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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辗转且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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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中所见?段誉不信!面带怀疑的盯着周易,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周易笑笑,从容道:“占梦之术,古已有之。曹孟德有‘三马同槽’之梦,乃知司马昭之心。我不过能于梦中窥见一些过往而已,比起先贤尚且不如。段公子最近不也正在精研易学么,又何必如此作态!”

    “这……着实教段某难以置信……”段誉眉头紧皱,他虽痴迷于易学,但也只是将《易》作为一门学问研究而已。

    只是《晋书?宣帝纪》上的记载却是真实存在的:“魏武尝梦三马同食一槽,甚恶焉。因谓太子丕曰:“司马懿非人臣也,必预汝家事。”这段典故是说:司马懿还在做曹操的谋臣时,曹操偶作了一梦,见有三匹马在同一个槽里吃食,醒来后心中十分不快。心想司马懿父子正好是三马,而“槽”谐音“曹”,“三马同槽”岂不意味着司马氏要吃掉曹氏!于是便告诉太子曹丕:“司马懿不是个甘做人臣的人,将来必定会干预我们的朝政家事。”但曹丕后来十分信任司马懿,并没有把父亲的话放在心上。致使司马氏父子三人不但相继专嬗曹魏朝政,而且最终还灭掉了曹魏,建立了西晋。

    段誉熟于经史,类似于这样的故事听过不少。诸如文王梦飞熊得姜子牙、杜氏梦吞日乃生赵匡胤之类,都是时人耳熟能详的典故。但这些终究只是史书杂记,平日一读尚可,此时竟然真的碰到一位梦占过往之人,却让他左思右想,难辨真假。

    犹豫良久,段誉方才又期期艾艾的问道:“不知道……唔……不知道周兄都梦到了些什么?似与段某有关?”

    “我梦到了什么……”周易自问着,仰头将杯中湖水一饮而尽,方才大笑道,“……我不过梦到了一段人生……”

    他飘然站起,踱到湖边,朗声吟道:“卅载光阴如梦蝶,纷纭觉梦不可辨。风雨夜中惊坐起,往事回首可勘嗟。长知庄蝶两俱空,岂甘汲汲利禄间。纵难玉肌活白骨,亦当仗剑踏天阶。”

    这并不是一首合辙押韵的好诗,也没有什么妙手偶得的佳句。段誉却从字里行间瞬间体会到了周易的心情,心中讶异非常!难道这周公子,真的一梦三十年,在梦中经历了另一番生活?可又是怎样的人生经历,居然会让他生出名利皆空的心思,想要修仙练武呢!

    段誉还没有想明白,周易却已经喝完了壶中之水。不等段誉开口再问,便告罪一声,又去修炼了。段誉这时才发现时间已经近午,一上午的时间竟然已经一恍而过。

    整个午间周易都在静坐内修,段誉不想打扰他,便一人在湖畔周围漫步游荡。他心想堕入谷中已是第三日,再过得四天,肚中的断肠散剧毒发作,便再找到出路也已无用了。那周公子虽然不愿告知出谷之路,但看他神情显是有的。自己不若再仔细搜寻一番,也好过低头求人。

    于是他又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将谷中一草一木俱都又翻找了一遍,甚至连峭壁边的堆积的巨石也都一一尝试着推动,结果只累得浑身酸软,却依旧毫无所获。

    到得傍晚,周易复去修习内功。段誉自己拿了周易的鱼竿,本想要钓鱼打个牙祭。但等他钓上鱼后,瞧着手里活蹦乱跳的鱼却又不忍下手,最后反而将鱼儿放了,自去寻了十几枚酸涩的野果充饥。待到周易练完内功,准备去钓鱼,却发现段誉早已就着野草昏昏睡去。

    当晚睡到半夜,段誉又复醒转。这时周易已在两面石壁前摆完了姿势,唯留两面光滑如镜的石壁屹立在剑湖两侧。段誉没有瞧见周易“跳舞”,心下略感失望,烦恼之中抱膝坐下,静观湖上月色。四下里清冷幽绝,他伸手入怀,摸出一对花鞋,拿在手中把玩。

    这对花鞋是钟灵交给他的,让他带去万劫谷作为求见钟灵父母的信物。想像着钟灵足踝纤细,面容娇美,段誉不自禁将鞋子拿到口边亲了几下,又揣入怀中。心想:“我这番一定是没命的了,钟姑娘也没命了。要是她也在这里,咱二人死在这碧湖之畔,倒也是件美事。只可惜她此刻伴着那山羊胡子司空玄,实在无味得紧。这当儿我正在想她,她多半也在想我吧。”

    两人相识虽短,钟灵却先是在无量剑派里护着他免遭羞辱,又为了他放出毒貂咬了神农帮的弟子。想起小姑娘的一颦一笑,段誉一时间思如走马,不觉时光之过。

    直至四更时分,段誉坐在湖边,一瞥眼间,忽见身畔石壁上隐隐似有彩色流动,凝神瞧去,只见那面正对剑湖的较小石壁之上,赫然有一把长剑的影子,剑影清晰异常,剑柄、护手、剑身、剑尖,无一不是似到十足,剑尖斜指向下,而剑影中更发出彩虹一般的晕光,闪烁流动,游走不定。

    段誉心下大奇:“怎地影子中会有彩色?”抬头向月亮瞧去,却已见不到月亮,原来皓月西沉,已落到了西首峭壁之后,峭壁上有一洞孔,月光自洞孔彼端照射过来,洞孔中隐隐有光彩流动。

    他登时省悟:“是了,原来这峭壁中悬有一剑,剑上镶嵌了诸色宝石,月光将剑影与宝石映到玉壁之上,无怪如此艳丽不可方物!唔……还须得凿空剑身,镶上宝石,月光方能透过宝石,映出这彩色影子。倘若剑刃上凿出空洞,宝石便无法透光了。打造这柄怪剑,倒也费事得紧。”

    他眼见宝剑所在的洞孔距地高达数十丈,无法上去瞧个明白,从下面望将上去,也只是隐约见到宝石微光,但照在石壁上的影子却奇幻极丽,观之神为之夺。他思量这宝剑是何人所放,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周易。但紧接着他便否定了,盖因以周易的性格恐怕没有兴趣做这种事情。

    继而他又怀疑或许是数十年前,在谷底练剑的那两位使剑的男女高人放上去的。只可惜山谷这么深险,无量剑中那些人任谁也没胆子爬下来探查。而站在高崖之上,既见不到小石壁,也见不到峭壁中的洞孔与所悬宝剑,这个秘密,无量剑的人就算再在高崖上对着石壁呆望一百年,那也决计不会发现了。

    这般想着,盏茶时分已过。月亮移动影子由浓而淡由淡而无,石壁上剑影消失,只余一片灰白。段誉意兴索然,便欲睡去。

    刚刚躺倒,段誉却突然间一跳醒转,心道:“要将这宝剑悬上峭壁,可也大大的费事,纵有极高强的武功,也不易办到。如此费力的安排,其中定有深意。多半这峭壁的洞孔之中,还藏着什么武学秘笈之类。莫不是周易公子今早示于我的凌波微步,就是得自此间?但这石壁如此之高,以周公子之能未必能攀爬上去,难道这剑影还有其他玄妙?”

    此念一生,段誉又复记忆方才的剑影的,忽的忆起壁上的剑影似乎是斜指向北。他按照记忆朝着剑尖所指的方位看去,只见剑尖对准了一块大岩石。而这块大石,正是白日里周易让他推动的那块千斤巨岩。

    段誉心中一动:“难道这块岩石有什么道理。”走到岩边伸手推去,手掌沾到岩上青苔但觉滑腻腻地,那块岩石却纹丝不动。他双手出力狠推,岩石依旧如生根一般。

    段誉懊丧坐倒在地,只道自己想得方向错了。却忽然注意到这块岩石的周围十分干净,并没有藤萝之类的杂草和碎土石块。他心中怦的一跳:“这里有古怪!”

    当即俯身查看,就见这千斤巨岩之下同样是一层坚硬的岩石地面。伸手一摸,两层岩石参差不齐的缝隙之间并无多少尘土,显然有着人工清理的痕迹。段誉又尝试着左推右挪,上搬下压,可依旧拿这块巨岩依旧毫无办法。

    “怎么回事!为何毫无反映?”段誉绕着巨岩来回兜了十几个半圈,不解的喃喃自语。明明有着古怪,自己却猜之不透,他的心中犹如猫爪一般。

    就在段誉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一道平淡的声音忽然在他背后响起:“因为我把底下的滚石取走了!”

    专注之中背后忽然传来声音,段誉被吓得“啊”的一声惊叫,转头见是周易正,方才扶着胸口放松下来,“原来是周兄啊!你又为何如此?”

    周易抚摸着巨岩上的青苔,神色平静的说道:“初到此地时我心思难定,虽坐拥神功却进境缓慢,心中总想着外面的繁华世界和莺歌燕舞。于是抽走岩下滚石,自困于此。三个月后,方静下心来,矢志于武。自此纵四季轮换,寒暑往来,亦不再有丝毫懈怠。”

    “原来如此……难怪周兄白日竟让我推这巨石,想来是这巨石后有着通往外间的山洞吧!却是我错怪周兄了!”段誉长叹一声,对着周易揖了一揖,表示道歉,随后却又苦笑道,“只是为今之计却是奈何?周兄可有办法告我?”

    “搬开就好。”周易平淡的说着,走到了巨岩的右侧。

    双手扶住巨岩的底端,周易气沉丹田,双臂较劲,只听“哼”的一声,千斤巨岩竟然被瞬间掀起,“轰隆”一声滚到了左侧。

    巨岩滚开,露出一个三尺来高的洞穴。段誉却目瞪口呆的盯着周易许久,方才叹道:“周兄神力,小弟不及也!”

    周易只是笑笑,并没有在意段誉的惊讶。掀起千斤巨石看着惊人,实际上并不等于人真的有了千斤巨力。段誉这种经史文人向来不通格物之学,他却懒得解释。反正于段誉而言,都是难以想象的巨力。

    面对着黑漆漆的洞口,周易掏出一块小孩巴掌大的银块子,手指在银块子的边角上一搓,段誉只听“嚓”的一声轻响,一缕火苗竟然从银块子上冒了出来。

    “咦?发火锭!不曾想周兄还有这等奇物!”段誉瞧着周易手中的银块子,不由惊叹道。

    “呵,也就还能用这一次罢了!”周易随口解释了一句,举着银块子对段誉道,“段公子可愿进来一观?”

    “恭敬不如从命,请!”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