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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楚飞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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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洛自然知道书云笺很清楚这种事情,他问她这话,自然也不是真的想问她问题,他只是在提醒书云笺,一个大家都明白的事实。

    楚家被称为地下君王,所拥有的财力、势力极大。楚家一旦发生变动,整个天垣很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若此时再被有心之人利用,甚至可以撼动天垣的皇权统治。这件事不是在夸张,而是一种极大的可能,楚家手中掌握了天垣王朝一半的财富,拥有整个天垣王朝的河运以及一半的粮店,这样的势力就算覆灭不了一个王朝的统治,但从根本上影响统治,造成祸乱,应该不是什么难的事情。

    “云儿自然知道。”书云笺回答,目光不自觉看向天边残留的夕阳余晖,“楚家的主要产业有河运、粮店以及钱庄。璇玑阁作为钱庄遍布各国,用于国与国之间的货币兑换,以通交易,其中的作用不仅仅是方便人的出行,也有利于各国之间的交流。河运的运输速度快,运输量大,费用和消耗相较与陆路运输而言,也有极大的优势,通过河运联系的城池,经济文化交流频繁,互相促进发展。而粮店的作用,更是不必说,人食五谷杂粮怎么可能有不需要的时候?”

    “楚家的这三个产业,各有作用,也可以直接联系,璇玑阁中的钱财可以用于粮店中粮食的买卖,可以用于河运的运输费用,而河运可以用于粮食以及钱财的运输,至于粮店,联系就更直接了,不吃饭哪有力气做事啊!”书云笺说到这时,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些事情,其实就是这么简单直接。

    “这三者之间的联系并非缺一不可,但却是各自发挥着作用,甚至可以说,经过这么多年,已经形成了一个固定的模式,一个固定的平衡,它是庞大的、全面的、积极的保障,但一旦生变,也是庞大的、全面的、沉重的压力。”书云笺将这些总结了一下,虽然都是她自己的看法,但却也是大多数人的看法。

    这番话让容洛和书靖幽都有些诧异,他们都没有想到,书云笺竟然将问题看得这么深刻透彻。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神秘不可知的事情,只是书云笺看得太透彻了,这种透彻就像是拨开人的皮肤,划开鲜血淋漓的血肉,然后露出里面雪白的骸骨,让容洛和书靖幽惊讶的就是这种透彻,一眼到底的透彻。

    “是啊,这已经是一种固定的平衡。”容洛看着书云笺,一字一言清晰无比,他的声音不算冷漠,但却仿若碎雪凝冰,带着无法忽视的冰冻人心的温度。“由楚家维持的平衡,远远在天垣王朝建立之初就已经存在,这种平衡可以比喻为扎根在地底深处的树木,它会随着年岁的增加,越来越深入地底,想要连根拔起,绝非一时之事。但聚集一定的力量,想要楚家受创,也绝非什么难以登天的事情。就拿刚才的话来说,只要那些人皆都牵扯其中,并且尽力而为,大概就可以做到。”

    “确实。”书靖幽表示赞同,“可前提是,阿洛你刚才言语中的那些人皆都涉及此事。”

    楚家的事情便是北陵青的事情,北陵青和书云笺的关系,书靖幽很清楚,所以说接下来的话之前,他不由自主的先看了看书云笺,见她一切如初,才说了出来。“只是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楚家一直维持的平衡便极有可能发生变动,这些变动涉及到天垣王朝的方方面面、明里暗里,此时若是没有人能够继续维持这个平衡,那么以楚家如今在天垣王朝的位置,可能会像冲破堤坝的洪水一般,造成无法估量的损失。”

    “但这个损失,只要不危及到自己的利益,有些人还是会去做,从表哥刚才的话中便可以看出。”书云笺突然笑了起来,那一抹弧度并非平时的宁和静然,而是一种冷漠的艳。随后,她抬手撩起垂落胸前的一缕长发举到唇边,漆黑的发丝映衬着她雪白细长的手指,极致的色彩搭配在她身上显得甚为安和。

    突然,她吹了一口气,目光紧盯着浮动的发丝,慢慢的,她唇角的笑容温和起来,不见半分艳色。

    “听表哥之言,他们都很想要狐狸手中的东西。”书云笺看向容洛,说道。

    “九皇叔手中所有,可以给人带来更多的名与利,权与财,这自然会让人觊觎。”容洛回答。

    “表哥呢?想不想要?”书云笺笑着问。

    容洛凝视着她,沉默了片刻后,开口,“楚家不变,风平浪静,楚家生变,翻天覆地,表哥我懒,不喜欢浪费力气在一些不清楚是否会发生的事情上,现在的平静我也十分满意。”他的语气很随意,但眼神却格外认真坚决,“况且,楚家的存在对于天垣百姓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天灾之际,楚家开仓赈济百姓,战时之祸,楚家利用河运供给战士粮草、棉衣,物资皆由自己家族而出,百年来,一直如此。一旦楚家消亡,取代它的家族,只会取代它的势力,不可能延续它所做过的事情,就算是为了百姓,也不该有这觊觎之心。”

    “舍己为人,表哥好伟大,我好感动!”书云笺突然哽咽了一声,用团扇遮住自己的脸,似乎是在哭泣。

    容洛嘴角一抽,有些无语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我也被你感动了,阿洛。”书靖幽伸手拍了拍容洛的肩膀,一副甚是欣慰的表情。

    容洛嘴角抽搐的更加厉害。

    “表哥,用你舍己为人的情怀去感动那些人,让他们别整天觊觎我的男人。”书云笺说。

    “什么你的男人?女孩子家的,矜持点,你还未嫁过去呢!”书靖幽瞟了书云笺一眼,提醒。

    “我心里已经嫁过去了。”书云笺说。

    “唉!”书靖幽稍愣了愣,感慨了一句,“都说女儿是别人家的,我现在终于明白是为什么了?”

    “所以啊,哥哥以后要是有女儿,记得嫁女儿的时候多收点聘礼,免得吃亏。”书云笺说。

    “养育孩子不容易啊,定然要好好敲诈一笔。”书靖幽说。

    “正经点,别胡说了。”容洛连忙打断两人,他可以确定,这要是在胡扯下去,肯定也会扯到他的身上,还是早早打断为妙。

    容洛这么一说,书云笺和书靖幽自然就没有再说下去。三人相视一笑,神情都还算轻松平和。

    “表哥,谢谢了。”书云笺忽然开口。容洛的话虽然让她有些担忧,但至少她知道了北陵青一直未归的原因,心里也稍稍安定了一些。

    容洛笑了笑,摇头,“谢什么?我只是告诉了你一些最近听到的传闻罢了,传闻是真是假,谁又能说得清,说不定只是旁人胡诌的废话。”

    书云笺也笑了起来,“是真是假,表哥心里有数。”

    “我心里的确有数,希望楚家的变动没有到我们刚才所说的那种地步。”容洛笑的儒雅尊贵,“平衡还是不被打破,才会比较好。”

    “嗯!”书云笺赞同。

    “的确。”书靖幽也赞同这个观点,之后,他看了看天色,问容洛,“阿洛,天色不早了,要不要去我的西院用晚膳?我们一起喝一杯。”

    “承蒙靖世子相邀,可惜啊!”容洛笑了笑,眉眼格外的温然。“本世子已经戒酒了。”

    “戒酒?”书靖幽愣了愣,稍稍一想,便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时,容洛又开口了。

    “一人独酌太无趣。”说完,他站了起来,“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他走过书云笺的时候,抬手附在她的头上,轻轻拍了拍,没有说话。

    容洛离去时的背影,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原本犹如晴空朗日般明耀的天水蓝色锦袍,在此时显得格外沉暗,即使是在灯火的照耀下,也似乎不能照亮一分。就像是已经错过的曾经,不容改变。

    “回不去了吧!”书靖幽对着容洛离开的方向,突然道。

    书云笺愣了下,轻轻一笑,“大概。”

    书靖幽也是一笑,站起来,走到书云笺面前,摸了摸她的头,“哥哥也回去了,有些事情还得处理。”

    “哥哥,表哥来此之意很明显,你呢?”书云笺抓住书靖幽的手,问他。

    书靖幽手指动了动,指尖偶尔会触碰到书云笺发丝间的肌肤,他手指的温度,温热柔和,而他的声音,亦是如此,“哥哥只是担心,人心变得太快,所以就来了。”

    书云笺目光一动,对书靖幽笑了笑,“哥哥不用担心。”书靖幽的话很清楚,他是在担心自己,担心容洛会说出什么让自己受伤的言语,不过这种担心,似乎是多余的。

    “嗯,看来是不用担心。”书靖幽又拍了拍书云笺的头,从她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我回西院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哥哥,你也是。”书云笺说。

    此事过后两日的黄昏,书云笺依旧在这个时辰从景王府回来。到了云笺阁,书云笺没有回房间,而是坐在紫藤花廊下发呆。夏日的夜空,万物都仿佛经过水洗一般,清晰而又明澈,近处灯火照在紫藤枝叶上的光影,远处天空闪烁不定的星辰,一切都是那般的宁和平静。

    “郡主,晚膳时辰到了。”不知过了多久,玉案到她身侧,出声提醒。

    “知道了,奶娘。”书云笺站了起来,搀住玉案的手臂,“回房。”

    两人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一阵轻微而又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清冷凉薄的声音响起。

    “郡主。”

    书云笺回头,愣了一下,“小黑子。”唤她的人是随着北陵青离开后,便没有再回来的丰昀息。

    “你回来了。”书云笺对着丰昀息微笑。

    丰昀息点了一下头,眼神变得奇怪起来。

    书云笺并未在意这个,她只是走到丰昀息面前,笑着问道,“他呢?有没有回来?身体还好吗?”

    丰昀息没有出声回答,他看着书云笺,紧抿着双唇,依旧面无表情。他就这样看着书云笺,看了大概有一刻钟,才开口。

    “郡主,世子没事。”

    书云笺顿时放松下来,他没事就好。

    “世子的外公,楚飞扬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