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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65章 哑童,遗老,遇剑,遇见

作者:霜降到了吧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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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清风从破败的道观中吹拂出去,一路斩野狼,真真是风中藏刀,不过是几个刹那的工夫就将余锦身后跟着的大群野狼尽数收割去了性命,那些残暴至极缠斗能力强到可怖的野狼在那一阵清风底下只如同冬日垂死的野草一般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躲藏或是有任何反应就化为一片断肉,血光四起。

    余锦眨巴了下眼睛,长大了嘴巴显得不能置信,当他确认这一幕的的确确就是发生在眼前的真实之后,方才揉了揉眼睛,也不管其它,对着那看似空无一人的道观行了一礼,庄重道:“多谢救命之恩。”

    过了片刻后,当那阵清风彻底消散,从道观中转出一个扎着道门发式的小道童,仔细一看不是一般道观中的小男娃儿,却是个小女孩,她手里托着一个盘子,盘子里装着一壶还散发出热气的茶水和两个茶杯,穿着白色及地的道服。那道服样式不像是此时天底下任何道观中的服饰,白衣上绣着三道弯曲线条,领口往上几乎盖着了整个脖子,看起来应该是古旧到脱离了这个时代的故日道服。

    那道童看着余锦,咧开嘴笑了笑,然后指了指道观里,然后对着余锦作了个请进的手势。

    余锦深感意外,疑惑问道:“你家先生住在这道观里头?”

    道童歪了歪脑袋,显得有些可爱童真,没说话,点了点头。

    余锦摇了摇头,趁着这一摇头的空隙侧眼看到身后那狼群的死状,鲜血铺了一路,竟是无一幸免,想起之前被这些狼群给追击围杀的可怕之处,顿时只觉得事情变化太快让自己的脑瓜子都反应不过来,但也没多说什么,跟着那已经转过身去往道观里面走的道童进去。

    过了那围墙缺口处,进入道观,侧边的亭子里不知何时已经坐着了一个双眉头发皆是霜白,不戴道冠不穿道服的老者,尽管看起来仅仅像是一个普通的市井老者,并无任何出众之处,但余锦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缕完全不加掩饰的气机就可以得知,这个老者就是方才引出了那一股清风斩尽野狼群的人物。

    余锦不知根究,不敢有丝毫怠慢,在那道童把盘里的茶壶和茶杯都放在亭子中石桌上之后,走到那亭子边上,拘了拘手道:“晚辈余锦,见过前辈。”

    谁知却是那老者一下子转过头来,白眉抬起,面上有惊讶神色,对着余锦问道:“你看得见我?”

    余锦不解道:“前辈就在这里,坐在这亭子里的石头上,晚辈怎么会看不见呢?”

    老者微微笑道:“有些意思。”

    他拍了拍身边的石头凳子,朝着余锦示意坐下,然后一边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毕恭毕敬坐在了那石凳上,一边微微叩指,也不见手上动作,却能够看见那茶壶自然倾斜,准确地从壶口中流淌下来茶水落在了置放在石桌上的两个茶杯里面,倒满了两杯不算香闻起来有些苦涩的茶水,在满杯之后又自然倾斜回去。

    余锦目瞪口呆。

    老者伸手拿起一杯茶,喝了一口,看着余锦的样子,却是一点都没有仙风道骨地哈哈大笑道:“不过是一点没用的小把戏罢了,我许多年都没出过这深山中,但也还记得以前街市上有许多耍江湖把戏的人都会什么胸口碎大石,嘴中吐龙火的手段,其实根源道理不同,但是都一样是小伎俩而已。”

    余锦顿时对这个不知身份不明根底的深山道观老者产生了一些亲近感,毕竟如此平易近人的前辈现在是越来越少了,人老了大多都会去倚老卖老,有如此心境实属不易,于是也就不再以晚辈相称,伸手拿起另一杯石桌上的茶水,说了一句:“前辈,很有趣啊。”

    然后他喝了一口杯中热茶,才入舌,一下子砸了砸嘴巴,眉头皱起。

    老者还是笑着,问道:“是不是很苦?”

    余锦小鸡啄米一样赶紧点头,放下了茶杯。

    老者笑道:“这深山里头哪里弄得到多好的茶,这茶叶都是我这个童子自己闲来无事培种出来的,我开始喝的时候也是你这个样子,差点把茶杯都扔到她脑袋上面了,不过你既然也跑到这深山里头来了,大概知道不容易,能有茶水喝,苦是苦了点,总比没有好,现在也就习惯了。”

    听到老者说起她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茶叶很不好这桩事情,小道童哼了一声,竟是完全不把这个老者当成长辈一样看待,走上前一步捏了捏老者的脸颊,样子气鼓鼓的。

    老者也任由她捏着自己的脸,等到那小道童大约是不再生气发泄完毕后才笑着说道:“好了好了,这还有客人在呢,你倒是给我留些面子啊。”

    余锦看着那个可爱的小道童,一下子也被这对童稚趣味极重的一老一幼给逗得心情好了许多,对着小道童笑眯眯问道:“你脾气挺不好的嘛?我认识一个姑娘脾气比你还差得多,不过她已经走了,如果跟我一起来的话,你们俩倒是可以玩得很开心。”

    小道童瞪了他一眼,听到他的话之后清澈的眼瞳里面又有些失望的神态,大概是如此年纪在这么个破烂道观里和一个老者呆在一起多少会无聊,想要个玩伴。

    余锦却是发现小道童一句话都没说,于是又是笑问道:“怎么不说话?”

    小道童神色一黯。

    老者在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摇头道:“她啊,从出生就比常人少了一种能力,或许是老天爷瞧着她上辈子太有福分,或许是瞧见她上辈子不知道作了什么孽,不让她开口说话了。”

    余锦一惊,然后苦笑一声,对着小道童说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小道童很快就恢复了那个童真的样子,对着余锦摆了摆手,咧着嘴笑了起来,样子是那样可爱活泼,但只可惜老天爷不长眼,让这样一个女孩子成了个哑巴,嘴巴对于人而言其实比眼睛要更加重要,嘴巴除了吃饭喝水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说话,无论是从文一道,出口成章巧舌如簧,与人交涉交谈交流,或是从武在江湖上起势借势结识,等等等等,都离不开一张嘴巴里头的言语。

    老者摆了摆手,显得无所谓,说道:“没啥关系,她以前对于这个还是挺在意的,有时候提到这桩事情她都会哭鼻子,现在反正就我们两个人,在这么个没人涉足的地方,她也久而久之习惯了,现在看起来,她能不能说话已经不再重要了,至少瞧着她过得开心这就行了。”

    余锦点了点头,重新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依然被苦涩的味道给冲得有点难受,但咽下了喉咙,过了那么几个眨眼的时间后,嘴中有苦尽甘来的香味迂回,他笑了笑,看着那个站在一旁仿佛很在意他喝完茶水感受如何的小道童,说道:“很好喝。”

    小道童笑得开心极了。

    老者坐在那儿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茶,看着眼前余锦身上蓝袍上的缺口损坏,以及身上好几处还没有愈合显露在破损蓝袍外头的伤口,微微笑道:“想不到那群以前不过是用来打猎取乐的野狼群也会被放出来害人,不过毕竟是藏了旧日东吴气运的孽障,比起普通野物肯定会难对付许多,你能活着跑到这里,除却机缘巧合,也算是你这年轻人自己有不错的本事。”

    说到这一茬,余锦神色一重,凝声问道:“前辈,我对于这群野狼的出现也是一直特别怀疑,因为我就是从那边的深山中往外走的,在那深山里呆了许多日子也没有瞧见野狼,怎么会突然出现如此多且厉害的狼群?”

    “自然是有人放出来的。”

    余锦再问道:“前辈知晓其中究竟?”

    老者一面低着头帮那旁边的小道童拍去白色道服背后的一点儿尘土,一面解释道:“看来你还不知道这所谓试炼之地里头后面发生的事情,总的来说,就是有个被陛下给封印在了明珠塔最底下的家伙被放了出来,魔气极重,通过借通晓阴阳的气运之力游走于皇宫四周,在被封印的时候找到了许多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比如那座用来保护皇宫自行排斥一重天往上武人的大阵,比如你所遇见的那群通了旧日气运寿命极长,也极其厉害的野狼,结果这些本来都应该封存在历史中的手段都给那家伙用了出来,倒是让外头的许多人焦头烂额了。”

    余锦说道:“我只知道有个麻衣老人在那东吴宝库中突然钻出来,杀人如踩死蚂蚁手段狠辣,然后不知道怎么的那地方都塌了,按照前辈的意思,那山岳崩塌的原因看来就是前辈所说的某个人被放了出来导致的,以一人之力崩了一座大山,如此神通啊。”

    老者笑道:“这算个啥大本事,不过是借势而为罢了,就像他看起来是吓跑了一堆洞玄转世境界的武道宗师,其实哪里是他的本事,也是借势而已。”

    余锦又目瞪口呆了。

    老者也不去和这个年轻人说过多他也听不明白的玄机,只是继续笑着解释道:“你所瞧见的那群野狼,本来是过去陛下用来打猎,有东吴一缕气运的厉害野物,估计是在你刚刚离开深山的时候,巧合之下正好被那个家伙给放了出来,大概意图就是自己去找你们这些年轻人太慢了,用野狼来找会快很多,毕竟那群野狼对于人体气味敏感得不得了,现在是老得快没劲儿了,换成以前的时候,陛下都不用动手,这一群野狼就足够撕了三四个一重天的武人。”

    余锦疑惑道:“找我们,为什么?”

    “当然是要杀了你们喽。”

    老者说得风轻云淡,“那家伙被封印了那么久,尽管靠着一点气运和大阵的威力暂时挡住了那些武道宗师,但治不了源头,他只能在最快的速度里找着你们这些还被困在试炼之地里头的新鲜血液,他那种魔物,吸食人血便可恢复实力,等到吸完了你们,就算大阵被破也有机会逃得掉。”

    余锦心中猛地一紧,听到了老者的话后,才想起之前自己遇到的凶险原来只是那巨大凶险中冰山一角,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然后想起什么问道:“但是那些野狼找着了我们,从头到尾都是野狼在追杀我,前辈所说的那个家伙却没有见过,如何真是前辈说的那样,我怎么会有命活到这里?”

    老者问道:“你说你遇见了个麻衣老人?”

    “是。”

    “他是不是杀了人,但没想着杀你?”

    余锦讶然,想起那时那个麻衣老者站在他和叶青栗眼前,让两个年轻人手足冰凉冷汗直冒,但最终却没有动手,于是点头道:“对于这一点,我也很是疑惑。”

    老者笑道:“这个家伙跟那个麻衣老人是一回事儿,那个麻衣老人不能杀你,这个家伙也不能杀你,所以看起来你是面临着九死一生的局面,但不过是一群野狼而已。”

    余锦摇头:“但是,为什么呢?”

    “现在可不能说。”

    老者笑着,拍了拍那个对他们的对话完全不感兴趣的小道童,低声笑道:“你该去蒲团上打坐了,昨天前天都偷了两天懒,还以为我老头子老糊涂了没发现?嘿,那你可就想错了,今天多打坐两个时辰,不准偷懒啊,不然晚上就没小故事听了。”

    小道童面色一红,然后挥着手表示抗议。

    但老者却是拍了拍她的脑袋,意思很简单,那就是没得商量。

    小道童一点办法没有,她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睡觉之前老者都会给她说上一个很有趣的小故事,要是不说的话她估计都睡不好觉,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只好耸拉着脑袋乖乖一步一步慢吞吞往那屋子中间的蒲团走去,准备开始她每天最不乐意做的日常修行打坐。

    余锦却没有心思看这些事情,他托着下巴,脑中不断过滤着老者话语中与他这一路上发生事情之间的那些联系,想要找出一些其中真正完全猜测不出的玄机。

    为什么那个麻衣老者没有杀他呢?

    为什么自己在这必死之局里,最后活了下来呢?

    老者也没去打扰他的沉思,这个年轻人很有意思,比他想象中的要更有意思,本来他是没兴趣搭理这个被狼群追杀的年轻人,但他却在这儿停下了,说明他是看得见道观的,看得见这个被他隐藏在玄妙法门中的破败小道观,于是才挥手出了一道清风救下了他。

    谁知道这个年轻人却不仅仅能瞧得见道观,竟然还瞧得见他。

    这很有趣。

    当然,老者再回想一下,发现他是必然能够瞧得见的,毕竟这个年轻人不一样,和所有人都一样,尽管现在看上去很普通,在这个江湖大人物并起,年轻人愈发出众的时代里头显得极为普通,但终究是不一样的。

    老者看着年轻人腰间的那两柄剑,眼色柔和,想起了过去那个名为诸葛仪的男人,也是那么一张好看的俊俏面相,凤眼很像,只是眉毛有点不一样,以及佩剑的习惯不一样,过去那个男人向来是腰上悬一柄秋萤,春草都是背在身后的,看来这时代啊,变得真的好快啊。

    他嘴唇微微动了动,像是说了什么。

    春草。

    秋萤。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