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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销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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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为清婉把脉后,摇头晃脑道:“从脉象上看,小姐应是受过毒性侵袭。但是脉象平和,是身康体健之象,奇怪奇怪!”

    “那现在小姐身体可是无碍了呀?”焦妈妈问道。

    “自然无碍。小姐可曾中过毒?中毒之后又吃了什么?何种解毒药竟如此神效?”大夫很是好奇。

    “呃……小姐无碍就好。来人,好生送大夫出去。”焦妈妈自然不能将小姐走了一遭阎罗殿又返回来这么神异的事情随便告知别人,于是打岔道。

    “大夫且慢,小女子有事请教。”清婉在帐内温声道。“想请教大夫,若有病人病入膏肓,腹水昏迷,饮食上需有哪些注意事项?”

    “需进流质补益之食。”大夫回答。

    “是否所有的流质食物都可以?”清婉追问。

    “这个……在下才疏学浅,只知道需进流质补益之食,别的还有什么需注意事项,实在是不知了。”大夫面上有些愧色。

    “如此多谢大夫。”清婉叹口气,说道。

    大夫离开闺房后,焦妈妈撩开纱帐,问清婉:“小姐刚才何以有此一问?”

    清婉叹了口气,说道:“我在想牛乳燕窝一事。到了公堂上如果贾妈妈一口咬定自己是好心,并不知道腹水昏迷的病人不能用牛乳怎么办?”

    焦妈妈奇道:“小姐不是说这是医学上的禁忌吗?”

    “是禁忌没错。但是医学总有个发展的过程,大夫的水平也是高低不等。你听见刚才这个大夫说的了,很明显他就不懂,这还是城里水平属上游的大夫呢,这说明腹水昏迷的病人禁忌用牛乳一事这儿大多数的大夫都不懂。砒霜可以害人人尽皆知,但是牛乳可以害人在常人看来却太过匪夷所思。除非衙门的老爷懂得其中的医理,否则很难定罪。”清婉突然想起了自己以前在医院实习时遇到的医疗事故,从法律的角度来讲,医疗事故导致人死亡与蓄意谋杀是完全两个概念的。再想到,腹水昏迷的病人禁用高蛋白的食物是自己在二十一世纪大学课堂上学到的知识,说不定这是后来西医研究的结果。有句话叫“不知者不怪”,那贾妈妈真要一口咬定不知情,想来衙门也是无计可施。

    焦妈妈低头凝思片刻,确实是这么回事儿。无奈道:“真要这样,我们也只能以后多加防范了。”看来,这焦妈妈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这时,只见英姑气冲冲地走进来,说道:“这贾婆子甚是可恶!”

    “怎么了?”清婉与焦妈妈同时问道。

    “这贾婆子一口咬定那药方已经丢了,也不承认给夫人的燕窝中加牛乳是早有预谋!”英姑恨恨道。

    “糊涂!”焦妈妈喝道:“只让你找她取药方,谁让你跟她提牛乳的事情?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妈妈且息怒。今天上午母亲房里那么多的仆妇丫鬟,牛乳的事情说不定早就传到了那边的耳中。”清婉赶紧劝道。

    焦妈妈想想也是,说道:“英姑娘呀,别怨妈妈说话冲。只是这夫人跟小姐连接受人暗算,咱们这些做下人的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尚且不一定能够保得主子平安,若再有什么疏漏之处,岂不是更加置主子于危险境地吗?”

    英姑诚心道:“这次是英姑疏忽,下次再不会了。”

    “这贾婆子不交出药方,倒也是在预料之中。只不过这样一来,就更加坐实了她的嫌疑,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清婉道。

    这时,一个婆子进来回道:

    “不好了,那汪仁汪大夫跑了!”

    听闻汪仁跑了,清婉与焦妈妈、英姑皆是大惊。片刻之后冷静下来,焦妈妈说:“如今牛乳之事罪责难定,药方已失,汪仁这厮又跑了,只怕告到官府,也是证据不足了。”

    “那怎么办?难道就由得他们作乱不成?”英姑急道。

    “自然不能由得他们!”清婉缓缓道:“虽然证据没了,这倒更加做实了他们的嫌疑。否则这汪仁跑什么?分明是做贼心虚了。”

    “小姐说的极是!”焦妈妈不禁暗暗点头,赞叹不已:小姐自从昏迷醒来之后就如同变了个人一样,以前的小姐虽然也是聪慧,但是性情温顺,每日里只知刺绣女工、侍母承欢,对于别人的算计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如今的小姐不仅聪慧不减,神色间更见坚毅刚强,言语里也是张弛有度,进退得宜,软语时深契人心,冷语时绵里藏针,对周围的事宜也有了一定的洞察力,这正是做一当家主母必备的条件啊。自己以前曾深深为小姐的未来担心,害怕夫人仙逝、自己百年之后她在夫家会受委屈、被人欺负,如今看来,这样的担心大可不必了。

    “妈妈,我想跟您商量一件事。”清婉的声音打断了焦妈妈的思绪:“此事跟表姑奶奶夫妇脱不开干系已是显然的了,只是我们尚无确凿证据,一时之间也拿他们无可奈何。今日我将父亲嘱托我一事告知你们而不许别人在场,本意是避免打草惊蛇,如今看来竟是错了。这蛇既然已经惊了,我们也需换个法子。妈妈不妨就将我从酆都城去而复返的消息在家里散布开来,让他们知晓我是受父亲嘱托来理家的。如此一来,他们必会心有畏惧,一时之间也不至于狗急跳墙、做出伤害母亲和我们的事情来。余下的功夫我们再细细思量应对之策。妈妈觉得如何?”

    焦妈妈沉思片刻,拍掌道:“这主意甚好!小姐本就是这傅府唯一的合法继承者,只是因为年纪幼小才有了着诸多纠结。如今小姐受了老爷嘱托,又有了这段奇遇,看谁还能说什么!”

    “我还想着搬去与母亲同住,这样一来方便侍疾,二来也好防备那起子小人暗中做什么手脚。”清婉道。

    “这个……,夫人已是并入膏肓,怕是过了病气给小姐呢。”焦妈妈犹豫道。

    “我年轻体健,不碍事的。母亲病重,我这当女儿的理当侍奉左右,这是做人子女应尽之责。”清婉说。

    焦妈妈看她深色坚定,不若以往凡事都得向别人讨主意的模样,欣然道:“小姐有这番孝心,老婆子又岂能不成全呢。明日我就着人将夫人卧室旁边的暖阁腾出来,小姐去住着,再有什么要的,随时吩咐。老婆子住的地方每日里人来人往的不清净,不方便在夫人身边侍奉,还请小姐谅解了。”

    “妈妈这是说哪里话来!您辛辛苦苦主持家事,这是当前第一要紧的事情,若没有妈妈,我与母亲早不知沦入何种境地了。”清婉真诚道。

    “老婆子丈夫早亡,儿子又夭折,这世上已没有别的亲人了。小姐就是我的命根子,为了夫人跟小姐,我就是拼了命也愿意的。”焦妈妈道,带着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慨。

    一时,主仆三人商议完毕,携手来到傅夫人房中。

    傅夫人此时已经醒来,面容仍是憔悴异常,但是精神尚可,说话也有了些力气,倚在紫云纱软枕上,弱弱道:“今日仿佛精神好了些,头也不若往日般沉甸甸的,只觉得清爽不少。”

    “小姐的法子管用的很。夫人今天精神好了不少呢!”贴身服侍傅夫人的婆子乔妈妈念佛道。

    “小姐的法子?婉儿你何时懂得医道了?”傅夫人不禁好奇。

    “这个……”清婉不禁愣住了,有些犯难。实话实说?傅夫人如今命悬一下,任何刺激性的消息都足以推她进鬼门关,所以说不得。用杜撰的那个版本?傅夫人不同于焦妈妈,如果承受力不够受不住刺激怎么办?

    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清婉拉住傅夫人的手,撒娇道:“婉儿日夜为母亲的身体悬心,只盼母亲能够好转。那日夜间,婉儿做了一个梦,梦中见到了仙逝的父亲,他给了婉儿这张药方,交代要好好照顾母亲,还嘱咐了诸多日常饮食作息注意事宜。次日醒来,竟都还记得真真儿的。这都是父亲在天之灵保佑呢。”想这傅夫人与傅员外夫妻情深,听得是丈夫托梦,应是不至于太过惊恐。至于那个药方,是在二十一世纪她亲见导师戴梅教授开给癌症晚期病人的,在提高病人生命质量、减轻痛苦方面效果甚佳。

    果然,这傅夫人平日里吃斋念佛,是相信这些鬼神之说的,更兼听得是丈夫托梦,心里又甜蜜又苦涩,垂泪道:“你父亲过世已快一年了,明日婉儿替我去正觉寺上柱香吧,保佑你父亲早日离苦得乐,保佑我的婉儿诸事顺遂。”

    清婉与焦妈妈、英菇等赶忙答应了。

    傅府虽是富家一方,但毕竟不是官家,处事仍需低调,兼之傅夫人病重,一切更是从简。小姐傅清婉前往正觉寺上香,也只是安排了三乘青幔小轿,清婉、焦妈妈、英姑分别乘了,着小厮抬了,并有几个护院家丁跟着。

    三人所乘的都是双抬小轿,跟随的几个家丁得了嘱咐,也甚是低调,因此一行人毫不引人注目。沿着官道向西,出了城门,径往妙峰山正觉寺而来。清婉则将轿帘掀开一道缝,细细观赏周围的景致,举目远望,只见远山层峦叠嶂,如波涛般起伏,山上丛林茂密,让人望之胸怀开朗、精神倍增。在二十一世纪,她就是一个喜欢旅游的人,尤其喜欢名山大川自然景观,每到寒暑假,都会拿着平日里打工赚的钱出去玩一趟。瞧着眼前这妙峰山的景致,竟是比得上自己以前去过的张家界了,看来,没有工业文明侵袭的时候到处都是这种世外桃源呀。

    这正觉寺位于城外二十里的妙峰山顶,由于不是初一十五进香的大日子,所以路上香客并不多,清婉索性将轿帘全部掀起,以方便观看景致。偶有一两个香客看到,也觉得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不以为意。

    山路还算宽阔易行,一行人走得甚是迅速。转过山腰,看到路边似有一户农家,焦妈妈便吩咐停轿,众人歇息片刻,喝些茶水再走。

    清婉下得轿来,只见眼前这户农家蓬门荜户,瞧着甚是穷苦,门口有一菜畦,种着几行扁豆丝瓜,一个身穿深色补丁麻布衣衫、头发花白的老农蹲在畦间,低头捉虫。闻得有人走近,抬起头来招呼,只见他面容愁苦,便似是有什么经年解不开的愁事一般,脸上皱纹甚深,年纪已是不轻。听闻清婉一行要歇脚喝茶,于是将她们三人让到屋内坐了,用粗瓷大碗端了开水上来,又用瓦罐盛了水送给留在门外的小厮家丁们喝。

    清婉虽是小姐从小娇惯了的,却没有那些富家惯有的习气,接过水来道了谢,慢慢喝了。这时,突然闻得屋后有骏马嘶鸣声,声音雄壮高亢。

    清婉不禁一惊,急向后院奔去,只见后院长长一趟马厩,厩中栓了十几匹骏马,均是上佳的品相,当头一匹大黑马,尤为神骏,通体乌黑油亮,比别的马生生高出一头来,雄壮伟奇,刚才的嘶鸣声正是这匹马发出的。它见到清婉,竟似是见到故人,耳竖眼斜,尾巴不停地摇摆着,向着清婉发出阵阵嘶鸣。清婉缓步走近,禁不住伸出手来摸着大黑马的脖颈,大黑马不住用它的颊鼻来挨擦她,竟似甚是熟识。挨擦着,大黑马突然昂起头来,发出一阵喷鼻,提起前蹄在地上不断刨动,竟似要驮着她绝尘而去一般。

    清婉也说不准这是一阵什么样的感觉,只是隐约觉得似乎跟这匹马相熟,很是有一些渊源,于是向紧跟她跑出来的老农问道:“老伯,这大黑马可是你的?”

    老农抬起眼来瞧了瞧她,眼中精光一闪,旋即垂目,又恢复了愁苦惰怠的状态,道:“小老儿家徒四壁,哪有配有这样的好马?这是今儿个一早一位进正觉寺烧香的相公的坐骑,暂时寄养在这里的,说是下山的时候就来取的。”

    “这位相公多大年纪?哪里人氏?”清婉急问。

    “这相公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至于是哪里人氏小老儿就不知了。这又不是瞧女婿,何需问得那么详细?”老农道。

    清婉一听脸立即红了,知道不能再问,只得罢了。

    (这匹神骏的大黑马到底跟清婉有什么渊源?这个老农又是谁?不要走开,答案就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