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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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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楼吹笛接残芜,瑶台月下露凝香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落花年年相似,人却年年不同,转眼间我就坐进了入宫的花轿马车。春儿帮我掀开车帘,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曹家府邸便坐落在幽静宽大的街心路正中。秀丽的宅子虽不见得比起往日在江南的富丽堂皇,却也轻灵中透着婉约之美,红色的灯笼映得一条街煌煌如在梦中。

    春儿和冬儿自小时候在身边不离不弃照顾我,跟随我一同入了宫会多了一份家里的温暖欣慰。她们都已习惯贴身服侍。春儿机敏果断,有应变的能力;冬儿心思缜密,温柔体贴。两个人都可以成为我的依靠,以后在宫中的日子少不得她们扶持我周全。深宫中的血腥被掩盖在袅袅的薰香之下,若是身边的人不可信任,就如同无数憧憬在残酷的权势争斗中被撞得支离破碎边,时时有粉身碎骨之险。

    入宫的路虽近,但依然感到漫长遥远。我靠着半月镂花车窗,隔着银红纱帐,呆呆望着一眼晃过的桃花。窗口斜斜的吹进来一朵半残的桃花,几片粉色的花瓣飘零洒落在我的衣装上,透着几分凄凉。

    我拈起了一片桃花,心情一如这残红,万般的悲凉在心头。突然发觉日子过得飞快,外面的花拼命的开又拼命的谢,想想在江南隔壁邻居家打点生意的刘叔叔除了每月寄来的桃酥饼,偶尔也来几趟我家里看看。给三姨娘的碧螺春茶,给紫鹃妹妹喜欢的盐扁竹笋跟胭脂。然而千帆过尽的风景里,世事皆成历过。今日终安静成一朵容颜清丽思情怡然的女子。

    马车徐徐而行,颠簸起伏之余,心中忽念起天佑偷偷塞给我的信件,本心情不佳,便随即一起把信件忘掉。但还是舍不了那份情,我缓缓拿出信笺发现背面有极大一滴泪痕,落在芙蓉红的花笺上似要渗出血来,心中终是不忍。打开了看,只见里有一首诗词:

    我欲将心向明月,谁知明月照他方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自古多情空余恨,无情反被多情恼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墨迹软弱短续,想是着笔时内心难过以至笔下无力。我的目光低垂,盯着手中握着的信笺,心思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泪水一颗挨着一颗掉落在这薄弱诉说心苦的信件上,如窗外那断了线的露珠。

    冬儿约略懂一些我的心,但只能静静地不语紧握住我的手希望能缓解心中的悲痛。有所思地看着我,幽深的眼内光芒流转,似乎在寻求着什么,又在昭示着什么,春儿看不懂,只能抱歉惭愧地看着我:“对不起,姐姐,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要不说说今早的打扮梳妆是否合身?”

    我彷佛突然惊醒,眼内光芒迅速敛去,勾起清透的薄唇,淡淡一笑:“没事,我心情很好,妹妹无须担心。二月的时节,阳光不大,微微的晒在身上,就像小猫的舌头轻舔在皮肤上,可舒服着呢。再说了,今日是入宫第一天,不能因为念家而哭花了脸,见到了大臣皇亲还不见笑。不过淡淡的水粉刚好合适,白肤里儿透着粉粉的红,自然是那些个抹了胭脂水粉的普通女子难以比拟的水灵。”半晌,“咯咯”的娇笑起来。

    这样也好,本来愁苦似的气氛,却也因为我的娇俏之举,被化开了,春儿的话语让我多了些对宫内生活的期望。

    “可小主,前夜里微凉,我到院里散心遇见失眠的夫人,听夫人说,宫里心机深沉无比,要得宠就必先争宠。若你一个心里透明干净的女子,能随了那吃人的规矩么?”冬儿看着眼前这从未有过任何心计,活得单纯可爱的我,不由得担心起来。

    我轻揉了揉眉头,道:“妹妹,是人就会有本能意识,被伤害了就要学会去保护自己,本能的去捍卫自己的利益。不管能不能适应那深宫的规矩,那里都是我将要面对或许一辈子的‘家’。”

    然我苦笑了一下,又道:“入宫,成为皇帝的女人,和后宫无数佳丽使着手段争宠,那就不像我自己了。我又可能是那样的人吗?”

    问冬儿,其实也在反问着自己,纤手掩着香腮,我“呼”地出了口大气,却是不愿再往深处想了。

    冬儿定眼瞅着眼前的我,一会儿蹙眉,一会儿眼波流动,一会儿又长长的叹息,还真地为我揪心起来。

    “唉,我入宫实然不重要,只是连累了你和春儿”,我叹息道:“此番随我进宫,怕是也要身不由已了。”

    冬儿和春儿听见我为她俩着想,两手赶忙伸出,摇摆道:“小主,你可不把我和春儿妹妹放在心里了。自幼跟随小主,说句不爱听的话,和小主是亲如姐妹一般,哪里还会埋怨呢。”

    “况且”,说道此处,冬儿低了头,面上酡红,轻声道:“还望小主富贵荣华后,给我和春儿妹妹觅个好郎君呢。”

    冬儿说完,自觉面皮烫红,侧身不语。

    路至一半,我感觉到微风拂过额头,春儿轻起朱唇,缓缓哼唱起了一首词:

    黄粱美梦绕心头,何人能了心中情

    挥洒泪满花落地,可怜飞燕倚新妆

    未觉吟唱完毕,我却已是梨花带雨。原来,自己的心思竟是这般敏感而脆弱。对即将到来的宫廷生活,心里有着千万般的不愿意,却只能当作在梦里,不敢正视面对。

    而我只想如平常百姓家的小女儿一般无异,要的只是一个能一心爱自己的夫君。也不知未来的夫君还会是心中的天佑吗?

    春情只比梨花薄!帝王最是薄情,后宫佳丽无数,却无一是对自己是真心。收拾起百般失落的心情,和春儿冬儿说起开心的事。

    女人天生爱美,此话不假。我还在上轿之前不忘随身携带一面黄铜镜。看着铜镜中那张素净雅致的脸,心下苦笑,对冬儿腼腆一笑道:“妹妹,我还是换另一舒然典雅的装扮可好,显得单纯可人会让大臣皇亲们耳目一新。”

    冬儿听后,轻快地不多说便从包袱里的琳琅满目的珠玉翠钗种精心挑选。细细的帮我梳了个飞燕鬓,两缕碎发轻轻的垂在耳边,飘逸而又大方,鬓边簪了一朵芙蓉花,映得苍白的脸亦微微的红润起来,一枝白玉坠金钗斜斜的插着,白玉里镶着着的流金坠晃啊晃的,令人飘逸里又增加了几分贵气。

    春儿手脚利索轻束了根银白色沉纱带在腰间,有着细细的流苏垂在沙带末端,若扬起步来,柔软的裙身和流苏一起荡着,很是飘渺的感觉。

    群角,一支浓淡相宜的水墨玉兰从下向上盛开,绕是步履见都能得见轻盈芳香。也不施粉黛,只在原本就如远山似的眉间画了一个清丽淡淡的玉兰妆,映得双颊的白嫩更是娇艳。

    我在轿子内重新打扮一番,轻轻一转身,惊的春儿和冬儿呆坐在轿子内已经痴傻了。

    “才道何为天资国色,小主,你这样出尘的打扮,虽是素净非常,但确是灵气诱人啊!大臣皇亲见了定然赞不绝口。”

    “噗嗤”一声娇笑,看着这娇憨的丫头,我止不住的笑起来,才复平了忐忑不安的心情。

    春儿拿了镜子前后的照着给我看,喜滋滋的说:“小主可真美,今儿进宫去,必定是要占头筹的了,”冬儿又掩了嘴笑道,“若是让皇上看见了,只怕魂儿都要飞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