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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着身边飘来的苏以凝身上淡淡的紫藤清香，卫逸的注意力此刻早就不在录像里了，他的一颗心嘭嘭嘭地狂跳着，手心隐见汗渍。
这种尴尬且紧张得快要无法呼吸的感觉简直比在球场上的生死厮杀还要难受，卫逸正襟危坐，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刻意轻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忍不住偷眼向苏以凝的脸上瞄去，那张宜嗔宜喜的面容就在自己不远处，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能看到苏以凝脸上微颤的睫毛。
而她，此时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对于某个痴汉的偷窥浑然未觉。
画面中，陆宁又是一个精彩的抢断，打马飞奔中连过两人，极尽写意飘逸之能事，鲜红的五号不断在眼前跳动着，几乎攫取了所有人的注意。
卫逸心中顿时有了一丝明悟，他方才还在疑惑一向高冷的苏以凝怎么会坐下来陪他，现在看来，她陪的不是自己，也不可能是自己…
她关注的，从来都只是陆宁而已…
想到这，方才萦绕脑中的那些旖旎暧昧的悸动片刻间便烟消云散了，卫逸仰着头，后脑靠着冰冷的墙面，被暖气闷得晕乎乎的脑袋顿时沁入了一丝凉意，让他清醒了许多。
“怎么了？为什么叹气？”
不知何时，苏以凝的视线已经转向了他，幽深澄净的眸子如同一汪盈盈春水，令他几要陷入进去。
“没什么，就是暖气太闷了…”
“嗯…”她细弱蚊声地应了一声，螓首一垂，便看到了卫逸还吊着的右手。
“那个…”苏以凝低声道，“你下一场能尽量别上场吗？你的伤…”
“你是说我的手臂吗？”卫逸摸了摸自己的手肘，失笑道，“你怎么也跟苏教练一样大惊小怪的，这只是很普通的挫伤而已。”
苏以凝固执地摇了摇头。
卫逸见状苦笑道：“不过…也许下周根本就没有我上场的机会也说不定呢，毕竟顾璟不会像萧磊一样对窦冰下黑手，而且面对顾璟，教练也不会随便让我上去送人头…”
“昨天在我爸的书房，我看到战术安排了。”苏以凝直视着卫逸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下周你本来是首发。”
“首发！？”卫逸瞬间变色，“会不会是搞错了！打到现在我连一分都没得过，怎么可能当得了首发！”
“这是你一直以来的想法吗？”苏以凝突然问道。
“呃…这是事实吧…”
“……”苏以凝深深看了卫逸一眼，难得地露出了一副狡黠的笑容，她嘴角轻扬，将卫逸手里的鼠标接了过去，纤细绵软的触感令卫逸的手不禁微微一颤。
苏以凝的脸也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有些慌乱地打开笔电的硬盘，翻出几张详实的统计表，密密麻麻的数字几乱人眼，她指着一张表单道：“除去你状态不佳的头两场，我对你的日常训练以及今天比赛的表现都做了最深度的分析，综合来看，你在场上时，全队的命中率从41.3%提高到了46.1%，净增将近5个百分点，增值居全队最高。”
“你的效率位居全队第四，排在陆宁学长，队长，叶柏名之后，和李靖峰不相上下，却远远高于第二梯队的周老大等人。其中快攻，助攻和争取罚球是你效率值的主要来源。”
“如果单看助攻效率统计则更为明显，你的助攻效率冠绝全队，比第二名的陆宁学长和第三名的叶柏名以及第四名的窦冰学长都要高出许多。”
助攻效率是通过对直接助攻和间接助攻进行加权并减去失误等影响，再除以上场时间与控球时间的加权而得到的综合反映一个人助攻能力的指数，这是衡量控卫的最根本的指标。（好吧，我坦白，这公式是瞎编的，我在网上找不到助攻效率公式这坑爹玩意儿。）
“连顾瑜都说，顾璟的助攻效率也没有你高，纵观整个云和高中界，你应该是最具传球天赋的后卫之一了。”
当然，这也是得益于启光的跑轰体系，打跑轰的球队的控卫，助攻数就没有低的。
苏以凝的分析听得卫逸瞠目结舌，他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来衡量过自己的实力，在赛场上，他看到的是队友们一个个都轻松地拿到分数，而自己直到现在却还是一分未得。而且，跟队友们动辄上双的数据来看，自己好几个挂零的数据也实在拿不出手。
跟所有初涉篮球的人一样，卫逸现在过于看重数据的总量，却忽略了效率值那一方面的数据。或者说不看职业篮球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个维度，直到苏以凝给他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这才让他对自己燃起了些许信心。
苏以凝从初中起就开始负责他父亲手头上的数据统计分析工作，各种数据分析的工具，容器以及公式都得心应手，也正是因为她深刻地了解卫逸的特点和实力，她才会坚信卫逸就是他父亲最看重的队员之一。
在所有人都对卫逸的表现有异议的时候，苏以凝父女是最相信他的人，因为数据不会骗人，卫逸的实力通过每日的训练已经呈现在了案前，就在这些纷乱庞杂的数字里面，且一直很稳定。
初上赛场心态不好影响了表现，这都不是问题，每个人都会慢慢适应周边的环境，最多只是时间长短不一而已，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优越的天赋和意识，更不要说身体素质和意识天赋完美结合的人。
卫逸绝对是个难得的天才！
对于苏以凝的夸赞，卫逸听得心中舒坦不已，他指着苏以凝笑道：“你把我说的这么强，那下一场我可不是更不能坐在板凳上了？”
苏以凝闻言一愕，不由懊恼地轻拍了下额头，一脸幽怨地苦笑道：“被你带到沟里了…”
她粉嫩的嘴唇微嘟着，埋怨的眼神和嗔怪的表情不禁令卫逸心中一颤，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卫逸的沉默令气氛又开始冷淡了起来，苏以凝倒还好，她本来话就不多，可卫逸却显得很不自在，犹豫了两下，他刚想开口，却听一阵清脆的笑声突然响起，差点下了他一跳。
“我说在客厅找不到你们两个！在看什么呢？！”
顾瑜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嘴里还不顾形象地打着哈欠，娇嫩剔透的肌肤睡得两腮酡红，一副慵懒迷离的模样，具有别样的美感。
“她在给我说那些数据呢。”卫逸笑道。
顾瑜凑过来一看，可不就是那些烦人的数据嘛！之前她一时头脑发热也尝试过这些数据分析的工作，结果没两个小时就泪眼汪汪地蹲到角落里质疑自己的智商去了。
苏以凝偏头道：“锅里还有水饺，你吃了吗？”
顾瑜摆了摆手，坐到了苏以凝的身边：“刚醒来没胃口，我就不吃了，嗯？卫逸你捧着水饺怎么不吃？”
“啊？”卫逸乍然回神，“呃…我放凉了再吃，空调里太热了。对了，你怎么下来了？要交班了吗？”
“是啊，已经三点了，你快去睡吧。”
“哦，那好，那接下来拜托你们了。”卫逸将笔电递给了苏以凝，径直起身往客厅而去。
卫逸走后，苏以凝把腿抬到了空旷的窗台上，像卫逸刚才那样斜倚着侧墙，她往里挪了挪，拍着身边的位置笑道：“平常我也喜欢在这里，你把电脑搬过来，我们也有个伴。”
顾瑜笑着应了，两个女生肩挨着肩，不时地说着悄悄话。
客厅里面的灯也渐渐暗了下来，交班的时候喧闹了一会儿，现在又归于了安静。卫逸等人去了苏涵平的书房睡，屋里又回到了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几盏屏幕散发着清幽的冷光。
突然，顾瑜的手好像摸到了什么，抓起一看，竟是一条黑色的橡胶腕带。
“怎么了？”苏以凝摘下耳机问道。
“呃…这个腕带好像是卫逸的。你看这有个专门定制的凹进去的‘卫’字。”
苏以凝的目光落在了这根黑色腕带上，心中一紧，不由又想起了那日午后那漫天的银杏叶，和……听话的风…
“…可能是他不小心落下的吧…”
“也许吧…”顾瑜抓着这根腕带，眉头却是拧成了一团。
苏以凝并不知道这根腕带对卫逸的重要性，但顾瑜对卫逸知之甚详，知道他有两根已经泛黄的腕带，是他很小的时候从他爸爸手里脱下来的，他爸爸见他喜欢，也就送给他了。这么多年从来卫逸就没有离身过，尤其是他父母出车祸后，这是他最珍视的东西之一。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怎么会……
顾瑜正出着神，却听身边的苏以凝扑哧一声轻笑道：“你怎么对着一只腕带也能睹物思人起来了？”
顾瑜窘然收起了腕带，佯怒道：“哼！死凝儿，再来笑我，看我不挠你！”
“呀！女侠饶命！”
“嘿嘿！你要我饶你也行，我看你长得俊俏，不如让官人我玩一玩？嘿嘿嘿~”
“客官莫急，奴家未经人事，可要怜惜则个啊~”
两人又笑着耍成了一团，嬉闹声不绝于耳，直闹得娇喘吁吁，发鬓凌乱，这才罢手休战。
苏以凝靠在靠枕上，抚着饱满的胸口嗔怪道：“你是想要杀人灭口吗！”
顾瑜笑着道：“我可比雨妍要怜香惜玉多了呢！”
“她可是叶夫人。”苏以凝白了她一眼，哼道，“我看你也快成卫夫人了。”
本以为顾瑜又会羞不可抑地来闹腾她，谁知顾瑜只是黯然地摆了摆手，就不说话了。
“怎么了？”苏以凝突然有些担心起来，“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顾瑜缓缓地摇了摇头，突然失落地叹了口气，涩然道：“凝儿，我觉得我等不到他了…”
这个他，除了卫逸不可能有别人，顾瑜喜欢卫逸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苏以凝握住了顾瑜的手，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顾瑜反手抓着苏以凝的手，求助似地道：“凝儿…你说他会不会喜欢我…”
“会吧，平常的时候他不是最经常跟你说话吗？”
“不一样的…”顾瑜低下了头，“他在我面前太自然了，自然得只像一个朋友，不像心上人…”
“这是你的直觉吗？”
顾瑜点了点头：“可是我相信我的直觉。”
苏以凝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觉得你应该跟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可是我怕…”顾瑜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她摇了摇头，带着哭腔道，“如果不揭开，我还可以若无其事地在她身边。可如果揭开了，他不接受我的话，那…”
顾瑜说不下去了，她低着头，泫然欲涕…
平日里落落大方的顾瑜已经看不见了…
苏以凝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她，正暗自着急着，却听顾瑜又悠悠地低声道：“其实…”
“其实…一开始我以为他是为了你才进校队的…”
“嗯？”
看着苏以凝愕然的表情，顾瑜又弱弱地道：“我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样，就以为…后来我才知道是卫妤姐的原因。”
苏以凝笑着安慰道：“你呀，就是自己吓自己。我觉得他对我也很自然啊，就你说的那种朋友的自然。”
顾瑜听了不满地掐了她一下，埋怨道：“又拿话挤兑我…”
苏以凝笑着握了握她的手心…
“那你…你对卫逸是什么感觉？”顾瑜吞吞吐吐了起来，这是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我吗…”苏以凝定定地看着顾瑜的脸，见她眼中满是忐忑和不安，便道：“怎么说呢，就感觉他人很好吧，然后感觉他很厉害，天赋特别好，很期待他以后会有多强。哦对了，他还会弹钢琴，我还要感谢他呢。”
“感谢他？”
“在迎新晚会的时候他帮我解过围，嗯…其实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他，不过应该很可能是吧。”
苏以凝的话说的没头没尾的，顾瑜也是听得一头雾水的，不过只要苏以凝不是喜欢卫逸就可以了，这才是顾瑜想知道的。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我看你什么时候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真是好奇你会看上什么样的人呢！”
“喜欢的人吗？”苏以凝轻声念着这几个字，摇头轻笑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才叫做喜欢的人，也许没有吧。”
顾瑜听出她话中有话，忙追问道：“你是不是对谁有好感了？以你的眼光，是叶柏名还是陆宁学长？难道是我哥？”
苏以凝大窘，急声道：“怎么可能是你哥！”
“也是，你跟他才见过一面而已。”顾瑜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那不然会是谁？”
“唉…”苏以凝默默地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对他什么感觉…”
顾瑜的眼眸动了动，见苏以凝口风渐软，也忙支起了身子，侧耳倾听起来。
像苏以凝这般仿佛谪仙子一样的人物，难道也有烟火之苦吗？这种八卦无疑让顾瑜一下子来了精神，刚刚凄风苦雨的心情瞬间忘得一干二净。
“那种感觉很奇怪…连我自己都捉摸不透…”苏以凝的眼睑垂了下来，“我看见他会很紧张，紧张到忘记了呼吸的那种…但是我又很喜欢看他打球，喜欢他赏心悦目的进球…还有他的笑容，看到那个笑容我会感觉心里很踏实…”
“嗯…”顾瑜蹙眉思索着，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那个人不是卫逸吧！？”
“不是啦！”苏以凝哭笑不得。
“那我觉得你应该就是喜欢了吧，你看见他会紧张，又想看他打球，那就是喜欢了。”
“是吗？”
“我以前看见卫逸也老紧张了，他以前冷冰冰的，很孤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喜欢跟他在一块，他越不理我我就越喜欢跟他在一起。”
顾瑜抱着双膝，自顾自地说道：“那时候我老是缠着他，有事没事都去找他，但跟她在一起又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用生气来掩饰尴尬，搞得他一直觉得我凶巴巴的。”
“到后来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我就离不开他了，每天都会想着他，但他那副不理不睬的样子又让我生气，我越生气就越是想着他，每次到最后只是我自己乖乖地跑回来…”
“他…他不可能哄我的…”
一滴眼泪溅落在了顾瑜白皙的手背上，不知什么时候，顾瑜的泪水已经流出来了。
苏以凝抱住了她，柔声安慰了几句才让顾瑜稍稍止住了泪水。
她想转移开顾瑜的注意力，便佯作随口道：“卫逸以前很孤僻吗？他现在还好呢。”
“他小时候是很孤僻，小学的时候都不怎么跟别人讲话，有时候连老师问他话都不回答，他只有吴伟一个朋友，每天就是抱着一颗脏脏的篮球，一个人安静地拍着。”
“也不跟别人一起打球？”
“对，不跟别人一起打球，甚至别人要打他的球他也不肯，有一次别人抢了他的球去打，他绕着学校追了两圈，直追得那人跑到吐了，被他按在地上打了一顿，这才罢休。”
“扑哧…”苏以凝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可以想象卫逸小时候那种倔强又自闭的样子。
“不过，他父母去世的之后他就变了，他那时候有空就跟卫妤姐在他们家楼下的刘婶那里帮忙看超市，邻里也都照顾他们。后来也许是接触的人多了，他的性格也改变了。”
“他的倔强和冷漠被他收了起来，脸上换上了和煦温暖的笑容，他开始将自己放得很低，与人相处时也是棱角尽收，再也看不到他以前的模样了”
顾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甚至以前在他面前老是吃瘪的我，现在也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发脾气了。”
苏以凝倒没有想到卫逸从前是这么孤僻的人，他现在可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顾瑜揉了揉粉靥，让自己振作了一下，旋即又恢复了往日的笑脸，道：“好了，不说我了，还是说你吧，那个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