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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兄与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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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鼬在吗?我们有话对你说,给我出来!”

    一个声音从大门口传来。

    该死的!难道是家族里的人吗?随便闯进别人家还嚣张的要死,而且还挑在这么关键的时候!难道“说重要的话就一定会被打断”是片场定律?

    鼬的表情沉了下来,眸色瞬间转冷,但他看了看呆愣的我,脸色稍微放缓,安抚地笑了一下,就站起身,走到了门口。

    “是什么风把大家都吹到这里来了?”鼬站在门前,似是不解地问道。

    我听着鼬的声音,一边小心地扒在门后看着那边的动静。来的是三个族人,站在玄关处,抱臂抄手,神情严峻,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昨天只有两个人没参加聚会。你为什么没来?”领头的长头发质问道。三个人都紧盯着鼬,像是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又像是某种警告和压迫,似乎早已认定了什么。

    “你进入了暗部,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处理,这我们知道,你父亲也总是以此来袒护你,但我们认为你并没有拥有特权。”长头发继续说道。

    鼬微微闭了下眼睛,低声道:“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那你们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这话鼬说的很不客气,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但在这种情况下,也没什么必要保持礼节,三个族人就差在脸上写上四个大字“你是凶手”了。

    大家都知道他们来是为了什么,止水的尸体一定已经被发现了,而同样没有参加聚会的鼬显然是最大嫌疑人。

    我知道,鼬已经不仅仅是嫌疑人了,他就是凶手没错,因为止水死的时候只有他在旁边。

    或者我才是凶手?

    我眼睁睁地看着止水咽气,还烧掉了他真正的尸体。

    果然,那三个族人不想再说废话,而是直截了当地拿出了一张纸,颇有些得意地说:“关于昨晚在南贸河跳河自杀的宇智波止水,我们发现了这封遗书。”

    提到止水的名字,鼬的眼睛眯了一下,我清晰地看到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捏紧了,那一瞬间爆发的冰冷杀气让我差点就要忍不住冲出去了,但很快,鼬就不着痕迹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仿佛刚才的杀意只是个错觉。

    “你好像是把止水当做自己的亲哥哥吧?”其中一个族人看似不经意地说道。

    “是吗?”鼬再次闭了闭眼睛,轻声说,似乎只是无意义地附和,但我却察觉到了其中难以抑制的颤抖和动摇。

    止水的死对鼬的打击还是太大了,据说鼬这么执着于当哥哥,也是这位止水大哥给他灌注的理念,好像止水也有个大哥?

    哎呀真是不妙,似乎找到了宇智波一族神经病的来源了呢。哥哥对弟弟,一代一代的言传身教吗?

    “可是我们最近没有见面,很遗憾。”鼬接着说道,他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异常。

    “警卫部会全面调查这件事。”长头发冷声说,他摇了摇手中的遗书,“尽管我们已经确认了笔迹,确实是止水写的,但开了写轮眼的人,很容易能模仿他人的笔迹。”

    鼬接过那封遗书,仔细地看着。

    我知道鼬其实并没有在看,因为都已经见过了那人毅然赴死的模样,一封轻飘飘的虚假的遗书有什么可看的呢?我和鼬都不想让他死,但他却是那么固执己见。

    “别阻止我,佐助。请成全我,让我死吧。”

    即使那家伙已经瞎了,即使他没有这么说,但他却用全部的动作与表情无声地这样恳求着,让人不得不在痛苦中退让。

    他一定也是这么恳求鼬的吧。

    “请你成全我,鼬,让我死。看在我们是挚友的份儿上。”

    止水就是这么冷酷的人。

    死去的人才是最轻松的那个,因为他可以了却一切烦恼和痛苦,但却留给活着的人无尽的悲伤与无法跨越的距离。

    “止水被誉为‘瞬身止水’,是宇智波一族的天才,只要是一族的任务,他都会身先士卒。这样一个男人,竟然会留下遗书自杀,很难让人相信。”

    族人还在说着他们自以为是的理由。

    虽然这封遗书虚假的,但自杀却真真切切的存在。

    而逼死止水的人,不就是眼前的族人,还有木叶吗?

    看着鼬,我不禁代入自己,如果是我的话,我重要的人被逼死,那我一定会立刻撂摊子不干了,然后再弄死那些逼死了我朋友的人。宇智波一族也好,木叶也好,一个也别想逃掉。

    但鼬不会这么做。

    鼬始终是怀着心中的大义的,他更冷静,更有判断力,对他而言,木叶才是首要的。——显然,和木叶暗部的洗脑功力相比,宇智波一族还有待加强。

    木叶是对的,那么全部的错误,就要由宇智波一族来承担,而这三个族人的话,在事实的映衬下,也显得越发可笑。

    鼬果然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尽管极力隐忍着,但佯装的冷静下还是隐隐有激烈的东西迸裂出来,他忽然加重了语气,冷冷地说:“还是不要仅凭外表和印象就判断一个人比较好。”

    “这封遗书先给你,你去暗部协助调查吧。”三个族人阴阳怪气地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这无疑更加刺激了已在爆发边缘的鼬。

    鼬拿着遗书的手骤然紧握,他看着那三个族人,眯起眼睛道:“不如直截了当地说吧,你们是在怀疑我对吧?”

    冷冽的红光倾泻出来,我看见三颗勾玉在鼬的眼中旋转。

    “没错,臭小子。”三个族人也不甘示弱,他们停下脚步,扭过头对着鼬冷笑,眼中同样显露出完整的三勾玉。

    写轮眼对写轮眼。

    “你听着,鼬!你试着背叛我们全族吧!我们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族人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背叛?!

    他们果然不仅仅是为了止水,他们其实根本不关心止水到底怎么样了,也不想知道止水究竟是为什么而死,对于一族来说,止水的死,只是让他们惋惜失去了一个绝佳的战斗力罢了。他们真正想试探的,是鼬的背叛,他们在怀疑鼬是木叶的间谍。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

    木门哗啦啦地响动着,族人踏出门外。

    不知是这里的空气太过凝滞,还是天色已晚。屋外的残阳如同血一样粘稠,静静地泼洒在青石地面上。

    我看着族人,他们的影子在地面上被拉得很长很长,背后的宇智波族徽在夕阳中清晰可见。

    鼬突然消失在原地,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三个族人身边,将他们击倒,对方甚至来不及反应。

    沉钝的闷响在空气中回荡,鼬慢慢站直了身子,立在门前的青石地面上,冷冷地看着蜷曲在地上的三个人,他的声音并不大,仿佛耳语,缓慢而平静,但却异常清晰:“我刚才说过了吧?希望你们不要凭借外表和表现去判断一个人。我稍一忍耐,你们就会继续胡乱猜想下去。”

    “总是一族一族的,只惦记一族的你们太高估自己的实力,对未来看不见的恐怖而置之不理,低估我的力量,所以才会躺在这里。”

    我还从没有见过鼬生气的样子,这是第一次。夕阳洒在青石地面上,但却仿佛被鼬染成了血红色,每一缕都带着冷冽的杀意,与高高在上般的傲慢。

    ——就好像鹰隼在振翅长空后对麻雀那愚昧短见的轻蔑与厌恶。

    鼬眼中的轻蔑轻而易举就流露出来,那深深的厌恶,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眼前这愚昧的一族。

    压抑得越狠,爆发得就越激烈。

    我不知道鼬对于村子,对于一族,对于木叶,对于宇智波,甚至对于五大国,对于忍者,到底都思考了多少,想必有很多。

    ——说实话,我上辈子在十二三岁时也喜欢想这些事,整夜整夜地想,想自己如何改变这肮脏世界,不过我显然没有鼬想得那么深远,因为我最终得出的结论,还是毁掉这个枯燥无聊到令人厌恶的世界吧……然后被人逮住狠揍了一顿。

    这就是武力值带来的中二效应。

    当年我也中二病爆表,但是被别人胖揍了几顿后就不得不放弃了一些诱人的计划。而鼬却因为能胖揍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中二毕业。

    “自从你加入暗部后……最近你很不对劲,你到底在思考些什么?”一个族人从地上撑起身子,喘息着问。

    “执着于阻止,执着于一族,执着于名气……这就是制约你们能力的忌讳之事,而且对于未知事物的惧怕和憎恨,真是愚蠢之极。”

    鼬语气激荡,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许这其中不仅仅是愤怒,还有刻骨的悲哀。

    “住口!鼬。”一声怒喝制止了鼬继续说下去,父亲及时出现在了街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最近有些奇怪啊,鼬。昨天晚上你没来,你干什么去了?”

    鼬长久的沉默。

    看来止水之死对于鼬真的是个禁忌,而这其中,还牵扯到了更深的秘密——那个宇智波家族最大的秘密。

    “为了接近巅峰。”鼬轻轻回答,带着隐忍的微不可查的颤抖,如同风中摇曳的微弱烛火,明灭着,几乎消散在空气中。

    所有人都不懂他这句话的含义。

    这本来是句挺好笑的话,透出浓浓的中二气息,但想到了鼬昨晚流血的眼睛,我扯了扯嘴角想要嘲笑,却终究是笑不出来。

    “嗡——”苦无划破空气,狠狠钉在了墙上,墙壁上绘制的宇智波一族的家徽蜿蜒着碎裂。

    鼬这一动作震撼了所有人,他保持着抬手的姿势,似乎是停顿了一下,才缓缓收手,冷冷地说:“我的能力,已经对这无聊的一族感到绝望。”

    鼬你在说什么!

    我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我还记得曾经鼬对我说起宇智波一族时骄傲的神情,那时候的他,是真的以这样一个闻名忍界的家族为荣的。我还知道,他曾经的志向,是成为一个父亲那样的人,身为宇智波一族族长的长子,他会成为族长,治理全族。

    什么时候,鼬彻底地否定了曾经的自己!

    这已经不是大义与族人的问题了,我知道鼬与家族的矛盾日益加剧,也知道鼬在村子和族人之间选择了村子,我能理解他的想法,但那应该是权衡下的无奈选择,而不是出于对家族的厌恶!

    就算再无能再愚昧,那也是你的族人,你的血亲,那是无法割舍的联系!你可以为了和平,为了大义而从血肉中剜去这份联系,但却不能对你的血亲感到厌恶。

    这种血亲间的联系,不是鼬教给我的吗?就像他对我那样,就算我这个弟弟再白痴,再愚蠢,他也从没有对我露出任何不耐烦的表情。

    “就是因为你们太执着于一族这种渺小的东西,所以才会忽略真正重要的东西。真正的变化是无法被规则制约、预感或想象所制约的。”鼬继续说着,也许这些话已经在他心中埋藏了很久,今天才终于倾泻出来,如同汹涌的潮水,带着怒意不断翻滚着,一发而不可收。

    这就是鼬的想法吗?

    今天的鼬有些失常,他需要冷静一下,有些话,他只是怒气上头而已,应该并不是他的本意。

    ——那种深重的绝望和痛苦,似乎快要将鼬逼疯了。

    不,鼬他已经疯了。

    “够了!你再胡言乱语,就把你关起来!”那几个族人从地上爬起,色厉内荏地嚷嚷。

    的确是胡言乱语,这是鼬的基本技能之一,他藏着一颗敏感文艺的心,有时候不知道触动了哪根神经就会说出一通充满文艺中二气息的话来。在此时,这些话不是鼬能说的,他今天是在挑战宇智波一族的底线,再这样下去,事情可能真的要发生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哥哥……”我叫道,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只发出一声微弱的呢喃。

    但鼬却听到了,他的神情猛然一滞。

    我从门后站出来,看着鼬,轻声说:“哥哥,不要再说了。”

    也许到这一刻,鼬才稍微从那份一直压抑着的怒意中找回一些理智,他似乎突然想起我其实一直在旁观,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无措,仿佛所有的杀意和冷酷都在瞬间剥离,露出了最深层的脆弱。他慢慢低下头,头发垂落到脸侧,神情复杂难辨。

    “砰。”

    膝盖与青石地面相碰的声音响起,我诧异地向前迈了一步,下意识地想要冲过去,但仅剩的理智制止了我。

    鼬竟然跪下了?!他怎么能……

    我看着那个深深俯下身子,将额头贴在地面,行着标准跪礼的身影,一时间僵硬在原地。

    “对不起,杀死止水的不是我,但我为刚才的失言而抱歉。非常抱歉。”鼬低着头,向刚刚被自己打倒在地的族人道歉,摆着卑微的姿势,此刻,似乎真的在恳求对方的原谅。

    因为我的一句话吗?我只是想让鼬停下来,象征性地道个歉,然后将此事揭过,他大可不必下跪道歉,用这种卑微的姿势。

    真该死,他非要采取这种方法吗?这种像是被抓住了什么错事一般慌乱而无措的样子,不适合他。——他到底在惊慌什么?——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一样。

    一片静默。

    旁晚的风从远方吹来,树叶摇动的“沙沙”声一层层翻涌。

    归巢的鸟发出清脆的啼鸣,沿着街道低低掠过。

    鼬趴伏在地上,如此驯服,全然不见刚才的傲慢与轻蔑。

    父亲咳了一声,说道:“鼬,最近你因为暗部的事务太累了吧。”他对着三个族人低下头,“鼬的事,就由我这个族长来监督他吧,拜托了。”

    既然一族之长都这么说了,其他族人也没办法,他们相互看看,勉强算是接受了鼬的道歉,很快就离开了。

    父亲再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再看鼬一眼,只是沉默地走进家门。

    直到人都走了,鼬才从地上撑起身子,他转过头来,看着父亲的背影,眼中仿佛闪过一道冷光,三勾玉飞速旋转,连成了一个新的花纹。

    那就是万花筒写轮眼?

    我愣了愣,连忙踩上鞋,踢踢踏踏地向门外跑。

    “佐助!”父亲冲我喝道,“回来!”

    但回应这位族长大人的,是我坚定地反手拉上的大门。

    门外,鼬还跪着,低着头,几缕长发从脸颊边柔顺地垂下,夕阳洒在他身上,看上去有些落寞。

    我在鼬身边坐下。

    “佐助?”鼬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看着鼬,抱住了他的胳膊,轻声问:“哥哥还生气吗?”

    鼬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我没有生气。”

    “不,你生气了。”我指出这一点,“你今天说了很多过分的话。”

    鼬再次沉默,许久,才轻轻说:“抱歉。”

    “其实鼬最近老是喜欢皱着眉头呢,也不怎么爱笑,很少能见到鼬开怀大笑的样子,我一直都希望鼬能开心一点。因为总觉得鼬似乎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世界,而那个世界中充满了悲伤。”我慢吞吞地说道。

    “就是不知道,鼬能不能把这个世界分给弟弟一点呢?”

    鼬愣了愣,忽然笑了:“我怎么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那一定是你的错觉。”我坚定地说。

    鼬看着我,眼中带着笑意。

    “怎么了?”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我警惕地看着鼬。

    “果然……”鼬似乎也故意用了慢吞吞的语调,直到我冲他瞪眼睛,他才说出接下来的话,“佐助很聪明。能把我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复述下来。”

    “错觉!那是你的错觉。”我飞快地说。

    鼬好笑地摇了摇头,抬手戳了一下我的额头,没有再追究下去。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夜色深沉,地面冰凉,才叹了口气,露出一个半是苦涩半是释然的笑。

    “走吧,佐助。”鼬把我从地上拉起来,低声说。

    我一动不动,定定地望着鼬。

    鼬似乎感觉到了我有话要说,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都怪阳光太刺眼。

    那一刻,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抱住鼬。

    我的个子矮,胳膊短,只能抱住鼬的腰际,双手无法从背后环抱,只能抓着他腰侧的衣服。

    鼬的身体蓦地一颤,许久,他弯下腰来紧紧将我搂进怀里。

    鼬,尽管你脑子不正常,心又黑,一肚子坏水,还总是欺负我。

    尽管你有很多很多毛病,尽管我很讨厌你。

    但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哥哥。

    所谓兄弟。

    就是,哥哥的孽,弟弟来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