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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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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四章

    这一句老公,喊得霍星灵魂出窍。

    事后两人气喘吁吁,陈晚觉得这个澡是白洗了。

    她被霍星抱着,霍星有一下没一下地揉她身体。

    陈晚突然问:“他死了吗?”

    霍星的手停住,很快明白是哪个他。

    周正然。

    霍星声音淡,“嗯。”

    陈晚异常平静,“怎么死的?”

    “他中了三颗子弹,枪伤致命。”

    周正然当年被送进了医院。他死得非常惨烈,几乎没有抢救的机会。

    第二任妻子在儿子十岁时就跑了,儿子长大没走正道,贩.毒吸毒,劫持人质拘捕,被霍星当场击毙。

    周正然这一生,平凡过,胜势凌人过,表面浮华终成空,未到晚年,就得了个无人送终的下场。

    他中枪死了。

    陈晚中枪活了。

    她还记得那一日,翻车的一瞬间,周正然丢了手.枪毫不犹豫地护在了她身上。

    大概,那是他这一生中,能为小女儿做的最后一件事。

    陈晚久久不吭声,霍星问,“你在想什么?”

    “我想给他立个碑。”

    周正然死后没人管,警队按规章制度把他火化,从焚尸炉里随便扒了点灰烬就当骨灰了,往医院一丢完事,焚尸炉通常是一批一批地烧,也不知道骨灰盒里是不是他本人。

    霍星找了关系,帮陈晚把周正然给“接”出了医院。

    他们在华灵山找了位老道长,做了场像模像样的法事,最后在佛前给他供了一盏灯,灯火长明,在香火的熏陶和神灵的开解下,红尘诸事成往事,往事如风一吹两散。

    做完这一切,陈晚在离开的时候犹豫了。

    霍星握了握她的手,“想做什么就做吧。”

    陈晚默声,走到佛灯前屈膝下跪,跪天跪地跪父母,亲生血缘一场,命运怪力推动他们走向不同的人生,重逢却不敢相认,因为彼此早就不是当初的模样。

    陈晚双手合十,在烛火禅香里虔诚叩首。

    “如果有来生,求你别再踏进穷凶极恶之地,当个快乐的老头,恨谁都别恨老天。因为向来只有天意弄人。”

    陈晚行了三个礼,心说:“爸,在下面和妈好好的。”

    她和霍星离开了,殿里的年轻和尚每日念经诵佛,他看了眼陈晚供着的那盏灯。

    灯座上朱红小纂,悄然刻着:

    “祭吾生父周正然,小女周圆月,敬。”

    这是压在陈晚心里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事情了结之后,陈晚整颗心都松动了。

    霍星话不多,但该做事的时候一点也不含糊,他用行动证明,支持陈晚的任何决定。

    陈晚花了半个月重新适应云南的生活,霍星的生活忙中不乱,早晚往返火锅店和家。

    自从陈晚回来,火锅店二楼的小隔间就荒废了,莫方慧索性把它改造成了杂物间,彻彻底底地物尽其用。

    陈晚不喜欢去店里,因为每次待上十分钟,出来之后浑身上下都是一股欲.仙欲死的火锅味。

    但她也没闲着,在网上倒腾了一个礼拜,雇了一帮水军,在微博、微.信和一些团购网站上,把火锅店的好评率刷到了顶端。

    大理本来就是旅游城市,许多人慕名而来,火锅店当月的销售业绩提高了四成。

    霍星提过不知多少次,“你跟我去店里吧。”

    陈晚不乐意,“去店里干嘛,吸油吗?”

    霍星被噎得无语,耐心解释,“这是我们的店,一些杂事莫方慧可以打理好,但是管账是不是还得让女主人来?”

    陈晚:“不要。”

    霍星:“为什么?”

    “我不喜欢火锅味。”

    霍星:“……”

    陈晚伸手捧住他的脸,没好气地说:“你给我把白眼掰回来。”

    霍星:“……”

    陈晚当然明白他如此坚持的原因,安慰道:“我不会再凭空消失了。每天在家等你行吗?”

    一走就是两年,霍星是怕了。怕一个没看住,陈晚又不见。恨不得将她天天带在身边,一刻也不愿一个人。

    霍星还在酝酿着去说服她。陈晚啧了一声,义正言辞地叫他名字,“霍星!”

    霍星抬起头,满眼都是不甘心。

    陈晚气势汹汹地说:“还听不听老婆的话了?”

    一个男人怎能被女人唬住?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当真是仗势欺人无法无天了!

    霍星扬眉正眸,掷地有声,“听!”

    陈晚笑了,她又赢了。

    以她从小到大的表现来看,尚且算得上一枚合格的败家娘们,陈家家境富裕,在物质生活上未曾亏待,爱美是天性,陈晚花钱有恃无恐。

    好在她没完全沦丧,一生励志当个有内涵的花瓶,凭着画画这一技之长,终于实现了经济独立。

    来云南的第三个月,陈晚的画室开业了。

    她又重操旧业,把画摊从街头挪到了室内,再次当起了陈老师。

    一切顺风顺水,陈晚又愁起了另一件事。

    她和霍星从重逢后的第一次起,就很有默契地没再避孕,以霍星这种耕田速度和质量,按理说应该很快开花结果。

    可陈晚的肚子四个月了还没动静。

    霍星不以为然,求神拜佛把她供成了祖宗,“先把婚礼办了行吗?”

    陈晚的轴劲一旦上脑,坦克也拉不回,干脆拒绝,“不办。”

    霍星最怕她一根筋走到黑的状态,第一次见识时,他把自己给赔了进去,这是第二次,霍星已经没有东西陪葬了。

    他字字都是真心话,“孩子我们慢慢生,就算没有孩子,我也跟你过一辈子。”

    陈晚一巴掌堵住他的嘴,“呸呸呸!”

    霍星:“……”

    陈晚对人生里的某些事,有挥不去的执念。

    十四岁一眼难忘的霍星,二十五岁死皮赖脸追到的霍星,二十七岁拼了命想给霍星生孩子。

    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都刻上了霍星。

    陈晚去医院做了全套检查,医生说一切正常。她又买了数不清的人生燕窝,像炼仙丹一样,日日痛饮。

    因为受过严重的枪伤,在生孩子这件事上遇到点挫折,陈晚就开始细思极恐。

    有一回晚上睡觉,深更半夜凌晨两点,她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霍星以为她不舒服,急着问:“你怎么了?”

    陈晚一抹眼睛,甩了一手的泪,哽咽地说:“我梦见我生了一只癞蛤.蟆。你说,我是不是真的生不出孩子啊?”

    这一次,霍星是真的发脾气了。

    他把陈晚的燕窝灵芝全部丢进了垃圾桶,再把她偷偷从华灵山请回来的“求子符”给冲进了马桶,最后怒气冲冲地撂了话:

    “你要是再这么逼自己,陈晚,明天我就去结扎。”

    陈晚目瞪口呆,这男人要上天,凶起来的时候翻脸无情。

    自此之后,她就老实了。

    不再光明正大地扛大旗,而是当了一名合格的地下革命工作者。

    陈晚疯狂地迷上孕妈妈论坛,那些升级孕妈的经验分享,一个不落地看。并且把一些易受孕姿势放在霍星身上解锁。

    弄了两次就被看出了端倪,下一次,霍星再也不脱衣服睡觉了,把皮带系得紧紧,觉得不放心,还趴着睡。

    疯魔劲冷下来后,陈晚觉得也没啥意思,再也不去执迷生孩子的事。

    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神经患者突然不治痊愈。

    霍圆圆小朋友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她跟霍老板和陈老师第一次打招呼的方式也挺不让人省心。

    距结婚摆酒还有一个星期,定制的婚纱送到了,陈晚在更衣间试穿,高跟鞋刚换上一只,人就结结实实地晕倒了。

    “哐当”一声巨响,等在外头的霍星心头大乱。

    陈晚的脑袋砸了一个巨大的包,医生坚持要她做一个脑部ct的检查,也不知怎么的,陈晚内心一阵莫名的排斥。

    霍星哄着劝着,“做个检查,万一脑震荡怎么办?”

    陈晚犹豫了一下,但胃里突然涌出了一股恶心的味道,战胜了她的犹豫。

    陈晚偏着头,脸色苍白说:“我想吐。”

    一旁的小护士刚当了妈,颇为敏感地插了句嘴,“你上次例假是什么时候?”

    这句话在陈晚耳朵边上炸开了一朵烟花,烟花完全绽开后,竟然是个癞蛤.蟆的图案,和她一个月前做的梦遥相呼应。

    验血证实,陈晚怀孕了。

    拿到结果之后,陈晚非常平静,转头对一旁的霍星说:“恭喜你啊。”

    恭喜你当爸爸了。

    恭喜你的好基因有人传承了。

    恭喜你一生所求,终于圆满了。

    婚礼当天,宋明谦从上海带着一帮以孙舟这只老狐狸为首的“职业抢亲大队”空降云南。

    宋明谦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骄傲,不允许他认错。

    霍星如今所拥有的每一件幸福,也不愿被人打扰。

    两个人心怀默契,谁都不提两年前的伤心事。

    结婚那天,警队的老同事都过来捧场,卓炜携带一支特种兵战队,与宋明谦的职业抢亲大队强强对战。

    宋明谦的人里三层外三层,战术部署严谨细致,犹如铜墙铁壁无法进攻。

    霍星已经撒了一卡车的红包,对方拿人钱财,却一点也不手短,就是不让霍星见新娘。

    宋明谦待在陈晚的房间,打开窗户,居高临下地看着霍星,挑衅味十足。

    霍星镇定如常,慢条斯理地脱了西装,挽起衣袖。

    卓炜一看便懂,对着对讲机一声吩咐。

    下一秒,霍星冲进铜墙铁壁,一拳撂倒一个,直接以暴制暴。

    特种兵战队断后,确保霍星顺利杀敌。

    霍星以风火之势上到房间门口,他连谈判的耐性都没有,手一扬,后方兄弟明了,直接踹门,门板“轰”的一声倒地。

    卓炜递上西装,霍星有条不紊地穿好,二话不说打横抱起陈晚出了门。

    宋明谦微怔,随后失笑。

    陈晚身穿白纱,温婉动人,是他这一生见过的最美风景。

    宋明谦长身孤立,站在热闹的身后,他的目光一直跟随陈晚。

    她那么美,那么好,被她丈夫抱着,一路都在笑。

    宋明谦突然冲动了。

    回头,回头!

    如果她肯回头,他就不顾一切地把她抢走。

    陈晚果然回头了。

    宋明谦刚才的想法却瞬间破灭。

    她脸上的表情太幸福,澄澈无尘,让宋明谦恍然想起十岁那一年,她拿着那包糖时,一瞬间的微笑。

    像是一朵花懂得了盛开。

    宋明谦心里的芥蒂在一点一点抖落。

    笑容不是为我,好歹,我也当了一程护花使者。

    这辈子,值了。

    这日阳光大好,蓝天白云,世间之事再无烦恼。

    嘘——

    你看,花开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