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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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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胞胎的诞生,实在是沈府今年最大的一桩喜事,且意义不凡,代表着长房嫡系这一脉后继有人。饶是沉稳如沈老爷子都喜动于色,特地开了祠堂,告慰先祖。

    沈府亦是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就连园子里摆放的花都是挑了最喜庆的,阖府主子连下人俱是眉开眼笑,有什么不高兴这档口也得憋着。

    在信都的习俗中,人生有两件大事:一是生下来第三天的‘洗三’;二是死后第三天的‘接三’。所以无论贫富贵贱,洗三仪式都会尽可能大肆操办。沈氏更不会委屈了自家嫡长孙,这一日广邀亲朋。

    为此,天璇忙的脚不着地,盖因刘氏把事情都交给她操办。天璇原以为自己会手忙脚乱,不想上了手,驾轻就熟,自然而然就会了。心道自己记忆恢复的情况是越来越好了。

    蒋岚远远就瞧见天璇站在垂花门下,身侧是一棵怒放的石榴树,而她穿了件石榴红的织锦金丝长裙,比枝头火红的石榴花还要明艳动人。

    这样鲜妍艳丽的装扮在她身上甚少见,蒋岚绕了一圈,啧啧:“可真真是人比花娇啊。”

    天璇轻轻推了她一下,笑:“就你嘴甜。”然后上前与颜氏见礼。

    冀王妃身份尊贵,不轻易出门,这种亲朋故旧之间的往来,除非大事,一般的都是派个婆子过来送礼贺喜,现如今儿媳回来了,自然没有再派下人的理。

    颜氏还礼,道了一句恭喜之后便再不多言。

    她不爱说话,天璇早有耳闻,故也不多言,迎着姑嫂二人入内。。

    屋内已经坐了不少贵妇人,见天璇带着颜氏进来,俱是微微一怔。两人都是万中无一的绝色,颜氏便如那天山上的雪,清、冷、美,却带着一丝荒凉。旁边的天璇似春江里的暖水,又像是枝头新开的花,娇、暖、妍,此刻黑白分明的大眼顾盼生姿,言笑晏晏,叫人心旷神怡。

    天璇说笑几句便告辞,继续出去迎客。蒋岚这样的小姑娘自然是去园子里找同伴玩耍。

    如颜氏这样成婚的女子一般都是留在屋内与众贵妇闲谈,只她出了名的清冷寡言,诸人有心奉承也无处下嘴。

    刘氏瞧着她几次望过来,心念一动,便起身道:“对不住,我去去就来,诸位自便。”众人当她更衣,也不在意。

    不一会儿颜氏也起身离开。出了院子就见刘氏不疾不徐的走在前面,显然是在等她。

    刘氏对颜氏微微一笑,颜氏便也轻轻扬了扬唇角。

    刘氏温声道:“三夫人可是找我有事?”

    颜氏点头,毫不含糊的直奔主题:“三爷中意寄住于贵府上的毕姑娘,想纳她进门。”

    刘氏呆了下,毕绣莹?蒋嵘?她完全无法把毫不相干的这两人联系起来。可颜氏模样显然不是说笑,而她既然这么说了,以那位蒋三爷的行事作风,没有万全把握是绝不会上门的。

    把握?

    她想起了不久前毕女师满面尴尬的上门婉拒了沈志安,之前明明很中意的。说实话,刘氏是有些不悦的,沈志安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配毕绣莹真的不算委屈,毕竟毕氏灰飞烟灭了。

    因为蒋嵘,所以拒绝沈志安吗?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又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

    刘氏百思不得其解,她定了下神道:“绣莹上有高堂,不如三夫人当面问一问,这事我一个外人却是不好做主的。”人家提前与她打个招呼是给沈氏面子,毕竟毕绣莹寄住在沈府,但刘氏却是没立场答应与拒绝。

    颜氏却是淡淡道:“三爷说毕家已然答应,我便不多此一问了。”

    刘氏阖了合眼,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三夫人可要见一见绣莹?”

    “不急这一时,早晚会见到的。”

    还真是一点都不上心,刘氏看着一脸淡然的颜氏,从头到尾她都是一副例行公事的模样,也不知该替她喜还是替她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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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吉时,吉祥姥姥将新生儿抱出来,厅内设香案,案上供奉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等十三位神像。待吉祥姥姥上香叩首之后,本家亲眷按着尊卑长幼上前添盆,天璇添了两只小金元宝。

    本家亲眷之后再是宾客,多是金银裸子,天璇便想这样的交际应酬法家底薄怕是要捉襟见肘,遇上人口兴旺的,几乎每个月都有红白事。

    蒋岚见颜氏添了一对精巧的金镯,在天璇耳边碎碎念:“什么时候我也能当姑姑。”她十分眼馋朵儿,现在好了,天璇添了两个小侄儿,自己还一个都没有。

    天璇拍拍她的手:“这话你少说,省得给你三嫂压力。”

    对于她的迟钝,蒋岚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刚翻完就见颜氏踉跄了下,幸好被身旁的丫鬟扶住了。

    蒋岚急了,赶紧过去,还没靠近就见颜氏捂着嘴干呕了两下。

    天璇心里一动,这不会是有了吧。

    现场有此想法的显然不少,有那会歧黄之术的妇人上前一把脉,喜上眉梢:“诶呦,要是没错,三夫人这是有喜了。两位小公子可真是福星哩!”颜氏进门也有两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哪怕是赶巧了,众人看双胞胎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有那求子若狂的硬是凑上来摸了摸。

    惊喜来的太快,蒋岚愣住了,还是被天璇推了一把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我要当姑姑了?”

    “是啊,还不去看看。”天璇推她。

    蒋岚一下子就冲了过去,离着颜氏三步远又不敢靠近了,小心翼翼道:“三嫂你觉得怎么样?”那模样好似怕稍微大声点就吓到颜氏。

    颜氏已经被扶着坐在了椅子上,她表情有些怪,有些茫然,有些无措,最后脸上慢慢的浮现了一丝喜色,她本就是美人,一笑之下冰雪消融,美不胜收。

    之后颜氏被冀王府的人战战兢兢的护送回去,那架势就跟护着颗露珠似的,也难怪,这可是冀王府第一个曾孙辈。

    颜氏一走,被打断的洗三又继续,之后添盆的出手越来越阔绰,天璇就见一位少妇将手腕上小指宽的金镯子摘下来放进去,好似真把小家伙们当成送子福娃了。

    因着这一茬意外,气氛更是喜庆,整个洗三宴也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下结束,送走所有客人,天璇大松一口气。

    正想好好去看下小侄儿,一回头就见四姑娘沈天珠扭扭捏捏的凑上来,她在冀王妃寿宴上伤了脸,还没好,遂一直都没露面过,此刻却是带着面纱出现在她面前。

    反常即妖,天璇不由警惕。

    “三姐,”沈天珠嗫嚅着唤了一声。

    天璇道:“四妹!”说罢便看着她不说话。

    沈天珠面纱下的嘴动了动,似乎难以启齿,露在外面的那半张脸一点一点的红了。

    天璇心下微惊,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啊,她和这位四妹关系委实不算好,这姑娘性子有些尖刻,无缘无故就要刺人一句。

    沈天珠鼓了鼓勇气:“听说深表哥他们要走了?”

    深表哥,望着她闪闪发亮透着娇羞的眼睛,天璇还有什么不明白,沈天珠什么时候看上顾深的?

    顾深是外男,哪怕住在沈府,可也甚少到内院,何况他一直跟着顾江走亲访友或是游览名胜古迹,早出晚归,两人哪有见面的机会。思来想去只有冀王府击鞠场上,因为被顾深打中了一回,所以……

    这口味是不是有些太重了!

    天璇看着沈天珠的目光有些难以置信,可沈天珠那眼巴巴的目光又让她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小姑娘的心思,可真难懂!

    沈天珠不自动的动了动身子。

    天璇难得见她如此小女儿姿态,不由心头一软,但是顾深马上就要走了。她斟酌了下用词道:“是啊,本身就是为王妃贺寿而来,眼下寿宴结束了,深表弟自然要随着表兄回梁州了。”

    沈天珠眸色一黯,咬了咬唇:“可马上就是墨哥儿壁哥儿满月了,他们不喝了满月酒再走嘛?难得来一次!”

    满月酒还有一个月呢?

    天璇笑了笑:“出来这么久,想必家里惦记的紧,尤其是深表弟,最得我二舅母宠爱,哪里舍得他在外逗留。”

    沈天珠揪着腰间荷包上的流苏:“那他什么时候走?”

    “后天就要启程了。”

    “后天!”沈天珠惊叫起来,似乎察觉自己反应过敏了,复又低了头,无精打采道:“那我走了。”

    语气一下子变了。

    天璇:“……”小姑娘要不要这么现实。

    望着她焉哒哒的背影,天璇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是不敢劝她的,这姑娘有点好赖不分,她亲姐沈天瑜和她好好讲道理都要被刺回来,她就更不会上赶着去做好人了。和梁氏说,梁氏估计还要觉得她污蔑她的好女儿。想着反正顾深马上就要走,等人一走,这朦朦胧胧的好感也就没了。

    正想着,在墨竹苑伺候顾氏兄弟的大丫鬟走进,屈膝道:“三姑娘,深表少爷说想和您告个别。”

    这人可真经不得念叨,天璇便道:“让他去客厅吧。”

    来人应了一声,福身告退。

    天璇也慢腾腾前往客厅,见了顾深不由打量,十五岁的少年,唇红齿白,眉眼张扬,活力四射,见了天璇露出一口白牙:“表姐。”笑容阳光灿烂至极。

    难怪沈天珠喜欢,天璇想。

    顾深也在打量她,这是寿宴后他第一次见她,其实他有些不敢见她,生怕自己露出什么叫她察觉,那就不好了。可他要走了,兴许好几年都再见不着,便忍不住来辞行。

    此时见她眉眼盈盈带笑,无忧无虑的模样,第一次觉得她这样把什么都忘了很好,真的很好!

    天璇挑眉:“这么看我做什么?”

    顾深挠了挠后脑勺,打哈哈:“看一看你的变化,回头好向祖母说。”

    提及顾老夫人,天璇心下一酸,这位老夫人是真的疼她:“我给外祖母备了一些东西,待会儿让人送去墨竹苑。”

    顾深点头。

    表姐弟二人拉了几句家常,顾深便告辞,一只脚刚跨过门槛又猛地回头:“表姐,你和蒋世子以后要好好的。”

    天璇愣了下,这家伙对蒋峥的敌意她可是早发现了,怎么现在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

    顾深却是丢下话人就消失了。

    天璇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嘟囔了一句:“古里古怪的!”摇了摇头吩咐:“去浮曲院吧!”

    而与天璇道完别的顾深正往府外走,冷不防听见一管软糯腻人的嗓子娇声唤:“深表哥。”

    顾深不由打了个哆嗦,循声一看,在那张面纱上愣了两秒,试探:“四姑娘?”

    沈天珠小跑上前,绞着手指细声细气道:“深表哥好!”

    顾深拱手还礼:“四姑娘好。”瞧她脸上戴着面纱就想起自己摆的乌龙,把人姑娘家脸伤成这样,不由红了脸,讪讪作揖:“实在对不住。”

    “没事,深表哥也不是故意的。”沈天珠十分大度知礼,反而道:“那天我母亲心疼我,说话有些重了,我在这替母亲向深表哥赔个不是。”

    事后顾江带着顾深去二房赔礼道谦,不过梁氏态度不是很好,阴阳怪气说了几句,沈天珠也是后来听丫鬟说了才知道的。

    顾深忙道:“二夫人也是爱女心切,何况的确是我技艺不精,才会连累四姑娘受伤。”

    听他一口一个四姑娘,沈天珠心里有些堵,可女儿家的骄矜又让她说不出太多,就是今天跑去问天璇和半路堵他也是鼓足了所有勇气的。

    女儿家的心思,神经粗壮如顾深是毫无所觉,他还惦记着待会儿的饭局,他在信都新交的几个朋友约好了在三鲜楼给他践行。遂顾深道:“我还约了朋友,先行一步。”

    沈天珠咬了咬唇,一千个不甘一万个不愿,可又能如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扬长而去,愤愤的跺了跺脚。

    然而最终,顾深还是没能走成,一顿海鲜把一群金贵的小少爷们全部干趴下了,顾深是被抬着回来的,上吐下泻,根本走不了。

    顾江等了两天,得到一个顾深需要静养的结论,强行上路,恐怕会出事。顾江哪敢勉强他,遂只好把可靠的下人留下,自己先行一步,叮嘱他好全了再回梁州,反正他也是个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