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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花水晶瓶里的水微微浮动，有种波光嶙峋的质感，黎易倾掀开眼皮子，半是淡漠半是压迫道：“……你是打算跟我装傻？”
金道中只是把所有的重点放在商标这事上，对其他事却避而不谈，他是当真不知情？
华夏苹果公司，华夏三星公司，除了两个字前缀，两家的商品重叠度超过百分之九十，商场如战场，两者相争，注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金道中做那些事无可厚非，作为最大的劲敌公司，当然应该往死里黑，但是黎易倾却不能理解，因为华夏苹果公司是她黎易倾的私人财产！
独断和护短，同样是深刻在她骨子里的东西。
“希望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否则……”最后两个字说的相当含蓄，声音轻柔又温润，金道中还没反应过来时，黎易倾已经消失在玻璃门外……
陈东翔颇为烦恼，他喜欢刺激，上大学那会儿就敢花光生活费在股市里捣腾，赚了钱后开始炒期货，自从接受负责‘倾天’旗下的虚拟产业的任命后更是摩拳擦掌，短短几年时间光是在投机资产上的利润就翻了好几倍，就算没有黎易倾前后两次在股市大马金刀的扩张进账，‘倾天’金融也不会缺钱。
不过陈东翔智商高，情商却不高，他乐于找刺激，却不耐烦和人虚与委蛇，像美国佬把自己掰弯了追了他这么些年，他也不过是松口应允大卫的追求，却没有想着松口。
所以自从华夏苹果公司不断被相关部门上门例行检查后，他就拜托俞亮让‘天狼’保全的一整支高级保全过来当门神。要上面临检可以，但你要想凭两三句话丢东西封工厂，直接揍到你哭爹喊娘。
如果不是他这一番动作过于目无法纪，也不至于闹到现在，就算是假的也变成了真的，华夏苹果公司被推到风浪尖上，事件的起因不过是两部苹果机充电时发生爆炸，引起小范围火灾。
所谓的小范围，就是把两间卧室给烧了，时间间隔不满24个小时，也就是一个多月前，两起火灾的地点隔着半个B市，其中一起被家里储备的灭火器当场扑灭，实际上只是烧没了两条被子和木板床。
在这之后，不断有苹果机的持有者拿着手机到直销店要求保修，再后来，连进水、死机这样奇葩的理由都出来了……
陈东翔调查出来这批出问题的机子都是同一批生产线生产的，可是除此之外，外省的同批苹果机却没任何问题，这就不得不耐人寻味了，不过陈东翔不会纠结这些问题，苹果公司的售后向来都是走固定渠道，不管是手机电脑还是电子元件，都会有对应的一个小册子，当然其前提是，是从华夏苹果的直销店买的！
陈东翔带着蓝牙和黎易倾通话，手上忙不迭地翻找朴相宇的相关资料。
“boss，朴相宇换国籍了，前两年拿了张绿卡，直到去年又以美国华裔的身份到华夏投资，实际上都是韩国三星搞的鬼，我想萧市委和招商部那些人可能不知道这些。”
黎易倾看着窗外，几片枯黄的叶子被春风吹落，半点不挽留，她这里楼层挺高，巨大的树冠挡住大部分视线。枝头的空巢不知是什么鸟的巢穴，候鸟还在南方，偶尔只会有几只家雀落在枝头上，B市喜欢养鸟遛鸟的人很多……
黎易倾道：“对于政客而言，没有什么是一定的。”
陈东翔因为话里的深意惊讶了一下，他对那些大佬的想法把握不深，几年下来也不过是逢节日的时候办个酒宴过场，特别是B市，他和上层那些官员的关系真说不上熟悉。
“boss是说萧市委已经知道华夏三星的靠山是个韩国人？”
“谁说的准呢？这种事情，从来不鲜见，话说，你这几年到底怎么混应酬的？”
陈东翔心虚地干笑两声，他能说有一半应酬全部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或者是子虚乌有的‘倾天’金融公司会议给推了吗？
她也知道陈东翔这方面压根就是个废材，所以问过之后就算过了，倒也没找他算账，树冠中间影影幢幢看见一只大白猫，不知道从哪里爬上去的，从茂密的枝叶中探出头，喵喵地叫，真是听者落泪，若是寻常人怕是早起了恻隐之心，想办法把它从树上弄下来了，黎易倾却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就没了下文。
“暂时不要有任何动作，叫俞亮把在明面上调查的人都撤回去，现在，按兵不动！”
“怎么了？……是……我知道了！”陈东翔先是不解，了然后先是不敢置信的噤声，接着又有几分愤然。谁都不会喜欢吃里扒外的人！
“对了，叫人和jobs联系一下，就说亚洲这边的生意出现了点问题，设计稿会延迟几天发过去，从生产号入手，把发生过纰漏的直销店关了。”
“是，boss！”
陈东翔打起精神，每次boss对他发号施令就说明又有大动作了，否则boss给的自主权相当高。陈东翔很激动，虽说现在有这种情绪很不应该，不过在持续了四年的平稳趋势后忽然来了一个大动作实在叫人心痒难耐啊……
“boss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虽然按照生产号排查是一件大工程，他的心情却很亢奋。
“嗯，就交给你了。”
陈东翔挂了电话，对着空气挥了挥手，整个人像打了鸡血般满血复活。
门外得到应声后进来的秘书愣了一下，大概猜到上司刚才在和谁打电话——每一位‘倾天’员工最敬仰敬慕的存在，不过他有些可惜，到现在为止他竟然都没有机会见过‘易’。
唉……
“经理，下午又有一个临检，上面说这回要到生产车间检查。”
“让他们进去检查个够，马列隔壁，又不是藏了什么军工厂，老子就不信他们还能翻出战斗机坦克！”
“……是，经理。”
站在B大不远处的公寓阳台上的黎易倾合上手机，最后看了一眼亮爪子扑腾扑腾地勾住树皮往树下滑的大白花猫，打开拉门，砰的一声关上。
如果黎易倾体会到了肉球症候群的症状，那小黑就不至于被随手丢给雅雅后至今都没被她这个主人提起过了……
转眼时间走到五月份。
金道中那天之后就从B市消失，至于朴相宇，至今都没出面过。
这天天气不错，黎易倾前往香港参加梁卓山的出殡仪式，香港已经显露今年大旱的征兆，一走出飞机场，热气便扑面而来，来接她的人是邹文。
“怎么样，这回会顺便待一段日子吗？”
“不，参加往梁爷爷的出殡仪式就走。”
“果然又是这样啊，大忙人一个……”
邹文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的黎易倾，他心里特佩服这小孩，是的，小孩！他对黎易倾的印象可以追溯到*年前了，那时她可不就是一小女孩吗？随着后来从周景发他们嘴里听到的丁点风声，他都觉得心里虚啊，自己这四十多年真是白活一遭了，不过他又自我安慰，有些人是老天都宠着的，他是凡人，还是专心过自己的小日子好了。
“我倒是想要像邹叔这样悠闲过日子，可惜事情总是找上我啊。”她半真半假的笑道，也许从前世开始，她心里就埋下了不甘沉寂的种子，经历过两世，来自身边形形色色的一系列事情的催生，这种不安分渐渐融入到性格里的一部分，如果不是萧容堇的出现，也许直到她走不动之前，她的生活都会充满各种硝烟……
“行了行了，你也别拿这种事膈应你邹叔，邹叔还想再活那么几年……你梁爷爷也是倔脾气，都退休了，就为了好材料又出山，这是巴着活腻了……”邹文有些絮絮叨叨，看来他对好友去世心里还是不舒坦。
梁卓山从玲珑阁成立第二年就出山了，成了玲珑阁高级定制翡翠的精雕师，起初第一个不同意的是周景发，他原话是，“你现在拿刻刀的手都是抖的，出手的东西肯定也辱没我们玲珑阁的招牌”，结果愣是被梁卓山举起拐杖追了半条街，加起来都一百多岁的老人跟个小孩一样，最后周景发挪不过梁文山，索性就让他驻扎进玲珑阁了。
“至少作为一个手艺人或者是艺术家，梁爷爷最后是笑着合眼的。”
“……这倒也是。”他也不过想找人纾解一下心中的郁积，没想到还真被黎易倾一句话给开解了，梁文山是什么臭脾气他还能不知道吗，死之前还让他那些儿子孙子为他掏钱买垫棺材的玉石材料当殉葬品，真是，也不怕遭贼惦记……
心里的梗通了，邹文脸色也好看了一些，亮灰色甲壳虫慢慢行驶在高速上，就跟他的性格一样温慢，看到窗外不断被超车的场景，黎易倾终于回头瞥了一眼时速表上的红色指针，撑着不过40码车速开在限速90码的高速上……
“邹叔，按这样的速度，你确定赶得上送梁爷爷？”
邹文闻言圆润的身躯僵硬了半饷，然后心虚地笑笑，他都忘记这是在高速上了……
来参加梁卓山祭奠礼的人很多，杨天、周景发、郭永涛他们都在场，香港的圈子果然很小。黎易倾和邹文到场时受到不少注目礼，不管是邹文还是黎易倾，在上层圈子都是个陌生人。黎易倾倒是曾经在张娴薇的生日宴会上出场过一次，不过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张家都没落了，谁还记得当初出场过一次的一个少女？
杨天带着老花眼镜，表情有些悲切，和他站在一起的周景发也差不过，这是真的为梁卓山的去世感到伤心的，至于其他人，至少表面看上去也是难过的……
“杨爷爷，周爷爷，还有三位爷爷。”
被黎易倾用数字带过的郭永涛他们表情凝固了半饷，最后还是笑着点点头。
周景发笑眯眯的拍拍黎易倾的肩膀，如果不是这个场景不对，他都想笑场了……
杨天道：“我猜邹文路上又耽搁了不少时间是吧。”
黎易倾：“杨爷爷英明。”
邹文：“……”要不要这么埋汰他，维持交通安全，慢速行驶有什么不对？
似乎知道他所想，周景发道：“慢速行驶没什么不对，但是你在后面的车都开在*十码的时候慢吞吞地保持三四十码就是错了。”
“好了，赶上就好，走吧，送你梁爷爷最后一程。”杨天对黎易倾道。
黎易倾看看那口柏木棺材，大厅里全部挂着白绸，这是她今生第三次参加吊丧，三天后才是出殡，梁家的第二、三代忙着招呼客人，大厅里不过几个面容憔悴的女人跪在火盆前。
黎易倾低垂眼睑，给梁卓山点了香，然后站到杨天他们身侧，短短几步距离，很多富商巨贾都盯着黎易倾的动作，想要回忆起她的身份，他们这个圈子里谁家有这么个孙女吗？
……
在香港呆了四天，等梁卓山出殡完，她乘坐当天的飞机又回到B市。
短短半个月时间，华夏苹果的直销店停业了七家，商业新区那家电子商场停止了印有苹果图标的所有商品的销售，用华夏三星的字母商标商品替代，因为华夏苹果公司没有任何对之前相关事情的澄清言论，一些意志不坚定的购买者被华夏三星用价格策略吸引走。
‘倾天’金融公司的总部大楼里，大部分员工进出都是抬头挺胸，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神色，在这样的对比下，苹果的员工就显得扎眼。有中高层管理者劝陈东翔出面澄清一下，不过每次陈东翔都三句两句地拨回来，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半个月下来，这部分人也不管了，‘倾天’的员工守则第一条——淡定！
黎易倾回到顶楼办公室的那天陈东翔正好被老领导喊去聊天，以前碰到这种事，四两拨千斤，再加一些孝敬费就没事了，可是这段时间，陈东翔就跟个滚刀肉似的，就是不响炮，几次见面都是从头傻笑到尾，笑得那些老领导烦了，干脆放任了下面每天一次的例行检查，到现在每天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