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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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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内正是方才立在与毕绣莹遥遥相望的男子,乃冀王府嫡次子蒋嵘,人称蒋三爷,在雍州为官,因冀王妃四十大寿而归。

    他闲闲的靠坐在窗口边的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上,听得动静转过头来,如玉的脸上带着一抹犹如三月春风的浅笑,见了毕绣莹,笑容中带着几分兴味:“半年不见,毕姑娘风采更甚当年。”

    半年前的冬天,她随着沈天珝去天元观上香,在后山的梅林里遇见了回信都过年的蒋嵘,他是送冀王妃和妻子而来。当时她就在他眼里看见了兴味,蒋嵘直言不讳,问她要不要与他做妾。能给他做妾与自己身份而言毫无疑问是高攀,只是,她拒绝了,那时的她从来没考虑过与人做妾。

    当时,蒋嵘极有风度的一笑,便走了,此后也没有纠缠。若不是出了那些事,她差点就要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可命运如此弄人,当年她拒绝了,如今她自己送上门。

    毕绣莹心头一刺,压下心底的惶恐与羞耻,故作镇定的屈膝行礼:“民女见过三爷。”

    “免礼,”蒋嵘声音十分和煦,似泡在温泉里,暖洋洋的。

    可毕绣莹只觉得浑身发寒。

    “不知道毕姑娘可喜欢这武夷红袍?”蒋嵘动作熟稔的斟了一杯茶推到对面,示意毕绣莹坐。

    她慢慢的走过去,坐下,低头看着桌上橙黄明亮的汤,浓郁的茶香传入鼻间,沁人心脾。

    蒋嵘抬手一引,含笑:“我泡的茶尚能入口,就是不知是否合你口味。”

    毕绣莹端起了面前汝窑瓷的白色茶杯,轻轻啜了一口,什么滋味都没尝出来,却是道:“香气馥郁,滋味醇厚,三爷泡的茶是极好的。”

    说完,就见蒋嵘唇角弯了弯:“那你多喝一些。”

    毕绣莹眼皮颤了颤,握着茶杯的手指不由发紧,之前破釜沉舟的勇气不知怎么的动摇起来。她实在看不透眼前这人,好似隔了一层雾,怎么都看不透。

    喝完两盏茶,蒋嵘都在信马由缰的说着茶经,毕绣莹偶尔接一两句,她心不在焉,有时候说完才发觉错了,然对方好似没发现似的,不动声色的将话倒回原路,继续说下去,就像他请她过来,只为喝茶

    毕绣莹一颗心七上八下,只觉得如坐针毡。家道中落后颠沛流离的经历让她少年老成,但是她终究才是个十五岁的少女,城府远不及王府长大,早早执掌一方的蒋嵘。她终是耐不住,朱唇启了又启。

    却在她横着心要开口的瞬间,蒋嵘用象牙折扇敲了敲掌心,含笑开口:“我半年前说的话依旧有数。”

    听到这一句话,毕绣莹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半响她才听见自己轻飘飘的声音:“多谢三爷垂怜!”

    蒋嵘看着她苍白的面颊,饶有兴致的问她:“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或者说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毕绣莹闭上眼,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我希望三爷帮我讨回一个公道!”

    美人垂泪总是让人格外怜惜,隔着小几,蒋嵘探身擦了擦她的眼泪,语调温柔异常:“我的人,自然不会让人白白欺负了去。”

    这样的温柔,哪怕知道不是出于真心,依旧让毕绣莹泪如雨下。

    蒋嵘起身走到她身旁,将她抱置在膝上,毕绣莹身体一僵,很快又放松下来,只是眼泪越流越汹涌,哭的肩膀轻轻抽动。

    蒋嵘一边抹着她的眼泪,一边温声细语问她:“谁欺负你了?”

    毕绣莹沉默了一瞬,才吐出一个名字:“沈妙娇。”

    蒋嵘目光微微一凝。

    毕绣莹身体明明僵了僵,冀王府和沈氏马上就要联姻,她不知道蒋嵘愿不愿意为她报仇。只是她恨的五内俱焚,午夜梦回她总是想起那一天,就差那么一点。可事后她没有得到沈妙娇一句道歉,甚至她的母亲还派人打上门,怪她,怪她没有按照沈妙娇的计划被谢伯墉那个令人作呕的畜牲糟蹋,导致沈妙娇自食恶果。

    她不愿意顺从母亲心愿嫁沈志安,就是怕,怕沈妙娇不放过她。之前有个受过她恩的小丫鬟偷偷给她传话,说沈妙娇一直叫嚣着要把她卖进勾栏,让她小心。

    这种事,沈妙娇真做得出来,她睚眦必报,嚣张跋扈惯了。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放过自己的。可她怎么小心,对方是沈家金尊玉贵的姑娘,哪怕暂时被禁足了又如何,早晚会被放出来。只要沈妙娇想,有的是方子报复她,防得了一次、两次、三次,她永远防不住下一次。

    她不想在担惊受怕中过日子,她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她自己无能为力,只能借力,她能想到的只有位高权重的他,只有他可能不顾忌沈氏帮她。但也只是可能罢了!

    蒋嵘并不过问原因,而是问:“沈家那位老来女?”

    毕绣莹心里徒然涌现希望,她无意识的抓住他的衣袖,缓缓点了点头。

    “要她的命?”蒋嵘云淡风轻的问。

    他的语气,是答应了吗?毕绣莹茫然了下,有些不敢置信:“她是沈家人!”

    蒋嵘笑了笑:“你要是想动沈氏长房的人,还真有些难办,毕竟我大哥看着呢,她倒是容易。”

    毕绣莹愣了下,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这就是权势吗?自己穷极一生都做不到的事,在他嘴里只是容易二字。而自己付出的代价,就是一辈子。

    “这是高兴的傻了!”蒋嵘拍了拍她的脸。

    毕绣莹回过神来,低低道:“我不要她的命,我只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蒋嵘挑眉:“你想怎么还?”

    毕绣莹阖了合眼,把之前的遭遇长话短说一遍。

    听罢,蒋嵘扬了扬眉,沉吟了下道:“这就更好办了。”接着道:“事成之后,我让人送纳妾文书过来。”

    毕绣莹不自觉的绷直了身子,片刻后柔柔一笑:“谢三爷抬爱。”

    “那你怎么谢我?”蒋嵘的语调蓦地暧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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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嵘从房里出来时,正见蒋峥推着天璇自拐角处出现。

    “大哥,沈表妹。”蒋嵘含笑上前打招呼,对天璇的称呼是幼时跟着蒋绍那边唤的。

    听他称呼,天璇大致猜出他是谁,不知自己以前是怎么称呼他,当下就想用三爷先糊弄过去,就听蒋峥介绍:“我三弟阿嵘,你以前唤他蒋三哥。”

    天璇便唤了一声,因坐着倒免了见礼。忽的她鼻尖微动,闻到了从蒋嵘身上传来的香味,似曾相识,细细一回忆,面色微变,与毕绣莹身上香囊的味道十分相似,因味道独特,她记忆深刻。这样浓烈的气味,不可能是偶然沾染上的。她的目光不由在蒋嵘腰间的悬挂的香囊上绕了绕。又觉未必别人调不出来,毕竟蒋嵘可是有妇之夫。

    与蒋峥说着话的蒋嵘对兄长无辜地扬了扬眉。

    蒋峥上下打量他一眼,心里便有了数。蒋嵘喜欢知书达理透着书卷气的姑娘,毕绣莹那样正是他最中意的。沈家发生的事,他一清二楚,毕绣莹会从了老三并不奇怪,佛也有三分火。老三又护短,怕是要做什么。几个念头一闪而过,他依旧神色如常。

    双方寒暄几句,便告辞,掠过蒋嵘时,天璇特意留了神,辨出这香味并不是从他香囊上传来的,心里不由一突。

    蒋峥见她面色发凝,亦不问,径直推着她往另一条路走,一路她若有所思,却是一字不问他。这令蒋峥颇为挫败,她终是不信他。哪怕她问一句,觉不觉蒋嵘所带香味奇特,也是好的。

    途中,又遇见了沈天珝,天璇见只她带着两个丫鬟,便问:“怎么就你一个人,绣莹呢?”

    “她说累了,先坐一会儿休息,到时候来找我。不过,她一直都没来,肯定是我跑老跑去,她找不到了,三姐找她有事?”

    沈天珝的声音总是透着欢快与活力,让天璇心情不由好了一些,她道:“没事,就是随口问一下。在船上走路当心些,小心摔着了。”

    “我知道,”沈天珝凑过来讨好的笑:“三姐,她们说待会儿要在情人滩停靠,我能不能也下去玩?”

    “情人滩?”天璇惊了惊,说好的古人含蓄呢!

    沈天珝扭捏了下,所谓情人滩就是一片芳草地,风景唯美,不知何时这叫法就流传出来了。

    天璇突然担心起来,十一岁放在现代都可以早恋了,更何况在这十三四岁定亲,十六七岁出阁的时候。

    最终天璇还是同意了沈天珝的要求,末了她委婉叮嘱丫鬟们好好照顾她。天璇觉得自己就像个担心孩子早恋的苦逼家长,不问要胡思乱想,问了又怕她本来没这心思的,一问反而被激起好奇心。

    沈天珝差点蹦起来,果然跟着三姐出来玩最好了。船一靠岸她就蹦蹦跳跳的走了,徒留下天璇在原地瞎操心。

    “阿璇,什么时候你对我才能有对她的一半心思?”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话,天璇愕然的抬头,表情是匪夷所思的。

    蒋峥站在她面前,挡住了所有阳光,眉眼冷清。这样的他让天璇觉得十分陌生,都不像他了。两人相处,一直都是他游刃有余,而自己被他逼得心慌意乱,丢盔弃甲。

    他那话,带着点委屈!不知怎么的,天璇就是觉得是委屈,又觉自己被水面上的风吹傻了产生的错觉。

    天璇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自从发现自己只是失忆了,好像是打开了那层枷锁,她陆陆续续恢复了一些记忆,多是有关家人的,可是没有蒋峥。于他,她终究觉得有些陌生有些复杂。她知道自己是他未婚妻,可她总不能很好的把自己代入这个身份。

    “对不起!”天璇低声道。

    他并非无坚不摧,有时候他也会觉得失落空旷。然见她这样,自己又心疼了。蒋峥暗叹一回,跟她置什么气,又不是没经历过,遂放缓了声音:“既然来了,我陪你到处走走。”

    这时候,天璇自然不会拒绝他,就是他抱她下去时,也乖巧极了。

    蒋峥便想,她要是一直这么乖巧多好!

    情人滩是一片极大的芳草地,岸边垂柳遍植,苍翠欲滴的草坪一直向内延伸一里,草丛间点缀着灌木花树,花盛草满,犹如世外桃源,怪不得被人冠上如此诗情画意的别称。

    上面已经有了零星的人,天璇眼尖瞄到好几对小情侣,手牵手,甚至看到远处一棵树后,隐隐约约似是有两个人抱在一起靠在树上絮絮叨叨。这奔放热情让天璇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回到了现代某个景点的错觉。

    蒋峥令人在湖边候着,一人推着天璇漫步其间,他自带闲人退散功能,一路走来天璇发现旁人见了他们自动退走,颇为不好意思,看了看左右,道:“要不我们在那休息一下?”

    在这种事上,蒋峥从来不会拂她的意。天璇指的是一颗枝叶繁茂的石榴树,绿叶间的石榴花嫣红似火。

    天璇仰头,摘了一朵石榴花放在手里把玩,见他不开口,没话找话:“这棵石榴树这么大,它结的果子好吃吗?”

    “这是花石榴,不能吃。”

    “……”天璇摸了摸鼻子干笑一声,又见他伸手,手里拿着一朵重瓣石榴花,这一回天璇没有躲,任由他将花簪在她发间。。

    忽的,她愣住了,眼前闪过似曾相识的一幕。

    男子在女孩发间簪了一朵桃花,随即,女孩踮起脚往他发间也插了一枝桃花,正笑得十分得意,不妨他长臂一捞,她整个人都跌进了他怀里。还没回过神,他就俯身欺了上来,滚烫的吻随之落下,又撬开了她的唇齿强势入侵,席卷。

    他的吻越来越凶狠,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似乎要把人嵌进骨肉里才罢休。似是疼了,女孩开始踢他打他,他的动作才温柔下来,转而开始密密实实吻她的脸庞,舌尖轻扫,带着挑逗。

    轰一下,天璇整个人都烫了起来,就像是被人丢尽热水里煮。

    蒋峥岂能没发觉,就见她呆了下,旋即脸上晕出一点一点的粉酡色,不一会儿就满脸绯红。

    蒋峥心里一动,矮下身蹲在她面前:“怎?”只说了一个字就说再不下去,她脸上的红晕,最上等的胭脂也抹不出来,双眼带着盈盈的水光,目光交汇的瞬间,就像被烫了下,惊慌失措的逃开,却不是之前那种带着抗拒的逃,而是含着女儿家的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