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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梦·零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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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颅落下的瞬间,拥挤在城墙最前方的人群从城墙下潮水般的退开一个圈。一起退潮的还有声音,白十二被阻隔在人和人组成的城墙之后,无论是叫骂,还是含糊不清的嘶喊全部截然而止。银六的胳膊绷的如同一段枯木头,白十二隐约听见了女孩子拼命压抑住的呜咽。那是妹九,妹九跟随着银六穿越人群找到了他们。现在她找到了殷绝。

    寂静只在人群中停留了短暂的时间。

    高台上的尤金爵士懒洋洋的将长剑插入剑鞘,并闲适的拍了拍手,如同在掸去手上沾染着的灰尘。爵士脸上依旧带着轻视一切的笑意,他瞄都没有瞄一眼倒下去无头的躯体,甚至也懒得再做些什么鼓舞人心——或是安抚人心的演讲。他兴致缺缺的掉头走人,只给予了一旁侧过头去的卫兵长一个礼节性的致意。

    卫兵长作为一名绝对服从秩序的骑士,依旧有些不忍:“……当众处刑侮辱一位未成年的轻罪犯是不合法度的。”

    爵士耸耸肩:“我已经处置了他。”他说,“神可不会遵循人类的法度,更何况这小偷已经惹了众怒。那么,善后就交给您了。”

    卫兵将那具还在淌血的尸体拖了下去。据说割断大动脉,血可以如同喷泉一般飚溅出数米。头颅猛然斩断下后,血液顺着惨白的石墙向下蜿蜒流下。白十二看不到被人群层层挡住的地上的头颅,只能看到那道流下来的血迹。他感觉不到恐惧、悲伤,或是畏惧之类相关的情绪,只是一片茫然。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那道唯一能进入视线的血流像是成了活生生的人死去的唯一证明。

    人们重新嘈杂起来。银六拽住白十二的胳膊,低声说:“我们快离开这里。”

    “胖七……?”

    “走。”银六说,“热闹看完了,我们不知道那是谁——快走。”

    他们像是已经习惯面对同伴的死亡了。不管是银六,还是已经飞快将眼泪擦干,将惊恐压下的妹九。同伴的死亡对于他们而言像是一个危险尚未散去的信号,比如说,银六无法判定卫兵会不会搜寻抓捕和胖七有关的小偷,也弄不明白尤金爵士的态度和行为是来自他个人的意志还是昭示城中新的法度。不管怎么样,少年小偷团队的最好选择就是远远逃开。

    他们跟着部分看完热闹返回外城的人流一路折返。回程的路途寂静无声,甚至妹九也只事浑浑噩噩的走在殷绝的另一边。白十二不知道他们要往什么方向走,奔原城的街道和覆盖在其上的雪一如既往的冰冷。

    他们在一条小巷子中遇见了雀四。

    这个小个子急急忙忙走顾右盼的小跑过来,看到他们时黯淡无光的瞳眸中亮了些许。雀四跌跌撞撞的向他们奔跑过来,他跑步的时候身子有些不稳的颠簸,看上去像是扭到了脚;或是他平时的跑步就是这样,白十二不清楚,他没有将为数不多的注意力分给这位沉默寡言的矮个子过。

    银六也不理他。按道理来说他们是一小队的,可见到雀四后银六却下意识的向后退了退,并别过了头。他嫌弃雀四,无论是招呼还是视线,银六都吝啬的不想给他。但是雀四看上去也并不在意,他停下尚还一瘸一拐的步伐,犹豫的走向站在银六身后的妹九。

    雀四抿着嘴,长着雀斑的脸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跑步的关系,红彤彤的。一直以来,白十二对他的印象就是一个跟在团队边缘的幽灵,但现在这个幽灵首次的走进了人群中。

    雀四飞快的塞给了妹九什么。妹九尚还浑浑噩噩,根本没反应过来也没有伸手去接。雀四囫囵着塞向她手中的东西就掉落在了地上。是一只银饰和缎带编织成,还镶嵌着五颜六色水晶玻璃的蝴蝶发卡。就是不久前吸引住妹九,价值两个银币的那枚。

    妹九愣愣的低下头。她注视着那枚蝴蝶发卡,却没有动作,脸上表情也是呆呆的。雀四见她不要,飞快的俯身捡起来重新往妹九手上塞。

    妹九下意识的推拒了。

    雀四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将要哭出来的神色。他瘪着嘴,喃喃道:“给你。给你,你喜欢它。好看。”

    妹九摇摇头,退了一步。

    雀四木讷的拿着发卡站着,一转头就死死的盯住了殷绝。白十二站在殷绝身边,自然将雀四瞳眸中几乎要满溢出来的阴暗和仇恨看的一清二楚。白十二打了个哆嗦,雀四又飞快的移开了视线。

    殷绝倒是毫不在意。可白十二被雀四的目光弄的浑身不舒服,他见殷绝不说话,银六懒得吭声,妹九还在神游天外,只好轻声的对雀四道:“……妹九还没反应过来呢。”

    雀四听见声音,如同一只射向猎物的蛇,视线咻的一下转了过来。白十二只感觉像是被软体虫类分泌的黏液爬上身,硬着头皮继续低声解释道。

    “胖七死了。妹九看到了。”

    雀四手中的发卡掉到了地上。雀四俯身将它再次捡起来,盯着白十二,再转头看看银六。

    “看我做什么。你以为我想胖七死?”银六说。

    雀四捏住蝴蝶发卡,低垂下头,哑着嗓子问:“胖七,在哪里?”

    银六说:“你问这个做什么?人都已经死了,被当着外城一干人的面把头给斩下来的。再去也没用。”

    雀四不吭声,低着头斜着眼睛瞄白十二。

    “在内城城门口。”殷绝开口道。

    雀四一声不吭的将蝴蝶发卡握进手掌中,一瘸一拐的顺着巷道往内城的方向走去。白十二觉得有些不安,喊了他一声。

    “老十死的时候。”雀四磕磕绊绊的说,“着火了。逃过来,你们逃开他。老十尸体都没了,成灰了。胖七和我说话,我去给他收个尸。”

    这个瘦小男孩的背影消失在巷道口。银六啐了一口痰,狠狠的拿鞋底磨了磨:“说的好像我们没情没意见死不救一样。胖七都被绑在那么多人眼皮底下,还有卫兵,真去救也是送死……就算是收尸,那也得看看是什么时候,雀四也不怕被认出是同伙绑起来,下一个死的可就是他了——对吧?”

    银六转过头去寻求认同,但没有人理他。他恨恨的跺了跺脚:“不管了,现在得找到三哥才行。十二你跟我一起行动,十一你照顾着小九,我们分头去妓院找找三哥。”

    “我和十二一组。”殷绝一伸手,轻巧的将白十二扯到了身边。他挑了挑眉,对愕然的银六说,“这一点,不会有问题吧?”

    还不等银六回答,他拉住白十二的手腕掉头就走。白十二踉踉跄跄的跟上他,走出巷口的时候回头看了银六一眼。

    “银六生气了。”他笃定的告诉殷绝。

    “我和你是一组的,教会你你奔原城赌场、妓院、铁匠街位置是我的责任。”殷绝道,“他否认不了这一点。”

    白十二问:“你很清楚妓院的位置?”

    “连国王都该清楚。”殷绝微笑道,他伸手摸了摸白十二的侧颈。他的手很凉,刺的白十二猛地缩了缩脖子。但这个动作像是取悦到了少年,他轻快的缩回手去,捻了捻手指,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没有被血吓到?”

    白十二歪了歪头:“为什么要被吓到?”

    殷绝笑了笑,没说话。最开始见面的时候白十二以为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人,直到他们在贫民窟共处时他依然这么认为。但那个时候所看见的危险感已经逐渐消退,大概是因为梦境本就跳跃无常的关系。白十二歪了歪头,殷绝转回头来看着他。

    “你说‘就这个晚上,明天不用回贫民窟’……你是预料到了会发生这种事吗?”

    殷绝站在逆光处,停顿片刻后,摇了摇头。

    他们不再说话的继续向前走去。可道路像是无尽的向前延长,雪地,白色,和两侧的砖石墙。逐渐的白十二只能看见殷绝的背影,他竭尽全力向他走去,但依旧感觉自己是在原地踏步。

    在前方无法追上的殷绝却停了脚步,站在远处回过头来看向他。

    这是梦。白十二相信。这是一个无比真实的梦境,在许久以前,他就已经有过这种陆陆续续的梦境了。

    现在梦要消失了。他有些舍不得,因为梦总是消退仓促且太快,醒来后他连尾巴都握不着。他不想这样。潜意识中他察觉到他已经遗失过太多了。

    “我还见得到你吗?”他询问道。

    然而声音彻底消融在雪地中。

    他听见那个少年的叹息乘着风般,如同一片羽毛一样轻柔的擦过耳际。

    “光灭了。”殷绝低声道。

    ※

    吴归撑着额头坐起来。他靠着墙呆呆的坐了一会。天已经完全亮了,从他的位置上可以看到对铺下的桌子书乱七八糟的堆上上面。可惜不是牛皮纸,没有羽毛笔,这里也不是地下室。

    老大和友人b都不在。赢家a还在床位上打鼾,被子拱起一个一点也不搭他人生赢家身份的大包。

    吴归将头抵在床头,搂着被子想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些过度到现实中来。这个梦对他而言结束的有些仓促,反正没有课——吴归想着宁愿睡到天荒地老。这不是个好梦,毕竟在梦境中死人了。可吴归还是觉得意犹未尽。和他告诉栾依依的梦境不同,这个梦无比清晰的灌进了他的脑海。就如同现实中有过的经历,他大致想一想信息就真切的呈现在脑海中。如果不是世界背景差异过大,吴归大概会认为他真的经历过那一切。

    他揉着太阳穴爬下床。

    想想也是挺好玩的,居然连续两个晚上都梦到了同一部小说。就算他入眠前都在追更新,也太加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比例了。并且这个梦境回想起来已经是进入了小说开头的剧情吧?最开始的那个短暂的主角在偷盗团混日子的剧情?

    妹九是第一个喜欢上主角的女孩子,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作者风林火山强调《炼金之途》不是种马文,不过倒是出场的女性角色大多七七八八的对主角有好感罢了。

    吴归坐在床下的椅子上摸出手机刷了一下小说,显而易见一大早不可能有更新。不过说起来,原著中是根本没有白十二这个角色的。人设和银六完全重叠了嘛,吴归挑着嘴角这么想。

    还有一点……他想起了在作为“白十二”熟睡后,殷绝翻身坐起对他露出杀意的那个夜晚。按照一般清理来讲,“白十二”是不会知道这一幕的,但是吴归不同。就算他昏迷、熟睡后,还是诡异的能够知道附近所发生的事。吴归弯着嘴角想,果然是梦境,就是应该有上帝视角存在的。

    作为主角的殷绝对他有过杀意却又奇怪的亲近,而他对主角一边小心翼翼的防备一边却又全心的信任。这种有趣的矛盾感让回想着一切的吴归靠在椅子上,昂着头,在清晨窗口洒下的阳光底下露出了一个不自知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