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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暗箭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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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死的!该死的!」高阿朵这辈子都未曾像现在一样狼狈的。

    他伏在战马上不住地快马加鞭,想要脱离贾敛等上万周人骑兵的追击。尽管他自认勇武非凡,但也不曾认为自己能在上万敌军的围剿下得以幸存。

    高阿朵怒火冲天的骂骂咧咧的道:「董木合那厮究竟死了去哪?这么大的动静还不出现!!」

    「他该不会是想要等老子死了才出手吧?就知道这老狐狸不安好心的了!说不定还是延术那厮派过来的奸细!」

    「该死的董木合!该死的延术!该死的周人!」

    突然,他眼睛一亮,好像发现了些什么似的,越发用力鞭打身下平日呵护备至的战马。

    「休走了高阿朵!」

    「活捉高阿朵!」

    「高阿朵纳命来!」

    「军侯!前方有树林,恐有埋伏!」池苍紧紧跟在贾身后,嘴一张,阵阵冷风就从他嘴里进去,灌了一肚子的空气。

    「你这臭道士别这么胆小!匈奴那三万兵马刚刚就被我们一锅端了!那里还来埋伏!?」冉封撇撇嘴,不以为意的道。

    「如冉封所言,匈奴人在此处也就三万多骑兵,全都被我军击破了!其他匈奴人尚在雁门那边,此地自然不会有什么什么埋伏!」贾敛在瞧见树林的那一刻也曾犹豫过,但在心里算了匈奴人兵力数目一次后,加上擒获斩杀左谷蠡王高阿朵大功的诱惑,都诱使他继续追下去。

    「军侯!逢林莫入,穷寇莫追啊!」池苍苦口婆心的劝说,他的直觉一向准确得惊人,靠着这直觉,他多次带着弟兄们避开所有危险的地方,活到最后。这次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再追下去了。

    贾敛抿嘴。

    他不是听不进建议的人,他身上背负着的是身后上万兄弟的生死。

    只是,终究是不甘心。

    眼看高阿朵等人快要进入树林里,贾敛把火龙沥泉往马鞍上一挂,从背后拈了三支长箭,七石强弓一挽而就。三声弓弦连珠霹雳般响起,箭矢如飞地往高阿朵的后背射去。

    然而,未等贾敛等人看清箭矢究竟有没有射中目标,一阵巨大的喊杀声突然传出。

    无数身穿匈奴皮甲的匈奴骑兵从树林里如潮水般向贾敛等人的方向涌来。

    这还不只,一阵黑沉沉的箭雨铺天盖地的射下来。

    很多大周的骑兵们来不及反应,顿时,冲在最前面的周朝骑兵们连人带马被射成了刺猬,极大的惯性使得人仰马翻,身后的同袍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策马闪避,被这翻倒下来的人、马撞倒了一大片。

    「呜──呜──呜──」当一阵悠长的号角声响起后,无数的匈奴骑兵手拿兵器,高呼狂叫的冲向离他们已经不远的大周骑兵。

    「杀周人!!!」一轮箭雨后,大周和匈奴的骑兵们撞到了一起,碰的一声激起一浪巨大的浪花,

    黑夜之中,不辨虚实,贾敛等人也看不清匈奴的虚实。

    「糟糕!匈奴人有援军!!」池苍不妙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

    贾敛咬唇,未等他发出撤退的命令,身后又传来一阵喊杀声。

    冉封吞了口唾液,骂道:「他娘的!臭道士你真的是乌鸦嘴!」

    「军侯!有埋伏!!」池苍的脸色极为难看。

    黑夜中,人头纷纷涌涌的,凭借火把的火光,只能依稀看清匈奴人的身影,根本看不出敌人的数目多少。

    「兄弟们!别慌!随某冲杀出去!!!」贾敛知道情况越危急,他就要越镇定。

    他不假思索的就命令道:「冉封、池苍,以某为箭头,你等二人一左一右领着兄弟们随某从西边突围!」他们夜袭高阿朵营地正是在西边,五万大军中足有四万大部队仍然停留在高阿朵的营地里,没有追随出来。

    「诺!!!」冉封、池苍齐声应允。

    只是,事情没这样的容易。

    「周人小儿哪里跑!?」却是刚刚被追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犹如丧家之犬的高阿朵。

    他挥动着那根泛着狰狞光芒的狼牙棒,跃马拦截着贾敛等人。

    「滚开!」贾敛顾忌着身后的士兵们,不愿与高阿朵纠缠,大吼一声,体内内力快速运转,「断魂刺!!」

    高阿朵在场边观察了这么久,自然是知道贾敛枪.法的厉害,但他也不是吃素的。只见他不管火龙状枪.头快要刺中自己的喉咙,只管一力降十会,把巨大的狼牙棒往贾敛身上一顿乱砸。

    贾敛咬牙,只得收回火龙沥泉,险险挡下狼牙棒。

    「$#%$!&*#!」这时候,贾敛听得一阵叽哩咕噜的匈奴语,脸色一变,回首身后。

    又是一顿箭雨落在大周兵士身上。

    贾敛看着自家中箭倒地、双眼还残留着希冀、惊愕的士兵们,眼睛都红起来了。

    是他把弟兄们带进死路…是他…都怪他…这一切都怪他!

    「哈哈哈!董木合做得好…啊啊啊!!!董木合你个混蛋!我还在这边啊!!!」高阿朵张狂的笑了一半,就忙着用狼牙棒把飞射到身前的几根劲矢拨开,骂道。

    董木合是匈奴的右日逐王,位于左右谷蠡王之下。在左贤王延术和右贤王呼韩邪的明争暗斗之中,他一向是站于中立稍偏右的立场。虽然对呼韩邪这位撑犁孤涂(长生天的儿子)、为匈奴屡立大功的右贤王很有好感,但小孩子才看好感,大人只看结果。只要大单于伊稚斜一日未立屠奢太子,一日未回归长生天的怀抱,六十有余的老狐狸是绝不会真正下场站位置。

    想法是挺美好,只是一场意外令他不得不改变打算,旗帜鲜明的支持呼韩邪。

    无他,董木合刚刚得知他最宠爱的幼子「欺负」了左贤王延术的女人。原本这样也不是什么大事,匈奴女性地位低,买卖女子、赏赐姬妾是常事,董木合最多说几句软话,出大价钱把那女人买下来就是。然而,幼子动的女人却是延术的正妻赫连氏!这下子可吓坏了董木合。虽然说匈奴女性地位低,但并不等于阏氏的地位低,她们虽不见得是皇后,但大单于的阏氏在匈奴的地位却很重要,左右贤王得恭恭敬敬,就连大单于也得重视她们的意见。每一位阏氏,尤其是颛渠阏氏(大妃),不仅在内政、外交上有重要地位,在战争中也起不小的作用。

    现在伊稚斜大单于在位,有他镇压着,延术不敢对他的幼子如何。但董木合深知延术虽有雄才大略的一面,但报复心强,但凡是得罪了他的人,几乎没有不被报复的,只是差别在于时间的前后而已。

    有见及此,为保爱子,董木合只得当机立决,决定投靠右贤王呼韩邪,尽全力捧呼韩邪上位。而捧呼韩邪上位最快捷的方法莫过于在这次与周人战争中,让呼韩邪立下大功劳,乘大胜周朝之机,一举成为屠奢太子!

    所以,就有了董木合率领本部两万兵马驻扎在高阿朵附近,在高阿朵营地出事后,埋伏贾敛等人的举动。

    「臭小子!我认得你!你就是那天对我大匈奴右贤王无礼的臭小子!」高阿朵定下心神,凭着贾敛那条张扬、嚣张至极的雉尾,却是认出贾敛的身份了。

    这时,「哪里来的疯狗!竟敢胡乱吠叫!看老子不宰了它来下汤!」在后面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赶上来的牛金头一句就是骂街的道。

    「那里来的丑汉!这瞎黑灯火的就少出来吓人吧!」高阿朵认得牛金,故意嘲讽道。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高阿朵这句着实是点燃了牛金心中的滔天怒气。

    「放你娘的屁!匹夫安敢欺我!!」牛金勃然大怒,提斧就上。

    「哼!周人怕你!我大匈奴的勇士可不怕你!」高阿朵冷哼一声,舞动手中的狼牙棒。

    两人越斗越快,旁人只听得宣花八卦大板斧与狼牙棒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一团土黄色的真气和另一团棕红色的真气纠缠起来。

    牛金自信满满的说:「敛小子!你先带人冲杀出去!老子待会就跟上!」宣花八卦大板斧不过是与狼牙棒硬碰硬的对上了两三下,牛金已经大约得知高阿朵的力气是远远不如自己,自己完全能够在二十个回合之内斩下这匈奴疯狗的头颅。

    高阿朵憋着一口气,满脸通红。他想不到除了那周人小儿外,居然还有人能够在力气上完全压倒他。高阿朵的棒法全凭他一身气力和多年征战带来的经验,来去不过是砸、拦、抡、磕四招,敌人就已经身首异处,怎及得上力气远胜于他、又集百家之长的牛金呢!一时间,毫无还手之力,全面落入下方,只得死命抵挡牛金凌厉的攻势。

    「嗯!」贾敛全心信任的点头,他从未质疑过大魔王的武力。

    「上将军,你快些跟上…小心!!!!」话不过说了一半,他突然惊叫起来。

    「哦?」牛金反应极快的,上下挥动两柄宣花八卦大板斧,全身内力急速转化作土黃色真气四溢,把自己护得严严实实,泼水不进。

    「锵锵──」无数利箭从四面八方撞上牛金的土黄色真气屏障,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而真气屏障内的牛金完好无缺。

    只是,七枝闪烁着暗绿色不详光芒的铁箭从利箭中突围而出,纷纷穿过土黄色真气屏障。牛金闻风而动,把前两枝铁箭一一砸下,然而,成也大斧,败也大斧。大斧的面积太大了,挥动出去后,收回庞大的斧面需要时间。而就在这一短短的瞬间,余下来的五枝铁箭顺利抹入牛金的左肩胛骨、右肩胛骨、腹部、左大腿和右大腿。

    「他奶奶的!董木合你又耍阴招!!」高阿朵见得牛金如此,却毫不领情的大骂董木合。识英雄重英雄,虽则牛金是敌人,但他就是敬重这个丑汉子。靠暗箭伤人,他胜之不武,也丢不起这个脸皮!

    董木合找来的弓手可不是一般的弓手,他们可是射雕者!而最后那七箭就是由他部落中最厉害的七位射雕者所射出的。箭上涂有由赤蝎粉制成的秘制□□,中者如烈火烧炙,疼痛不堪,苦不堪言,最终即使没有因毒性而死,但也会活活痛死或者因忍受不住痛楚而自尽……

    牛金脸色变得极端难看,猛然疯狂大吼:「痛杀我也!」他用力一扯身下的踏雪乌骓,踏雪乌骓从匈奴骑兵的重重包围中跃起。马上的牛金痛得吡牙咧嘴,怒目圆睁,泄愤似的把大斧扯起来一抡,身在半空已削下四个匈奴人的狗头。

    「牛伯伯!!!」贾敛顾不得其他了,大惊失色的喊道。

    「呼呼…啊……」牛金努力深吸了一口气,强撑出一个丑陋的笑容。后背等贾敛看不到的地方,尽是湿漉漉的冷汗。

    「呼…敛小子乖…伯伯…伯伯没事,你快带人杀出去…嗯…伯伯…伯伯马上就跟…跟……」牛金喉结翻滚两下,感觉到身上各处伤口传来剧烈的疼痛,一口气喘不上来,努力想要哄走贾敛。

    可惜,一句说话都未说完,「噗……」牛金身子晃动,旋即几口鲜血喷出,从马背上猝然倒地。

    贾敛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眼睁睁的看着这个,自他年幼时起就一直顶天立地,不曾倦缩的身影颓然倒下。

    「牛伯伯──」

    「上将军──」

    贾敛乃至数千大周骑兵无不大惊失色,手足无措地大喊。

    此时,天空微微泛白,清晨的第一缕晨光开始升起。

    不知道是不是贾敛的错觉,他只觉得今晚的黑夜来得特别的漫长,秋风也吹得特别的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