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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世延故作不知:“甚开脱,此话从何处说起?”

    郑桂儿两眼落下泪来:“说起来倒是奴引狼入室,上月里从孟州来了个汉子,言道是高老头远房侄儿,家里闹春瘟死绝了人口,特来投奔,奴瞧他衣衫褴褛,饿面黄肌瘦,便起了慈善之心,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便留他下来,想让他铺子里管些事,混口饭吃,不想这厮是个没福运,只一月不到,便病炕上,没几日一命呜呼了,奴怕他得瘟病,连夜使人拖到城外埋了,本是好心,不想前日忽来个婆子说是那汉子亲姨,听说她外甥死了,想是瞧见奴一个年轻妇人守寡,没个汉子掌家,起了歹意,要去衙门里告奴,要打人命官司,想奴一个妇人,如何抛头露面去跟她打官司,衙门朝何处开都不理会,无奈何只得来求爷与奴开脱。lanhen”

    柴世延心里暗道,这妇人果是个无情儿淫,妇,与那高平好歹入捣了些日子,却连半分情意也无,把那汉子弄死了,却做出这等可怜样儿与谁瞧,真当他柴世延是个蠢汉不成。

    想到此,心中哪还有半点儿惜香怜玉,却假意儿搀起她道:“近日事忙,却不往这边来,不理会怎出了这等事,你莫急,爷来问你,那婆子如今可递了状子不成?”

    郑桂儿道:“想来不曾,若她递了状子上去,衙差早上门来。”柴世延道:“你急些什么?想那婆子不定是吓唬你罢了,没凭没据犯不着打人命官司。”

    郑桂儿急道:“奴使了伙计一早跟着那婆子,那婆子现县前悦来客栈落脚,昨儿亲眼瞅见她寻人写状,既写了难道要白搁着不成。”

    柴世延道:“如此,待她递了状子,爷再想法儿与你开脱便了。”

    郑桂儿一听哪里肯依道:“爷怎糊涂了,待那婆子递了状子上去再开脱,岂不晚了,便打赢官司,奴落个甚名声外。”

    柴世延目光闪了闪道:“依着你当如何?”

    郑桂儿凑他耳边上道:“俗话说好,斩草除根莫留后患,那婆子既一个人来,想是无子女相傍,莫如要了她老命,让她与她那外甥儿一处里做伴,倒拎清。”

    柴世延暗里心惊,虽说知晓这妇人性儿狠,却也未想如此毒心肠,这哪里是让自己开脱与她,分明是让自己帮她杀人灭口,为着这么个妇人,弄一条人命身上,这妇人好计量,想与自合谋害人,过后两人成了一根绳上蚂蚱,这个短儿捏她手里,日后还不任她差遣,再说,自己设了这个局也不单为出口气。

    思及此,便道:“那婆子既是临县中人,又去你门上闹了一场,左邻右舍岂会不知,若她有个三长两短,衙门里查问下来,纵你浑身是嘴,如何说清去。”

    郑桂儿一听,心里越发慌起来道:“这也不行,那也不可,莫非要让奴一个妇人与她对簿公堂不成。”说着又掉下泪来,一双眼若有若无勾着柴世延。

    柴世延道:“你先莫哭,爷倒有个法儿或许使。”郑桂儿忙止住泪问:“甚法儿?”柴世延道:“常言道破财免灾,不若你舍些银子与她,那是个贫婆子,得了银子,说不得就家去了也未可知。”

    郑桂儿又道:“若她得了银子,仍要告该当如何?”

    柴世延道:“若她仍要告,你便再舍些银子,打点衙门上下,她一个外来贫婆子一无钱财二无门路,这官司打起来岂有她好儿。”

    郑桂儿瞥着他道:“如此一来,纵奴心里清白,还不知外头人如何嚼说奴不是呢,也罢,如今也只得如此。”说着身子一软靠柴世延身上,玉手抬起他胸前揉搓几下:“爷这些日子不来奴这里,就不惦记奴,可见是个负心人,莫不是勾上旁妇人,把奴丢舍一旁了。”

    柴世延想着她跟那等粗汉弄了这些时日,那高平好端端一个壮汉,沾了她不上一月便一命归阴,这妇人纵有万种风情,也是一个红粉骷髅索命鬼,亏了如今丢开,不然,说不准自己也与那汉子一般结果。

    想到此,不免暗出了一身冷汗,略推开她一些道:“这是何处?如此被人瞧去却不妥当。”

    郑桂儿软着声儿道:“这里不妥,未若爷去奴哪里好生耍耍。”

    柴世延道:“今日却不得空,况你又托付了要紧事,爷需与你计较一二,你且去,待了了这桩事,才好耍子。”

    郑桂儿被他两句话哄住,欢喜着家去了,到家与她娘说了底细,先封了五十两银子,使人送去了对面酒楼。

    高家小厮去了,阮小二瞧着那银子眼馋笑道:“哥该谢兄弟牵头成就好事,这等妇人莫若姿色出挑,便她手里这份家产,哥纳她进府也是捡了大便宜。”

    柴世延却脸色沉了沉道:“你若中意,抬家去便了,到时爷定送上一份厚礼。”

    阮小儿听着柴世延话头不对,暗道莫非自己这马屁拍了马腿上,刚明明瞧那高寡妇欢喜着颜色去了,还当两人重归于好,难道是自己瞧差了不成。

    只得讪讪道:“兄弟怎比得哥体面,无哥本事,便倒贴上去,也得人家瞧得上不是。”两句话说柴世延笑了一声道:“甚本事,一个妇人罢了。”

    一时散了,柴世延往家走,到门首交代平安几句,平安莫头去了,未出两日那婆子便递了个状子衙门里,告高寡妇谋害人命,现举出个证人,便是那夜郑桂儿母女使去埋人小厮。

    那小厮打从昨儿出去就不见了影儿,把个郑桂儿母女急火上房,郑桂儿她娘道:“不说柴大爷应了与咱们开脱打点,怎又闹上公堂。”

    郑桂儿也是慌没了主意,暗恨道:“指不定恋上旁淫,妇,哪还记得往日情份,说不得也是为着前番高平之事,心里受用不得,想让奴吃些教训,娘且去他门上,拦了他,只说桂儿扫榻以待,无论如何望他来走走,若他恼恨不来,好歹把平安拽来,我问问底细再说。”

    她娘得了话,一早便去了柴府门上候着,只等柴世延出来,便要上前,不想却被平安先一步拦住道:“妈妈哪里去?”

    柴世延瞧都不瞧那婆子,打马去了,急那婆子直跺脚,与平安道:“怎拦着我,倒耽搁了我大事。”

    平安道:“甚大事及得上我们爷事大,如今可管着县外园子,轻忽不得,您老有甚事与我说便了。”

    那婆子记着闺女嘱咐,扯了平安道:“既你主子事大,你与老婆子走一趟吧!”

    平安道:“我虽没什么事,却也不是闲人。”说着掸了掸衣裳下摆,那婆子岂会不知他意思,从荷包里寻出块银子塞他手里道:“好歹与婆子走一趟,听说你近日大喜,姐儿昨儿还道该给你些东西做贺礼呢,今儿与我去走一趟,哪有你亏吃。”

    平安动意这才跟她去了高家,到了里头见了郑桂儿,郑桂儿先与他贺喜,又赏了他一两银子共两方织金帕子,才问他道:“你实话与我说,你家爷近日可寻了何处相好妇人?”

    平安道:“我们爷刚得了差事,成日忙饭都没没时候吃,恨不得再生出两双手来,一早出去落晚才家来,平日朋友吃酒耍子都寻不见,哪有这等心思。”

    郑桂儿倒颇有些意外,暗暗沉吟半晌,又问:“既说家去,惯常宿你家哪位娘屋里?”

    平安眼珠转了转道:“爷家来便让上了二门,小进不去,怎会知道爷宿哪位娘屋里。”

    郑桂儿道:“你个狗才倒会遮掩,只你与我透个话儿,我这里却又一盒子好式样花儿,一与了你,回去与你那媳妇儿戴去。”

    平安遂眉开眼笑道:“如此,奴才就先谢赏了,我们府二娘病得沉呢,爷去不得,再两处不用奴才说,想必也猜得出了。”

    平安这话说含糊,因知柴世延不喜那位大娘子,郑桂儿只当他说是董二姐,倒也松了口气,又问他:“如何那婆子递了状子去,莫不是嫌银子少?”

    平安一拍大腿道:“莫提那婆子,真真一个老而不死刁贼,爷让我与她送银子去,您猜怎么着,被她一股脑扔将出来,追到街上骂,非说我家爷与您有奸,情,合谋害了她外甥,要连我家爷一起告呢,好说歹说无用,是个油盐不进老货,我们爷嘱咐让我把那五十两银子送回来呢,回头我使福安跑一趟便了,这官司我家爷管不得,管了没准落一身腥,为着这个,昨儿爷刚进门便与大娘闹了一场合气,两口子今儿还不自呢。”

    郑桂儿听了忙道:“这如何使得,如今我也无人可求了,这里求着你与爷带个话儿,好歹让他帮着开脱了此事,纵使些银子也无妨。”又让她娘从后头取了一百两来递平安手里,央他与柴世延递过话去,平安勉强接了。

    转回头与柴世延怎么来怎么去说了一遍,柴世延让他把银子收起来,冷哼一声道:“如今才知急,岂不知爷这口气闷心里,如此发作出去才得畅。”

    这郑桂儿母女家又等了几日不见柴世延来,郑桂儿使了她娘去柴府门上候着也无济于事,倒是平安来了几趟,前后与了他五百银子数,后也不见他影儿了,娘俩方知不妥。

    郑桂儿心道,莫不是因前番之事,下了手段摆布自己,想到此,不禁恨得咬牙,暗道怎就半分情份不念,这是要摆布自己倾家荡产不成吗,心里明白若柴世延按着心思摆布自己,也无法儿可想。

    柴世延什么人,不说与知县大人沾着亲,便衙门上下哪个没得过他好处,自己这个官司,若他不点头,如何能了,想他既如此下心思摆弄自己,自不是为着谋自己身子,那么便是自己手里这个营生了,听着他县前开了个当铺,不定是怕自己与他争买卖,这是要夺自己手里铺子呢。

    越想越觉自己猜不差,不禁暗骂一声负心贼,若要这铺子还不容易,只纳了自己进府,还不是他,想来他不欲担这个名头罢了,虽恨他无情,也知事到如今,只得顺了他心思,先把这官司了了是正经。

    遂唤她娘去寻阮小二来,只说有意把铺子连着院子一起典当,让他帮着寻个买家,阮小二如今怎还不知是柴世延使手段,想是恼恨高寡妇前番之事,要谋她手里铺子,自己从中倒也得了些便宜,便应下了去与柴世延说。

    柴世延倒也有些情分,把前头高寡妇与平安银子还了她,另给了她五百两,典下了她铺子前后。

    郑桂儿得了银子手,城东河沿边上买了处两进小院,收拾妥当搬了进去,这边柴世延让人把货物点清与县前铺子和一处,从此只他一家当铺,再无人来争买卖,这里院子只留个人守着便了。

    过后任那郑桂儿几次三番来请,只做不理,郑桂儿才知这是真丢开手去了,遂歇了心思,却怎耐得住寂寞,未过几日,勾上了个路过客商,与她打首饰置衣裳,好一通折腾,又言道是京里人,祖上也曾做官,后跑了南北买卖,舌翻莲花甜言蜜语,把个郑桂儿哄动了心。

    郑桂儿见这汉子生俊俏,衣着体面,又会说话儿,枕上手段也不寻常,便与她娘商议着如今跟柴世延闹了如此,这高青县也待不得了,不若典卖了家产带着细软与这汉子回京倒是个结果。

    她娘一个妇人有甚主意,点头应了,母女俩典卖了房子,收拾收拾与那汉子去了不提,过后却落得客死异乡,此事后话暂且不提,回过头再说玉娘。

    虽不大理会外头事,也略听了些风声,何况秋竹如今嫁了平安,那高寡妇事儿自是瞒不过她,虽高寡妇落得如此下场,甚是解气,却也心惊柴世延如此凉薄,两人勾搭许久时候,怎半点儿情意都无,使起手段来不见丝毫手软,又想自己与他夫妻一场,前世也落得那般,不消说高寡妇与他只是露水姻缘,便枕席情热之时说海誓山盟,过后恐半句也记不得,哪有甚情意。

    心里越想,越警醒自己,莫落得前世那般,正想着,柴世延撩了帘子进来,见玉娘恹恹靠炕上,凑过来道:“身上还不爽利?爷可东厢里胡乱凑乎了几日,玉娘发发慈悲,今儿晚上让爷好生亲近亲近。”说着便要来缠,被玉娘推开,想若再不让他知道,眼前便过不去了。

    想到此,低声道:“如今却使不得了,爷不若去二姐屋里寻个自。”柴世延脸色略沉:“玉娘这是往外赶爷不成。”玉娘瞥了他一眼,叹口气:“这几日我身上不好,想是有了身子。”

    玉娘这话一出,柴世延怔愣半日方回转过来,大喜过旺,搂着她道:“怎不早说,倒让爷哪里瞎猜疑,何时事,怎爷半点儿不知?”

    玉娘道:“小日子过了半月有余,算着日子近两个月了,只未使郎中瞧过,不好张扬便了。”

    柴世延忙唤人去请郎中,一时郎中来瞧过脉息,起身恭喜柴世延,柴世延这才松了口气,赏了郎中一两银子,欢喜屋里转了几圈,才想起让平安摆下香案,祭拜了祖宗父母,回转来便说要摆酒庆贺,给玉娘拦住道:“如今不过刚有,折腾什么,待落生了一处里摆酒才是。”

    柴世延应了,嘱咐她道:“如今有了身子,不消费心家事,只好生将养才是,倒是你嫂子近日不见来,不若明儿使人唤她来,也好与你说说话儿,一个人待着怪闷。”

    玉娘脸色淡了淡道:“她不来倒好,来了也是打秋风,倒把我陈家体面都丢了,唤她作甚。”

    柴世延忍不住奇道:“爷记着以往你两个好,常日一处,如今怎生分起来。”

    玉娘想起哪日她嫂子来,柴世延问过一两句,便瞥了他一眼道:“你倒记着她。”柴世延轻咳一声道:“你嫂子我记着做什么,只如今好容易有了身子,需仔细着才是。”

    忽想起什么道:“倒是县外送子观音灵验,回头寻一日你我夫妻再去磕头还愿,若一举得男,使我柴家香火得继,爷愿捐舍银钱与菩萨重塑金身。”

    玉娘自是比柴世延欢喜,若得子继傍身,日后便也不愁了,只玉娘忽想到,前世是那高寡妇进门与董二姐两个淫,妇合谋,痴缠柴世延,也是这厮贪恋女色,致使伤了性命,如今高寡妇不知去了哪里,董二姐却还,莫不是要应她身上。

    却又想,如今自己理会这些作甚,若得子,守着儿子过清净日子,岂不比指望这凉薄汉子强,心思定了,也不去管他,只董二姐近日倒安份奇怪。

    正暗暗疑惑,不想转过天来,秋竹便说给了她一桩事,玉娘听了不禁大惊,怎料想那周养性如此大胆,做出如此偷香窃玉宵小行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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