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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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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珞忍顿了顿,回给崔答一个类似“你不说话你会死的”的表情。

    “其实,刚刚想回复少帅,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珞忍舔~了舔嘴唇,恭敬看向傅婪,“您想先听哪个?”

    崔答一惊,向他嚷道:“不会真出事了吧?”

    珞忍缓缓点了点头。

    傅婪扬眉看了他一眼。

    珞忍立刻解释:“不过,出事的不是格格姑娘,是咱们的眼线——不是暴露,是意外,自陆老将军西征以来,陆家发生了几起刺客潜入事件,他在巡防时不幸被杀了……”

    果真是个坏消息。

    “那好消息呢?”崔答又问。

    “虽然眼线不在,但是陆老将军早在出发时便做了准备,将小陆公子也一并带上了。所以,人还是很安全的。”

    崔答闻言松了口气,笑道:“哼,这样也对,多让这吝啬的老兔子帮咱们养养人,也不枉咱少帅这几日风餐露宿。”

    如果这也是风餐露宿的话,珞忍看向桌上的火腿和乳酪还有几颗新鲜的时令水果。

    它们第一个不服。

    傅婪闻言眉间一动,关注力显然放在了更重要的字眼:“刺客?”

    他随后的话中带着剔透的冷意:“陆家主人都不在,谁会去行刺,又去行刺谁?便是偷儿,百里不到便是越城,有那能耐去闯陆家,随便在越城劫上几只肥羊岂不是更安全?况且,一次不成,却还有二次,三次,这陆家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他的心头隐隐浮现一个念头,但是很快被自己打消掉:一个赏玉猎手,能有多大的胆子,冒天下之大不韪去陆家偷人?况且,他天生骄傲的本性,也让他并不觉得对方有这样的本事。

    这时,门口的卫兵敲门而入前来询问,说是昨日捉了一个鬼鬼祟祟的镇西军前哨,来人自称是受陆老将军派遣,要求面见少帅,结果卫兵话还没问清楚,便在他身上发现两支超大火力的近距离烈枪。

    这一来,少帅没见到,这“前哨”先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打。

    结果打来打去,前哨什么别的话说不出,只信誓旦旦咬牙认定是受将军之令来见少帅,奄奄一息也绝不改口,卫兵拿不准,便先进来通报一声。

    满身狼狈气若游丝的前哨被带上来,大约断了两根肋骨,整个人弓成了虾米。

    问他什么话,都只会重复一句:“陆老将军有要事请少帅过帐一叙。”

    他说话带着淡淡的西疆口音,崔答听着不对,便从旁上前,两下扒拉开他的衣裳,果真在肩膀处看到一个月痕标记。

    这是流寇野军才会有的印记。

    他手上的力气顿时重了两分:“你是谁?”

    那前哨呼哧呼哧喘息,已然到了强弩之末,嘴巴旁边是淡淡的血泡子:“我,我是、陆、陆老将军帐前……”他突然猛烈咳嗽起来,越来越大声,最后竟然一口血顺着口鼻喷出,整个人便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一样从崔答手上软了下去。

    再去看,人已经死了。

    崔答怔了怔:“我没用力啊……”

    “他的肋骨断了,你一动,戳进了肺泡。”珞忍叹气。

    人死了,自然也没什么好问的了。傅婪看了看那个断气的哨兵,有什么念头飞快从脑海里飞过,但是因为太快,而他心中大约想着别的事情,所以并没有捉住这一闪而过的念头。

    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揉捏的小石刀已经微微发热,这是宴会上从那个女人身上取来的,他再想起她当时惊慌的模样,仿佛手里的石刀也有了一样淡淡的体温,这柔润的触觉终于克服了他心里那似有似无的不安,以至于他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一个小小的插曲。

    那个金镯子有小小的感应器,只要恢复通讯,对应的身体状况都会一一传递过来。

    他心于是放得更稳了。

    嗯,不久之后他就会发现镯子的主人虽然无病无痛,但是显示不仅肾虚而且还阴阳失调(┬_┬)

    *

    而与此同时的镇西军大营里。

    陆老将军在哨兵出了大营后,微微松了口气。

    “可是,将军,这个哨兵不过是刚刚投降过来,怎可就如此信任,还给他最好的弹药配置——那可是连我们军队都没配上的烈枪呢。万一,少帅不相信,起了冲突怎么办?到时候……”

    陆老将军摆摆手:“不必多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帐中其他新归降的几个低阶将领全部面露感激之色,而背地愤愤赏了那个不识相的上尉好几个白眼。

    陆老将军转头扫了一眼手里不足一尺宽的信笺,缓缓揉碎,投入一旁的香炉中。

    纸张的味道升腾起来,湮没了原本香料沉重浓郁的味道。

    借刀杀人手,火中取栗心。

    和之前送来的信函不同,这一张上面陆家主管带来的最新进展,因为府中生了疫症,而那叫格格的女子却是病疫源头,连续高烧数日,眼下有气出没气进,药石无效。而之前所给的信函少帅并无任何指示,无奈之下,他只得便宜行~事将她移去了虚磨后山。

    虚磨山是越城城东之外的另一处乱葬岗,因靠近后山,山上野物甚多,埋下去的尸体,不多时便会被大胆的豺狼刨出来,吃个干干净净。

    ——基本是活人去有去无回,死人去尸骨无存。

    成全向来只适用于锦上添花。他想到傅婪看那个女人的眼神,再看向那已焚烧殆尽的信函。

    嘴角缓缓扬起,如他最新得到的信息,傅婪戎马出身,战场掳掠帝都繁华,这是他第一个明确有兴趣的女人。年轻人嘛,总是容易冲动,而看不到表象下面最重要的东西,如同看不见女人美貌下的短暂和未来的丑陋。

    或许,这时候,那个精心挑选的哨兵已经完成了他所有的使命,也再没有机会带着少帅前来聆听关于他女宠的琐碎病情和奄奄一息。

    陆老将军觉得,无论什么时候,让一个挑剔的执政官迟两年有自己的子嗣,对他来说,都不会是一件坏事。

    而如果这位骄傲挑剔的少帅知道自己亲手葬送救护自己女人的机会,这样的时间可能会更长一点?

    至于他那个饭桶总管,他前脚刚刚走,后院就起火,竟然被人接二连三得突破防线,这样的蠢货,留着何用?不如未来就交给少帅处理得了。

    这一箭出去,一二三四雕,若凑齐五个,也不愧他五军都督的名号啊。

    陆老将军脸上的皱纹笑得更深,看起来更加慈祥了。

    *

    虚磨山。

    胡乱裹着的棉被里面只露出几丝凌~乱的短发,女人的脸被藏在布面下,偶尔会有短暂而轻微的起伏。

    “好像还有气呢?”一个卫兵说。

    “赶紧赶紧……这有传染病的。办完事好回去交差。”

    山涧深处有野兽的嘶鸣,先说话的卫兵顿时闭上了嘴巴

    真可惜啊,这样好的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两个人弓着背,吭哧吭哧地爬上,山坑在半山腰,在舍身崖旁边,有一处小小的栈道,刚刚好容纳两个人,平日抛尸都是齐齐抬过去,往里面一扔。

    山上下了雾,不过刚刚正午一会,整条路都雾蒙蒙的。

    “我咋老觉着有人跟着我们呢?”

    “瞧你怂样。”

    “真的,我们村子以前有人进山打猎,便是有人从后面跟着,那人走的快,后面也快,走得慢,后面也慢。最后他走啊走啊,突然一双爪子搭了上来……”

    “去你的。会不会聊天。得得得,咱们也别抬上去了,早晚被野狼刨出来,省的费事。”

    这话正中胆小那人下怀,当即两人便放下了棉被,折身快步往回走去。

    走了好几步,胆小那人忍不住回头,果真看到远远的山上,几双绿油油的眼睛在阴影处闪着贪婪的光。

    他打了个哆嗦,快步回头走了。

    唐格全身冰凉,残存的意识在颠簸中晃晃悠悠,然后猛烈的一记重摔之后,脸上碍事的布巾终于耷~拉下来,鼻尖嗅到清新甘冽的空气。

    薄薄透着凉意,从肺腑到四肢。

    灰沉沉的天空,有缭绕的浮云四下游散,她在梦境深处看见绿色的荧火虫翩翩而至,然后是一双手拨开了它们。

    她努力睁开了一下眼睛,然后眼皮沉沉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