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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风云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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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红色的廊柱要有两人合抱才能围住,支撑起大殿的画角雕梁,暗绿色的叶片下有着倒莲花,花瓣张张展开,看上去舒展平和,花瓣之下官员们分行而列,各色常服界限

    分明,手中捧着的玉笏洁白光滑,反着从窗外透进来的金色日影,闪闪的发亮。

    大殿中央有一张大理石镶嵌金边的桌子,后边有一张金光闪闪的龙椅,椅子用的是紫檀木,中间镶嵌云母石,还有纯金打造出来的扶手,看上去金碧辉煌。

    “皇上驾到。”司命内侍的声音尖细绵长,从侧门那处出来了一盏翠羽华盖,孔雀翎毛微微颤颤,上边有各色宝石压住,流苏长长垂下,差不多要触到那高高的冠冕。周世宗一脸苍白,

    身子显得有些消瘦,由两个小内侍扶着,缓缓的朝龙椅走了过来。

    群臣赶紧跪倒在地,待到周世宗的脚踏上龙椅下边的踏脚,坐直了身子,众人山呼万岁,脑袋低低,谁也不敢抬起。

    周世宗扫视群臣一番,脸上没有半分喜怒之色,淡淡道:“平身。”群臣叩谢隆恩,站起身来,就听着那龙椅处传来几声咳嗽,开始还只是轻轻的咳了两声,可慢慢的这声响便越发的大了几分,断断续续咳了好一阵,听着都让人觉得揪心

    ,那阵咳,仿佛要将肠子肚子都要咳出来一般,委实让人听了觉得有些心焦。

    “皇上,您可要保重龙体啊,既然身子有微恙,不如在后宫歇息休养。”宗正景王乃是周世宗的叔叔,他听着周世宗这咳嗽之声,心里只觉有些不妙,若是说寒冬腊月的时节感了风寒,那是一回事儿,可现在这是五月天,如何会咳成这样?只

    怕会是蹈了先帝的覆辙。先帝并不长寿,只有三十余岁便撒手人寰,周世宗即位时不过是一个十岁少年,先帝临走时召了几位顾命大臣进宫,交代了诸多后事,一双眼睛依依不舍的望着胡太后与

    周世宗不放,这锦绣江山,娇妻幼子,如何舍得撒手!

    当年先帝患了痨病,久治不愈,骨蒸干咳,拖得久了竟然咳出血来,现在皇上这病状看着,莫非……有些人的心已经开始在偷偷的朝那个方向想,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皇叔,朕不过是偶感风寒,算不了什么,现儿事情这么多,叫朕如何能放心在后宫休养!”周世宗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睛一扫,从群臣脸上掠过,有些人不由自主的将头

    低低伏下,不敢接触他的眼睛。

    “大司农……”

    周世宗很不耐烦的将陆思尧喊出行列来:“这京畿地区种下江南种谷都说没有出秧,现儿又补种上一批,估计能收往年的几成?”一看到户部送上来的奏折,周世宗便觉得头大,他当了三十多年皇帝,早十年是胡太后与几位顾命大臣一力辅佐他处理国事,等到他及冠以后胡太后便正式退隐,后边二

    十多年都是他自己主政,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先皇任命的几位顾命大臣里,有三位此时已经不在人世,还剩两位尚且在朝中,一位便是他的岳父,张国公张祁峰,当年先皇驾崩时他不过三十四岁,作为顾命大臣这重任来说实在太年轻,还有一位当年也是年轻有为,与张国公年岁不相上下,现在是朝中的首辅,姓梁,为人耿直好强,周世宗十分仰仗他,故此他上过几次奏折要求致仕

    ,都被周世宗驳回:“梁爱卿身子健旺,还当为国效力。”

    周世宗遗憾的是,张国公没有递致仕的折子,他还在琢磨着要不要派个人去旁敲侧击一番。尽管张国公是国丈,幼年时也曾教过骑马射箭,可他一点也不喜欢张国公,从年幼的时候开始便不喜欢,随着他长大,这份不喜欢愈发的重了,只是张国公管束自己府中的人甚为严厉,国公府没有出过什么把柄让他能捉住,另外胡太后总是死死护着张皇后,竟然一滴水都泼不进去,斗了一些年,周世宗累了,对于张府也就没以前那么警

    惕了。都说功高震主,张国公的功并算不得有多高,周世宗为何要忌恨他,也非外戚专权,张祁峰自认为自己一向谨小慎微,没有什么地方让周世宗不高兴,皇上为何一定要针

    对他,到现在他都没有弄得明白。

    想来想去,他觉得肯定是陆思尧捣的鬼。毕竟陆思尧有个美艳无双的女儿,宠冠后宫封了贵妃,风头足足直逼自己的女儿张皇后——陆思尧绝对有那个心思,想要将自己的女儿扶上皇后宝座,故此他在皇上面前

    说自己的坏话,使了各种法子蒙蔽圣听,故此自家才会如此被动。好在自己韬光养晦,没什么把柄可以被皇上捉住,更兼后宫有人帮忙,这才平平安安过了这么多年。想到此处,张祁峰好一阵心酸,又夹杂着一丝得意,朝站在前边手捧

    玉笏战战兢兢的陆思尧看过去。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陆思尧,你也有这般下场!“皇上,微臣已经派人到京畿地区查过,今年虽然是补种了些种谷,耽搁了几日农时,但问题也不是很大,特别是江州知府旷江华颇有先见之明,预先让农户们同时种下两

    种种谷,故此江州这边除了倒春寒与暴雨影响,其余都很正常。”

    江州城没有太多损失,这让陆思尧几乎觉得要涕零如雨,他觉得旷江华实在值得他夸上一夸。

    “哦?”周世宗有几分讶异:“这旷江华竟然还能未卜先知?”陆思尧语塞,听陆明回禀是说江州城几年前有人吃过种江南种谷的亏,故此农户们都种了两种,可若真是这般禀报皇上,那皇上不是会更加生气?早几年就有人试过不行

    ,他还来提这种建议,那不是故意想要将国库弄得更空?

    “皇上,微臣昨日听说了一件事,跟这江南种谷有点关系。”从群臣行列里走出了一个人来,陆思尧转头一看,却是梁首辅,须发皆白,脸色却依旧还有着红润。陆思尧有几分忐忑,这梁首辅准备作甚?是不是想要落井下石?他暗

    自权衡了一下利弊,自觉与梁首辅没有任何冲突,更何况梁首辅素来耿直,对事不对人,从来都是很公正的,应该不会趁机踩他。

    “梁爱卿,快说。”

    对于梁首辅,周世宗是绝对信任,见他容光焕发的前来上奏,定然是有什么好事,心里头无端高兴了几分:“该是好消息?”

    “正是。”梁首辅微微弯下身子,朝周世宗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老臣听闻江州城有一户农家的江南种谷出了秧。”

    “真有此事?”周世宗的眉毛都快要飞了起来:“梁爱卿听何人所说?”“皇上,老臣有一家仆,他媳妇的娘家便是江州城,昨日他媳妇回娘家走了一转回来,将这稀奇事儿告诉了我,老臣本欲昨晚便进宫上奏的,只是因着天色已晚,皇上龙体

    微恙,故此便推了一推。”

    “原来如此。”周世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竟然有农户种出江南的种谷来了!”笑着与梁首辅说了几句话,他掉转视线望向站在那里的陆思尧,脸上露出不豫之色:“大司农,怎么这事情你都不知道?未必你还要梁爱卿将你分内的事情都给包了不成?

    ”陆思尧心中暗暗叫苦,他还没来得及说呢,怎么就让梁首辅给抢着把这事情说出来了?见着周世宗不快,他心里也跟擂鼓似的,没有半分底气,捧着那玉笏朝周世宗行了

    软绵绵的一个礼:“皇上,微臣正准备说这件事情,却没想到首辅大人已经先说了。”“哼。”周世宗根本不相信,若是有这种好事,按着陆思尧的性子,不早就说出来了?为何偏偏要等到朝会上边梁首辅说出他才附议?分明就是毫不知情,还要装出一副他

    早就知道的样子来。

    “皇上……”陆思尧心惊胆战的喊了一句:“微臣觉得这一户人家能种出江南种谷来实在难得,故此派手下驻守在那块秧田里,唯恐有半点损失。”

    周世宗脸色稍霁,原来这陆思尧确实是已经派手下各处询查了,不是在撒谎。此时梁首辅又在旁边开腔:“皇上,老臣觉得这事情宜谨慎对待,暂且不能高兴太早。”

    “首辅有何见解,且说来听听。”周世宗斜斜靠在龙椅上,消瘦的脸孔上有两片胭脂红,似乎夹着鼻梁,显得鼻子很是挺拔,他一只手捂着胸口,只觉得那里边好像烧着一壶水,呼噜呼噜的在响着,而且喉间有什么东西牵扯着在动,每一次动,这胸骨就像被谁压着往下边挤,难受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