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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两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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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忍不住要剧透,你们猜这俩胖子是谁?

    长忻到上春,坐马车需两个时辰,路上村落山庄无数,景致美伦,还有几处天下闻名之地,比如燕国大夫安清剑之墓,比如千年古刹河山寺,比如祭英坛,比如相守亭。

    我拉着孙神医从长忻西城跑出,恰好赶在城门大关之前,珧儿坐在一辆马车上,扬声大喊:“姑娘,这边!这边!”

    包袱和几样巫器都带上了,我的棍子也带来了,我拍着珧儿的肩膀,再三气喘吁吁的表示一定不会亏待她,谁敢怪她得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大义凛然说了一堆,之后我看向孙神医:“你的那些东西……”

    她摇了摇头:“都是些无用的,不打紧。”

    现在已经亥时,到了上春想必城门已关,我们决定先在上春乡郊找个客栈留宿一晚。

    夜宿这样的客栈对两边来说都是挑战,客人怕遇上黑店,店家怕遇上歹人。我心里悄悄打着算盘,要真是黑店,我就马上把孙神医的帷帽摘掉,露出一脸银针,吓不死他们。

    但显然我多虑了,附近并不是荒郊,客栈竟出奇的多,生意也出奇的好,与我想象中的荒凉破败完全不一样。寻了半日,总算一个客栈还有几间空房,开出来的价格都快赶上曲皓的齐悦酒楼了。

    付了房钱,态度恶劣的伙计领我们上三楼,在廊道拐口处时无意看到二楼一个脑满肠肥的房客在敲一间房门。他微微回头,我莫名心下一凛,忙朝一旁躲去,珧儿拉着我:“姑娘,你怎么了?”

    说不出的害怕感觉,我攀着角落悄悄瞄去一眼,那人已进房了,我吁了口气。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跟上伙计。

    本来想要三间房,珧儿非要跟我睡一间,能省钱我当然乐意。

    月色朗朗,明明亮亮,窗外的矮小土房皆被盖了银牙月光,我趴在窗前梳着发梢,神思像散步一样乱逛着。

    今夜在湖边偷听后,我发现自己的五官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清明。如今试了试,发现不仅这家客栈的每个房间都能听到,方圆一里以内的所有动静。只要我想。都能感应得到:呼噜声,吵架声,喝酒畅饮干杯声,洗澡声,还有做那种事的声音,还有起夜尿尿的声音……

    孙神医的房间静悄悄的。呼吸声微弱平和,她那闷闷的性子想必已经睡着了。我打了个哈欠,准备关上窗户,这时忽的想起刚才二楼的那个胖子,其貌不扬。又肥又肿,但给我的感觉就是说不出的怪异。很怕他,又不是那种遇上鬼怪坏人的怕。

    想了想,我闭上眼睛,凝结神思过去,那边静悄悄的,呼吸生息全无。

    怪了,我睁开眼睛,却在这时,两股强劲的灵力猛的涌来,震得我神思发麻,我低呼一声,手里的梳子一用力,扯断了几根头发。

    珧儿在整理床铺,忙回头:“姑娘,你没事吧?”

    骇意大甚,我忙以指堵在唇边,示意她不要说话。

    她很聪明,顿时了然的点头,将被子放下,跑来把几扇窗户都关上。

    我烦躁的将手里的断发扔掉,慌乱的绞着梳子,她为我倒一杯茶:“姑娘,你怎么了?”

    我摇头,她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是不是,你也觉察到孙神医的不对劲了?”

    “啊?”

    “刚才从长忻湖心跑出来,你累得不行了,孙神医却面不改色,连说话的音调都波澜不惊,就像,就像是死人呐……”

    我松了口气,还以为是什么。

    从包袱里拿出几块玉石,我在房内摆下隔音阵:“这点你别怕,她体内陈毒积多,是药三分毒,是毒也有三分药,说不定便是哪味毒药让她体格变得强壮了。何况,死人哪有脉搏和心跳,我可是照顾了她好几天的,我师尊他们也没觉察出什么异样。”

    “可她给我的感觉,就是怪怪的……”

    “你先睡吧,”我指了指床铺,“我还有事要做。”

    在桌边坐下,思绪动荡难安,我托腮望着桌上烛火,师公老说人外有人,我偏就那么大意,而且以神思窃听别人私隐是师父他们最不齿的,以后一定不能再这么干了。

    可是那两股灵力是哪来的,可以确定的是,绝对没有那胖子的份,他左手食指和中指又粗又肥,根本不像练过玄术。

    身子无端又起了阵惧意,我敛回心神,算了,没什么可想,从现在开始我乖乖做人,不去招惹是非,相信没人会无缘无故找我麻烦的。

    从包袱里拿出几张药材单子,一一清点了下,明日进了上春城就要着手准备第一次换血去毒了。好在孙神医跟宋闲情况不同,那时候我急于脱身,想将宋闲的血清理快些,而孙神医的话,我可以隔上几日为她清换一次,无需用上锁魂花那类难寻的药材。不过关于我的补血良方,倒要麻烦作为大夫的她了。

    第二日一早,伙计挨门送来洗脸漱口的水,并说巳时不出门就算两日房钱,不退押金,我本还想再睡会儿,不得不撑着困意从床上爬起。下楼后才知道,得到这种“礼遇”的人不多,全是出门在外,武功看上去就不怎么样的女子。都说江湖人心险恶,恃强凌弱,果然啊果然,但我还是很不甘心,拉住那个伙计:“我好不容易长得这么漂亮,倾国倾城的,就没点特权?”

    他估计没遇到过这么厚脸皮的女人,愣了愣,脸红了下:“你又不是我媳妇儿,长得漂亮关我什么事,要不……你嫁给我?”

    珧儿立马呸他:“想美事呢。擦你的桌子去!”

    上了马车,孙神医将帷帽摘下,帽下的脸容貌清秀,淡若秋菊,我微微一愣,她道:“现在出门再这套行头多有不便,也不用喊我神医了,叫我素心吧。”

    “可是你这脸皮。什么时候……”

    她随意摸了摸:“早上去寻的女尸,刚入殓不久。”

    珧儿低呼:“女尸?!”

    我怕吓到珧儿,没敢说,孙神医看着她的眼睛,淡淡道:“假面皮只能从死人脸上剥下,我用药草清水处理过,你不必害怕。”

    珧儿惊恐的掩住嘴巴,忙掉头望向另一边窗外,不再说话。

    静了好一会儿。我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出声问道:“你去上春城,是为了去画筑岭么?”

    她眉梢微挑:“你如何得知?”

    “你要我帮你破阵。总得先告诉我那边的情况。我好准备些巫器。”

    “巫器?”她柳眉轻蹙,而后摇头:“具体我描述不出,去了你便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要去画筑岭?”

    她脸色一沉,清冷的瞥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继续问:“是因为毒谱么?”

    “毒谱?”

    “看你样子是不知道了。这样正好,我听说很多人都在往那儿赶,我们能否在城里先呆上几日,等……”

    她冷冷打断我:“田姑娘,我只是让你帮我破阵。其余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我也没了好脾气:“什么叫不劳我费心,这一趟也关乎着我的安危。谁知道你让我去油锅还是刀海啊,我有权知道!”

    她看向窗外:“我是要去画筑岭,但我走的那条路无人知晓,我不会让你送命的,你放心。”

    “既然没有危险,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你这样藏着掖着有什么意思?”

    “既然我不愿说,你为什么还要问东问西,你这样咄咄逼人有什么意思?”

    说完闭上眼睛假寐,摆明了不会再理我。

    我气得肺都要炸成七八瓣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怪人!我欠她了还是亏她了,怎么当初就没发现她这么讨厌,好想把她搓圆揉扁踩上一顿!

    珧儿轻拉我的衣袖:“姑娘……”

    好在今日是个大晴天,阳光明媚,芳草清香,加上珧儿能说会道,不停逗我,否则我的肺真的要开成一朵花了。

    车夫没走官道,从乡间的小径穿过,珧儿说此处离上春已算很近了,再大约两柱香的功夫就能到。又颠簸了一段路后,眼界忽然开明,前方出现了一潭碧水湖泊,珧儿回身拉我:“姑娘,那边就是郴州的祭英坛!”

    举目望去,湖对岸的青山土坡上有座高耸浩大的白玉石台,路口应在石台的另一侧,说是祭英坛,其实是方横宽百里的地下坟场,那是先烈征人的埋骨之处。

    比起青翰冢里的豪杰英雄,这里所埋的都是不足为道的兵卒,里面的尸骨也不会分辨明确,一具一具的排开,而是同万葬坑那样,全部堆积一处。

    第一次听闻这些时,我很不解,当时偏头问师公:“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保家卫国的将士们呢?”

    师公揽着我,悠远的望着天边行云,良久,沉声道:“那些尸骨虽然分不开了,但已足够幸运了,至少还能还家啊。”

    我所知道的是,这里有各个朝代的士兵尸骨,最远可追溯至瑜商。后瑜商为大月所灭,大月君王实行分封制,因此,拉开了史上第一乱世“九雄争霸”的序幕。当时郴州名叫郴信,为陈国封地,祭英坛三个字也是陈王所命。

    但最值得人歌颂的却是六百年前的“程军之战”,时漠北胡人和西域蛮夷乘东黎末年汉族内乱,联手攻克了西北要塞门哲关,长驱直入,直逼汉东九州,屠戮城池达百座,千万无辜百姓身首异处。

    危难之际,与颜城安齐名的东黎大将程刚在安桁以八万程家军抵死顽抗了十七日,待援军来后程家军全军覆没。史书上记载,当时胡人汪吉部首领汪支为了威吓汉军,每抓到一个俘虏或一具汉兵尸体,皆残忍的用特制的刑木架在两军对阵前残忍的搅成肉泥。最后八万程家军骨肉成糊,被葬入了祭英坛,其中也包括了程刚,他也是祭英坛里唯一的将军。

    如若不是程家军以血肉之躯拖住的那十七日,怕是整个汉族文明都要被彻底的从历史上抹去。

    师公说历史是血泪的碑程,祭英坛是让人铭记历史的地方,每一根白骨,每一块血肉都不能被遗忘。

    可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没有祭英坛,何来青翰冢,偏偏青翰冢要比祭英坛气派的多,也热闹得多。

    “姑娘,快看,好俊的马儿啊!”

    我收回怅然的思绪,循着她的手指望去,真是两匹好马,鬓毛干净飞扬,四肢矫健,正在对岸低头吃草,再往上看去,石台上立着两个……我揉了揉眼睛,确信应该是人影。

    待马车驶近了些,认出其中一个背影,是昨夜客栈二楼那个胖子,另一个……

    我瞪大眼睛,咽了口干唾沫,实在没有要取笑人的意思,只是第一个胖子已是我平生极为少见的胖子了,第二个胖子却是他的三倍。第一个若是水桶,第二个说是水缸都谦虚了。

    我再看向那两匹月照马,方才觉着膘肥健壮的良驹如今看来瘦骨如柴,这两胖子还骑什么马,一路滚着多方便……

    “姑娘,他们在干什么?”

    孙神医不知何时活了过来,淡淡道:“在祭酒。”

    “祭酒?”

    “嗯。”

    两胖子一个青衫大袍,一个绿色锦衣,临湖当风,如此湖光山色,云白天蓝下,竟也生出了些风流翩翩的感觉。

    这时,小胖子单膝跪地,举着酒杯似在说话,那酒杯在阳光下呈着白玉芒光,竟是上好的琼脂白瓷。

    我不敢再滥用神思偷听,只见他将酒杯倾洒,酒水落地,大胖子立在他身后,手中的酒杯紧而也洒在四周。

    而后小胖子双膝跪下,郑重其事的磕首三声。

    酒香随湖风飘来,煞为好闻,珧儿深吸了口气:“好香浓的酒,从来没有闻过啊。”

    孙神医道:“这叫十里清梅,最少得酿五十年。”

    小丫头没见过世面,顿时惊呼:“五十年!”

    许是仇富心起,我忍不住嘀咕:“五十年就五十年,这么胖了还跪下,他打算怎么起来?我看他爬个五十年都起不来……”

    话音一落,大小胖子瞬息回头朝我望来,我惊了一跳,一把放下车帘,珧儿不解:“姑娘,你刚刚在说什么也要五十年?”

    我睁着眼睛,心跳急剧,隔着这么大的湖泊,他们怎能听到我的声音?

    “姑娘,你没事吧?”

    我白着脸忙摇头,不敢再说话了。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