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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狠不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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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建设从公司借走人民币200万,经陆玲穷追猛打,总算要回140万。这是一件普天同庆的事,我美滋滋地去给苏大总经理汇报战绩。苏某面无表情,竟然还有些灰暗。她问我:“另外60万什么时候还?”听她口气,欠钱的好像是我。我肚子里像钻进一只刺猬似的,五脏六腑皆感不舒服。我压着怒火敷衍她,说我将尽快催缴。苏非纠正说不是尽快,“两天内务必把余款要回,方圆商贸的钱一周内也要到位。”我暗哼一声,想你要置我死地何必借刀杀人?干脆赐我一包毒药。我冷冷地说时间太短了。苏非的眉头往上一扬,脸上风起云涌。江湖传言,苏非曾只身反擒色狼一匹,将该狼骑坐跨下,粗暴解其腰带。小狼原为求财,不曾想失去贞洁,几度挣扎无果,苦苦哀求,依然被索欲两次,事后咽不下气,愤然报警。事遂传出。江湖传说不可尽信但也不能不信。

    我知道若再顶嘴后果必然严重,无奈之下慌忙撤出总经办。我回到办公室,正想用什么方式攻下段子杰,肖旺财双手扣背踱步进来,冷嘲热讽地说:“才要回一点钱就想请功啦?”我怒不可遏,但心里明亮着呢,肖旺财使的是激将法,就是逼我动怒。这招够毒的,我若动粗,必将犯了以下犯上的大忌。古法有约,凡以下犯上的,小则罚跪、掌嘴、杖责;大则杀头了事。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一连叹三气,才说肖副总英明神勇,出了个好点子,鄙人愚钝,没能将您的重要决策落实到位,我都不好意思向您汇报了。肖旺财的脸堆了一坨狗si似的,臭得一败涂地。他说:“作为业务口的分管领导,我要对公司负责,凡事都得操心。”一听这话,我的脑袋突然活了起来,说肖副总你得注意休息,你脑袋好像都变大了。肖旺财愣神一下,问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说你想多了。肖旺财阴着苦瓜脸问:“我想多什么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硝烟又开始弥漫,战事一触即发。陆玲站起来,朝我眨巴眨巴眼睛,转身对肖旺财解释说:“肖副总,林科长就是被那两家公司弄烦了。您别和他一般见识。”说着,从我桌上抽了支烟递给肖旺财,他居然含在嘴里点着了。肖旺财说:“不是我见识短,而是他的态度太嚣张了。”陆玲替我向他道歉,说我诸多不是,又正面肯定了肖大领导的光明磊落,这才让肖某某心花怒放,连连夸陆玲懂礼数,说这样的干部党放心,暗示陆玲要认清形势,彻底与我划清界限。陆玲说我是有原则的人。我一听,膀胱都快招架不住了,赶紧跑去洗手间减负一下。

    我回到办公室,肖旺财已经滚蛋了。因此对陆玲如何哄走他的细节无从得知。陆玲说我,“你也够损的,刚才你想说他脑袋比猪头大是吧?”我说:“这话可是你说的啊。不过,他要那么理解就对了。”陆玲白我一眼,说你和他死掐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也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和他刀来枪往,吃亏是我,可让我委屈求全,我也做不到。我愤怒地说:“大不了我不干了,走之前我一定把他打成猪头。“我自信肖旺财不是我的对手,我净高169CM,他毛高165CM,身高上我占绝对优势;我年轻,他年长,体力上我胜出一筹。虽然他肥肉比我多很多,但没见过杀猪比猪还胖的,所以胖不是优势。

    陆玲忧伤地问我,“你离开了我怎么办?”我见她一脸委屈,豪气全失,只剩沮丧。这丫头自从来我们公司就不受待见,男的贪她漂亮想占她便宜,女的妒忌她美丽说她闲话,反正只要她不变丑就是对不起大家。有我在,好歹能替她挡点风雨;我若走,她的日子确实不会好过。我说我听你的还不行吗?陆玲哎叹一声,说你能听我的才怪!然后办公室一阵沉静,气氛甚是悲催。

    我冲了杯铁观音,喝了几口清醒清醒头脑,认真分析当下的形势:肖旺财野心很大,肚量极小,我就是掉进他眼里的一粒沙子,不置我于死地,他死了都得从火葬场跳出来,拉我一同上路。我以守待攻显然是下策。我若苟且偷生他必将追打不舍。看着陆玲的背影,想我要是战败了,她就是肖某某的俘虏,摸着我的指纹在她身上胡乱作业。我吐掉嘴里的茶沫,拍沙发而起,决定发起反冲锋,杀他个措手不及。

    为了有效预防隔墙有耳,我跑到楼下给梁小伟打电话。从小学到大学,我有同学无数,但有过命交情的也只有梁小伟。在大学时要不是梁小伟给我撑腰,我是争不到陈露的,那时候多少人惦记着她啊。梁小伟仗着人高马大又凶悍无比,保卫科的一帮怂货保安都得惧他三分。说来也怪,梁小伟天性孤僻,看谁都阴着脸,辅导员和他说话,他也是那种德性。惟独对我始终热情。我也琢磨过原因,但其实也没原因,大概只是因为我为人不错吧!毕业后,梁小伟回四川呆了两个月,后又跑来长青找我,在我家窝了二十多天,吃睡睡吃,无所事事。冬眠之后随便找了份工作,上了一年班,看不惯管事的人指手划脚,拌了几句嘴便挥拳相向,把人打得唇裂嘴歪,赔了一万多块,被关了十天。出来后干脆和他一帮老乡混到一起,组建了一个号称“综合财务管理集团”的公司,专门替人要债。据他口述,公司有完善的管理体系和企业文化,办事短评快,比上法院管用。

    我和梁小伟说话从不需要拐弯抹角。接通电话我直接告诉他,“小弟我快被人害死了。”梁小伟的情绪把控能力较差,贾富贵私下曾评价其为鲁智深,其实还是很客观的。我听见话筒里传来拍桌子的声音,梁小伟下的力气可不小。他问我在哪,“我马上带人过去。”我说到时时候别给我留面子,揍他狗娘养的。梁小伟说:“我们公司的服务宗旨是为客户打抱不平,替法院减轻负担。”我解释说不是经济纠纷。梁小伟问我,“怎么,又有人打陈露主意了?”

    梁小伟这样问是有原因的。陈露已承认是我的女朋友了,她们班有一个愣头青还对她穷追猛打,严重藐视我的干部身份,我去找他理论,那愣头青原来是练举重的,个不高,底盘十分稳重,我险些被拧断胳膊,落个终身残疾。回到宿舍,我哭丧着告诉梁小伟我被欺负了,梁小伟二话不说,直奔愣头青宿舍而去。我尾随而至,见愣头青像只蛤蟆鼓着气,和梁小伟从宿舍战到走廊直至楼梯,在同学们的欢呼声中向保卫科逃窜而去,血水蔓延数十里。此役影响深远,震惊学校高层。我赶紧送五千大洋至分管学生工作的孔副校长手中,并发誓他知我知,如有第三人知道此事,我是狗娘养的。他才将事态控制在局部范围内,内部简化处理,给予梁小伟记过处分一次,以儆效尤。

    我一想到那件事就特别内疚,心想不能再因私人恩怨把梁小伟拉下水了。我对梁小伟说有你在,何人胆敢打陈露主意。梁小伟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说你有事就说话。我有些凌乱,弱弱地说我再合计合计。

    我刚回到办公室,陆玲偷偷告诉我,“听综合科的小殷说,我们财务科要增加一个人。”我骂了一句,去他MA的,欺人太盛。陆玲说要不我去和肖副总谈谈。我说羊入虎口的事我能让你去干吗?陆玲愤愤地说:“他要敢动我,我就踹他裤裆。”我冷哼一声,心想你倒是勇气可嘉,可战术上差了点。要我说一不做二不休,一剪刀下去,省时省力。我习惯性摸了她一下脸蛋,说没事,我会处理,你别担心了。心里一团火焰熊熊燃烧。

    我在长青最上档次的“真宴”饭店订了一桌,用手机发出邀请短信,请梁小伟和贾富贵务必拨冗参加。贾富贵回电问我是不是要结婚了,声称要帮我调百部奇瑞QQ一字排开,保证轰动长青;梁小伟直接表态将率众小弟、一律着黑西装戴墨镜前来助阵。我寻思着一片黑压压的场景,那不是开追悼会吗?我说就是吃个饭。梁小伟硬是不信,非要逼我承认有喜事才会来。我实在想不出除了肖旺财突发心肌梗塞,能有什么好事值得庆祝。

    我回家接陈露,她问我为什么突然请他们吃饭。我说大家都是同学,聚聚才不会陌生。陈露点点头,好好梳洗一下,化了个淡妆,问我怎么样?我仔细观赏,连连夸她漂亮,“珠圆玉润,赛过西施。”陈露又照了照镜子,好像还不太满意。我问她,“你打扮着那么漂亮干什么?”她说女人是男人的镜子。我在眼前贼溜溜的晃悠。陈露惊讶地问我干啥呢?我说照照镜子啊。陈露摇摇头,“真受不了你,你怎么跟一小孩似的呢?”

    我和陈露刚到“真宴”,贾富贵就来了,他一进门就叫陈露的外号“冰雕”,“好久不见,你还是那么迷人啊。”“冰雕”是贾富贵给陈露取的外号,形象突出陈露的两大特征:皮白和性冷。此号不胫而走,风靡全校,令诸多黑妹无比羡慕。陈露抿嘴一笑,说贾富贵好像一点都没变。我知道陈露说的是贾富贵口不遮拦的缺点,拍着她的肩膀,说果然一针见血。贾富贵也有自知之明,憨憨一笑,张开双臂做出要拥抱陈露的样子。陈露躲到我身后,问贾富贵,“嫂子没来啊?”贾富贵一脸阴晴圆缺,“别提了,丑娘们不敢出门见人。”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予无声的安慰。贾富贵摇头晃脑念叨一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梁小伟在门外听到贾富贵说话,进门就骂他瓜娃子。梁小伟最讨厌贾富贵文诌诌,他曾私下对我说贾富贵就是浸尿的韩国泡菜——既咸又酸。贾富贵对着梁小伟又是憨憨一笑。这么多年来,贾富贵对梁小伟始终敬畏。

    垫巴点东西,我们就开始喝酒。陈露频频给他们倒酒,却不怎么让我喝。贾富贵不满意,怪陈露偏袒我。陈露不善编瞎话,只是乐呵呵地笑。我为她解围,说我们准备为共产主义制造新的接班人。梁小伟把酒杯放到桌上,眯着眼问:“你小子舍得让陈露的身材变样?”陈露的脸红到脖子根,恨不能钻在桌子底下。我说不怕,就陈露这身段,生个十个八个,一样有模有样。陈露从桌底下连蹬我两脚。贾富贵说:“你Ma的,你家开养猪场呢?”梁小伟骂贾富贵满嘴粗话,素质太低了,罚他连喝三杯。贾富贵拍了下自己的嘴巴,悻悻地举起酒杯,拉我陪他喝。

    我喝酒有个坏习惯,越喝越想喝。陈露愁眉苦脸看着我,又不敢多嘴。我拼命给他们敬酒,三人喝了21瓶燕京之后,梁小伟突然问我,“前两天你说谁欺负你了?”我叹了口气,把肖旺财的丑恶行径痛斥一番。梁小伟问我,“旺财不是小狗吗,就一条小狗也敢欺负你?”我说狗仗人势,不欺负人难道欺负同胞吗?梁小伟拍着桌子站了起来,“那就痛打落水狗”。他的脾气还是和身高成正比,性格一点没变。陈露劝梁小伟别生气,她说:“林丰喝多了,净胡说八道。”梁小伟问我:“要不要弄他,给老子一句话。”把陈露吓得不轻,千叮咛万嘱咐:“你俩可别犯傻。”

    贾富贵像个狗头军师,说此事不能鲁莽,要做就叫把事做漂亮点。梁小伟急了,“你有屁就放。”贾富贵说:“胡翔进去了,你们知道吗?”这事我真不知道,我问到底怎么回事?贾富贵像个说书人,喝了口酒,才娓娓道来。原来胡翔因为屡受资产阶级压迫,忍无可忍,终于暴发白领革命,从背后打了韩国籍财务总监一闷棍,导致其变成植物人。胡翔是我们班个头最小,脾气最好的,像茶楼的小伙计见谁都笑嘻嘻。读四年大学他拿了三年奖学金,不愧是浓缩的精华。毕业前同学聚会,他专门找我喝了两杯,热情邀请我去武夷山玩。我依然清晰记得他曾经纯真的笑脸。

    贾富贵又告诉我们,胖墩他爸吃拿卡要,出事了。胖墩在县政府的工作不保,想不开抑郁了,前段时间还来长青第三医院(精神病院)治疗。胖墩是棵墙头草,风吹两边倒。为众同学所厌恶。特别是那张嘴,喜欢碎碎念,说话又很损,令人反感至极。但也不是一无是处,每次放假回校,他都会从他老爸那里偷几包中华孝敬我们。这个劫富济贫的行举还是值得肯定的。毕业后,胖墩回江西工作,没和我联系。我和梁小伟相觑无语,和贾富贵三人默默的碰了一杯。有过多少往事,仿佛就在昨天。有过多少同学,仿佛还在身边。也曾意气风发,相逢是苦是甜?如今举杯再喝,真的不是滋味。

    那顿酒喝得很闷,想起很多往事,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最后草草收场。在回家的路上,陈露问我梁小伟在哪里上班。我没告诉她实话,其实贾富贵也未必知道梁小伟现在干什么。梁小伟交代我不要告诉任何人,特别是同学。想当初我们在学校,一群热血青年雄心勃勃,梦想开天辟地,一统会计领域。毕业后,各奔前程,不知道同学们过得还好吗?是否实现了梦想,还是像胡翔一样,一棍把自己打入了铁窗。

    那一顿饭花去我1300多块。回到家,陈露很是心疼,重复说了几次不能再奢侈浪费了。她是个节俭的女人,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分花,上市场买斤青菜都得砍个零头。和我的大毛大脚形成显明的对比。去年国庆,为了庆祝我们相爱五周年,我带她去吃海鲜,花了600多块,她三更半夜把我叫醒,问我海虾一斤多少钱?她怀疑老板算错账了。把我的黄梁美梦给唤没了,气得我差点和被单过不去。陈露似乎对我的动机有所察觉,问我到底为什么请他们吃饭。我的初衷是想叫梁小伟替我行道,把肖旺财打个狗血淋头。吃饭只是行个礼数,让人办事不能光凭上下嘴唇一张一合,要有实际行动。比如杨易给我两条中华烟。吃喝完后,我的情绪受到胡翔和胖墩的影响,已经不想折腾了。人生苦短,何必你死我活?事实上,我对犯罪心存恐惧。我很坦然,说就是吃饭聊天别无他意。陈露提醒我,“别忘了我们有约定的。”我笑笑,说那不是约定,是“陈氏家规”。陈露问我是不是想反悔?我给她温习一遍:人之初,性本善;恶虽小,不为之;拳虽大,不打人……

    陈露嘴巴张了一下,我知道她还是不放心。我立即抱着她,嘴巴贴上去,用无耻的口水糊住她的双唇,她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以前我喜欢亲陈露那是因为爱,现在亲她多半带有目的,就是不想和她纠缠一些我不想说的事情时派上用场的伎俩。

    我四脚朝天躺在床上,陈露说时候不早了,叫我去洗洗睡觉。我不想起床,她说你越来越不讲卫生。我开玩笑问她是不是开始嫌弃我了?陈露说:“至少现在没有,但是你要敢对不起我,我就不要你了。”我假装很生气,说怎么可能,我对你忠心耿耿,海枯石烂。陈露趴在我身上,丢给我一个诡异的眼神,说你确定吗?我听她话中有话,赶紧把她搂进怀里。我真怕我的眼神出卖我脆弱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