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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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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草药没有问题,钟离山再次看向凉州来使,竭力镇定情绪,缓缓道:“你们陈将军送这草药给我,应该不是没条件的吧?”

    凉州来使高傲地一笑,“我家主公以草药相赠,自然是有个小小的请求。”

    至于这请求是什么,不用说,双方早已经心知肚明。

    钟离山望着凉州使节那成竹在胸的样子,忽然面沉如水,低声问;“你们主公就不怕我斩了来使,扣下草药,却依旧支援汉中?”

    凉州来使颇有深意地勾起唇角,“钟离山主若是扣下草药,与我凉州撕破脸,难道就不怕令公子再被什么毒虫毒蛇咬到,无法再寻得草药医治?”

    话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钟离甘这次之所以会中毒,根本就是陈冰在动手脚!

    钟离山眼睛发红地盯着那尖嘴猴腮的凉州使节,恨不得生啖其肉,也不知道是不是气急攻心,前几日那股几乎要将头颅撑开的疼痛感再次袭来,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以头抢地。

    “好,我清平山不会派兵汉中,多谢陈将军厚礼相赠,送客!”

    钟离山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最后这一句话,挥手打发了那凉州使节。待凉州使节刚一离开,他便直接仰面倒下去,打翻了桌案上的杯盘茶盏。

    “当家的!你怎么了!”吴青失声扑上前,阮吉和王大等人也急忙围上去。

    陵洵尽管对钟离山的气还没有消,但是见状,也不禁担心起来,刚走上前,却被钟离山一把抓住手腕。

    钟离山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盯着陵洵,眼中露出焦急,“风兄弟……快,先给甘儿用解药……”

    “知道了,甘儿那边有我在,你放宽心。”

    “我,是我对不住你……”

    钟离山双目含泪,面容憔悴,这种近似于临终托孤的场面让陵洵心生不祥。

    “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快让阮三爷给你瞧瞧,我这就和穆先生去甘儿那里。”

    只是几句话,两人间的嫌隙便已经消解了大半,事已如此,陵洵无意再追究钟离山当初为何鬼附身一样,将下毒之事怀疑到自己身上,他只要知道,于危难之中,钟离山想要托付钟离甘的人选只有他,也就够了。

    陵洵要离开之时,钟离山还紧紧抓着他,似乎不放心,陵洵拍了拍他,说了一句“甘儿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我对他必定尽心尽力”,钟离山才放开手。

    为了不再出变故,陵洵亲自带着十日草前往后山,由穆九开方煎药,再由他给钟离甘喂下,然后就寸步不离守在婴儿床边发呆。不出一个时辰,药效显现,还不足成年男子小臂长的奶团子慢慢退去高热,呼吸渐渐安稳下来,脸蛋也由不正常的潮红变得白嫩红润。

    穆九见陵洵看小外甥看得入迷,连叫了几声“主公”都没把人叫回神,只好走到他身边,轻轻唤了他的字。

    “少期。”

    陵洵这回果然有了反应,抬起头,看着穆九的目光带上几许迷茫。也因为这份迷茫,他的眼眸在摇曳烛火中显出潋滟的柔光,仿佛月光下一片静谧的湖水,看得穆九微愣了一下,才努力克制住心头的荡漾。

    “我对不起我姐。”陵洵叹了口气,又趴回到钟离甘的小床边,轻轻用食指勾住对方伸出袖子外的小手。“就算钟离山大意,我作为舅舅,也应该好好看顾着他,不该让他受这份罪。我被钟离山怀疑,又有什么资格动怒?”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世道艰险,难免有所疏忽。好在这次有惊无险,以后只要提高警惕,便可以做到有备无患,主公不必过于苛责自己。”

    陵洵微微勾起唇角,看了穆九一眼,“你倒会安慰人。”

    穆九敛目拱手,“臣下说得是实情。”

    陵洵特别喜欢看穆九这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每次见他如此正经,都忍不住生出想剥他衣服的冲动,于是故意调侃道:“你要想让我心情好点,就多叫我几声‘少期’听听?”

    穆九抬眼看陵洵,目光似有穿透力,倒是把耍流氓的人先看得脸红,有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你说钟离山怎么想的,他当真怀疑我给甘儿下毒?”陵洵假装正经地咳嗽一声,有意转移话题。他本是没话找话,早就不在乎和钟离山的误会,没想到穆九却是神色严肃地沉吟片刻,说出了一句让他意想不到的话。

    “主公有没有注意到,钟离先生这段时间的头疼病来得不太正常?”

    陵洵心中一凛,“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有人故意害他?”

    穆九却没有往深里说,只道:“有时候,头疼的确容易使人神智混乱。”

    陵洵仔细回想,觉得钟离山最近的确时常按揉太阳穴,似是在极力忍耐什么,可见这头疼不是今日才有,可他以前从没听说钟离山有这毛病。如果说他近来的喜怒无常行事急躁,与这头疼的毛病相关,而这毛病是人为所致,那么很显然,加害钟离山的人很希望挑拨他和陵洵的关系。

    “也不对。”陵洵摇了摇头,“就算头疼,真的思绪混乱,也不能随便怀疑我啊。”

    穆九深深地看了陵洵一眼,“主公还不明白?”

    “嗯?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个人被病痛折磨时,意志最为薄弱,往往会展示出心底的想法。”

    “所以你是说,钟离山真的觉得我会害甘儿?”

    “那倒不一定,但足以说明,在他心底深处,已然忌惮主公。”

    陵洵不愿相信,连连摇头,“我有什么好让他忌惮的?”

    “一山不容二虎。”穆九只说了短短六字,却字字如重石。

    这回陵洵不说话了,他从来到清平山以后,以吴青为首的部分清平山匪众,一直对他不太友好,他很清楚这是为什么。

    “可我和钟离大哥是兄弟……他怎么会觉得我会抢夺他的基业?”

    穆九摇头,“面对权柄,同胞兄弟犹可自相残杀。”

    陵洵沉默良久,终于唏嘘一声,点点头道:“我懂了,等汉中之事尘埃落定,我们便离开清平山吧。只是此事未完之前,我不放心走。”

    两人说话间,忽然有人敲门,却是穆九的小童儿谨言,和平日一样,他是来给穆九送吃食的。

    陵洵一见谨言就像见到救星,“快过来,刚好我也饿了,一晚上都没吃东西。”

    “知道主公和先生没用晚饭,我特地让人多弄了一些。”谨言一边帮忙布置碗筷一边说,“对了,我方才还看到了岳先生,只是他没有让人通禀。”

    陵洵一愣,“明轩也来了?他来做什么?”

    谨言答:“只说要来这边看看传说中的稀有草药。”

    陵洵奇怪,“那十日草都煮了药汤了,他去哪里看?”

    谨言说;“就在小厨房。”

    陵洵出门时,正瞧见岳清悠哉悠哉摇着扇子往外走,方珂抱着一个药罐子跟在他后面。

    “明轩,你这是做什么?”陵洵叫住二人。

    岳清回头瞄了陵洵一眼,漫不经心道:“听说十日草是天下第一稀罕的草药,不见识见识怎么行?”

    陵洵往方珂怀里的药罐子看了一眼,迟疑道:“这里头少说也有几十种草药,都熬成渣了……”

    “所以才要连同罐子拿回去嘛,我把药渣倒出来,慢慢挑。”岳清说得理所当然。

    这时穆九也跟出来,刚好听到岳清的话,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岳清斯斯文文冲穆九行了个礼,道了一声“告辞”,便又领着方珂,晃着方步扬长而去。

    陵洵不解,“他要那十日草的药渣做什么?总不会是怕以后被毒蛇咬,先留下点救命的残药?”

    “岳掌柜行事自有乾坤,要那十日草的药渣,说不定是有什么用场。”穆九神色淡淡似是不经意,眉间却不着痕迹地轻蹙了一下。

    岳清回到住处,找了几个略通医理的侍从,命他们将那药罐中的残药渣一样一样分出来,他心情十分好,甚至抓了把豆子喂给那只快养成球的白色八哥。

    “方珂,你说这世间当真有白色的八哥么?”岳清和那白胖八哥笑眯眯地对视了一会儿,这样问,那白色八哥似乎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扑棱两下翅膀,冲岳清“呸”了一声。

    方珂瞅瞅八哥,又瞅瞅岳清,心说岳掌柜今儿又是玩的什么哑谜,明明在祂面前就有一只白色的八哥嘛,不过他不敢将这段腹诽说出来,只能乖乖道:“白色八哥虽然稀少,但是应该还是存在于世的吧,不然我们面前这一只又是什么?”

    岳清半晌没有回音,好像没有听见方珂的话。

    “对了,我前两天让你们找的八哥找到了吗?”岳清忽然问。

    “嗯,找到了。”前几日岳清忽然说要他们找一只普通的八哥来,方珂不明白掌柜为何单和这种鸟对上眼,却很尽职尽责地给他弄来了。

    “在哪里,我瞧瞧。”岳清说着就要方珂带他去看,当方珂将鸟笼子递到他跟前,岳清就好像从没见过八哥似的,围着鸟笼子上看下看,末了才点头赞一句:“对嘛,这才是八哥。”

    那只白胖八哥似是感觉到尊严被狠狠践踏,缩着鸟脖子将头埋入翅膀下,拿屁股对着岳清。

    “岳掌柜,药渣已经分好了。”这时那几个分药渣的侍从完成了任务,前来回禀。

    岳清走过去查看,只见不同的药渣已经一小堆一小堆的分开,摊在桌案上。他看了片刻,挑了其中一堆,随手抓了一把,竟然直接丢进那灰色八哥的鸟食盒子里。

    小灰八哥不明所以,慢慢凑近食盒,试探地啄了一下,似乎还觉得那些药渣味道不错,竟啄米一样,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吃了起来。

    岳清看得满意,笑眯眯对那八哥道:“千金难求的草药,真是便宜你了,可要好好吃,别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