澈,在嫁给你之前我就知道你出自什么样的人家了,你恐怕只知道我是个宫中女官吧。告诉你,我们家也是有来头的,乐安任氏,乐安任氏你听说过没有,我们家就是乐安任氏的旁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