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武装者 > 第605章 末日

第605章 末日

笔趣阁 www.xbiquge.net,最快更新武装者 !

    警备44师被一群弓箭暴徒打得稀里哗啦的消息让所有人下巴掉落一地,但冷热兵器的巨大代差仍然注定了这场胜利只能是昙花一现。

    一月十五日中午,刚刚提升为中校的张邦越带着一支两百人的督战队闯入警备44师师部,包括师长布罗德·吴在内的大部分非裔军官被当场拘禁。张邦越宣读了救国委员会的最新指示,随后下令全师剩余八千名官兵立即集结重整,并于十六日早晨再度向东圃立交桥发动进攻。

    包括布罗德在内的所有军官都必须冲在最前面,这当然不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每位校级以上军官背后都有至少两名手持武器的督战队队员。

    “不许退后一步。”这是救国委员会委员长完颜永贵唯一的命令。

    从清远奉诏赶来增援的新军第五军一个机械化步兵师,以及来自黄埔港的海军陆战队也加入了这场声势浩大的反击行动。猪突猛进的装甲车在广州城东的街面上咆哮着,它们轻而易举地冲开了暴徒和抗议者们构筑的砖石街垒,车顶上的高平两用机枪频繁点射着,将所有出现在视野中却又没穿军装的可疑人影打成齑粉。

    童天彪的弓箭手队伍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苦练了大半年的弓手死了一大半,东圃立交桥也丢了,只能向东逃入居民区,凭借复杂地形以及从警备师手中缴获的百余支自动步枪继续负隅顽抗。

    伴随着武装暴徒脱离城区的溃败,原本摧枯拉朽的碾压进攻最终在永和镇到天鹿湖一线又陷入胶着状态,原因是武装暴徒们得到了许多不明真相的群众支持,逐渐转换为游击战方式与清剿部队纠缠。从广西和福建等地赶来的上千名自愿者加入了童天彪的队伍,这些人的到来未能从根本上改变战局,但却让广州城外的武装游击队伍变得越来越多。

    到一月底的时候,总兵力超过三万人的清剿部队已无力控制拉得过长的战线。积极出动的空军战机对地面攻击效果并不理想,有一次甚至把炸弹丢到第五军的行军队伍中。这种情况下,共和国陆军元帅,号称国防军军神的慕容胜果断宣称广州镇暴战斗已经取得了最终胜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慕容胜说的确实没错。广州城内的抗议者和武装暴徒几乎被清剿一空,民政局事后从大街小巷里清理出总共两千多具尸体,其中大多数经辨认甄别后可以确认为暴徒。

    在慕容胜慷慨激昂的讲话中,他声称针对增城童天彪反革命叛国团伙的战斗仍将继续下去,共和*人捍卫国家政权维护社会安定的决定不会有丝毫改变。

    “……早在中露战争爆发前,童天彪一直在打造属于自己的武装暴力团伙,将增城地区当作自己的私人王国来经营。在那片土地上,童天彪可以肆意翻云覆雨指鹿为马说黑为白,他的手下狗仗人势欺男霸女,干了不少丧尽天良惨绝人寰的坏事。现在,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大家,童天彪的末日到了,他的倒行逆施必将被人民民主专政的铁拳砸得粉碎!在此,我必须正告那些助纣为虐,甚至骑墙观望的人们,在你们还能有机会做出选择的时候,好好珍惜一下吧!”

    红脸陆军元帅的讲话深深震撼了整个广州城内的居民,但却没有影响到城外的那些游击队,因为那些武装暴徒根本不看电视,既不读书也不读报,几乎全都是一群素质低下的江湖人士。对于这样的顽冥死硬分子,救国委员会的指示是坚决消灭,彻底清除,从根子上解决长期以来困扰广州政权的增城毒瘤。

    时间很快进入二月份,一位名叫卞子石的商人悄悄来到增城。这位容貌猥琐的中年男人受到童天彪的热烈欢迎,因为卞子石带来了整整两千块互助会的互助表。

    童天彪当然不是热衷于电子通讯和人工智能发展的技术痴男,他需要的不是互助表,而是内嵌在互助表中的微型双极电池。短路后的双极电池会发生能量溢出效应,并引发威力巨大的电弧爆炸,这对大多数军工界人士来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互助表中取出的一枚微型双极电池,稍经加工后制成的山寨版电融炸弹体积比一盒香烟大不了多少,但却让一辆主战坦克瞬间瘫痪。

    广州城外的游击队正需要这样便携易带,而且一发见效的反装甲利器。

    到春节前夕时,以新五军为主力的清剿部队收复了永和镇和天鹿湖两处战略要地,但这支重装机械化部队却付出了五百多人伤亡,六十辆坦克和装甲车损毁的惨重代价。表面上看,童天彪的活动空间越来越窄,增城匪帮正面临着被四面包围封堵的困境。但实际上,救国委员会对广州周边地区的行政控制权却在不断萎缩,越来越多的村镇里出现了游击队的身影。救国委员会控制的电视和报纸日复一日地连篇累牍重申,童天彪匪帮的灭亡指日可待。然而直到除夕夜,广州城外仍然能听到稀稀落落的枪声。

    以往对付普通平民无往而不利的天网此时也频繁出现各种问题,不光大街小巷的摄像头和监控器有百分之九十遭到人为破坏,中央数据库通向外界的光纤联结线路也屡屡被恶意挖断。主管天网数据业务的吴梓豪急得血压升高心跳加速,直到他某天意外中发现,即使不修复也没有任何委员大佬来催逼过问。最后,吴梓豪终于领悟了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含义。他放下了这块心病,继续过自己的悠哉日子去了。

    大年初一清晨,救国委员会全体委员通过电视向全国人民拜年,发布新春祝词的画面出现在广州城内大街小巷的液晶屏幕上。路过的行人们纷纷驻足观望,那些巨大的广告液晶屏全年三百六十五天被可丽整形美容公司占据,现在终于有了不一样的新鲜内容,就凭这点也算是有些新年新气象的意味。

    早上十点过钟,深圳盐田集装箱码头,一艘挂巴拿马国旗的集装箱货船缓缓驶入二号泊位。

    一位年轻的港务局女调度员满含新年加班的悲愤,随便找了个机会毫不客气地呵斥着这艘货船的船长。她的理由很充足:上岸来办手续的大副长得无比猥琐,人也呆头呆脑,浑身上下发出一股臭味,而且连红包都没有一个。看那家伙模样是个华人,但似乎却连今天是春节都不知道。

    出来做事,首先要做人,如果连做人都不会,那就别怪自己吃挂落。

    女调度员斜眼看了看离开的大副,用力把那艘船的手续塞到日常文件夹最下面。这艘三万吨的集装箱货船是去新加坡的,停靠盐田港只是为了修复临时发生故障的引擎,顺带补水加油。等拖他们个三五天,每天天文数字的靠泊费很快会让这帮家伙明白她的厉害。

    半小时后,办公室走廊里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女调度员抬起头来,看到一位穿船长制服的老外昂首挺胸而来,他的身边正是那位长相寒碜的大副。不用说,这是船长亲自来了。

    她心里泛起一丝得意,脸上却保持着公事公办的模样,佯作不解地望向对方,同时用流利的英语问道:“您好,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那船长黑发蓝眸,年龄看起来不小,但笑容很迷人,身形也一点没有走样,看来年轻时应该是个超级大帅哥。

    他脱下自己的船长帽,轻轻放在柜台上,笑容可掬地看着心神有些荡漾的女调度员:“女士,春节是中国人的传统节日,你应该休假,而不是来这里上班。”他的英语说得不是太好,带了明显的法语口音。

    女调度员被说到心事,忍不住唏嘘感叹道:“船长先生,您真是一位绅士。但可惜,这种事情根本不是我和您能做主决定的。”

    那船长咧嘴大笑起来,他扫视了一遍整个港务局办公室,用调皮的眼神注视着女调度员:“今天,我破例做一次主,让你放假,怎么样?”

    女调度员惊愕地望着这位说话疯疯癫癫的船长。

    他身后的大副突然转过身来朝外面挥了一下手,有人用力推开玻璃门,一群头戴钢盔手持自动步枪的武装士兵涌了进来。看到枪的同时,办公室里的几位女士全都吓得尖叫起来。这些士兵的面孔全是白皮肤的外籍人士,他们统一的制服,以及制服上的徽标和番号看起来非常陌生。

    那位船长接过手下递来的钢盔,伸手在眼前呆若木鸡的女调度员脸上轻轻捏了一下:“漂亮的女士,我是法国外籍军团第六步兵团的让·吕布上校。从现在开始,这里归我管了!好消息是,你可以放一个很长的假了!”

    当天傍晚,从广深沿江高速公路驶向广州城区的五辆集装箱拖车在南岗镇被宪兵大队临时设立的公共治安检查小组拦住。从集装箱内涌出的法军士兵与检查小组发生交火,激烈的枪声立刻惊动了整个广州城。

    当前来增援的新五军某部赶到检查站时,那里只剩下满地尸骸的狼藉,但有外国雇佣兵偷袭广州的消息却瞬间不胫而走。

    第六步兵团的行踪暴露后,让·吕布上校的突击队继续乘集装箱拖车经黄埔大桥转入海珠区,他们在珠江南岸遭到广州卫戍部队两架武装直升机的追击。战斗中,一辆集装箱卡车被击毁,但发动攻击的两架武装直升机同时也被突击队发射的单兵导弹击落。

    八点半钟,突击队从二沙岛经广州大桥再度过江进入城北地区,沿途又与武装巡逻队发生交火。这时候,即使是傻子也能看出来,这帮人的目标,居然是位于黄花岗区的新华院!

    新华院是救国委员会居住和办公的地点,一直是最高安全级别,为此宪兵大队特地封锁了附近的黄花岗公园和广州动物园,并对周围街面和行人实施严密管控。但在全副武装的第六步兵团攻势面前,那些一向神气活现的管控人员们全都惊慌失措四散奔逃。

    拥有一个团兵力的新华院保卫部队与吕布上校的突击队展开了交火,身高体形高度统一的保卫部队几乎没有大规模实战经验,而在北方战区混了差不多有两年的第六步兵团对此却是驾轻就熟。虽然吕布上校只带来两百多人,但却在半小时内就正面击溃了人数远超他们三倍的保卫部队。

    闻讯赶来的非裔警备44师一个团和吕布上校的突击队交手了十分钟,随即习惯性溃散逃跑。法军拥有良好组织性的主动出击战术让黑叔叔们产生了风声鹤唳的错觉,后者不习惯这种随时可能腹背受敌的危险。于是,才刚刚升官的维克多团长再度含泪撤离。

    直到这时,驻守城东永和镇担任剿匪任务的新五军主力终于收到警讯,军长和参谋长大人慌乱中集结部队,寻找聚餐狂饮的军官又花了不少时间。好容易等到打头阵的装甲团离开驻地向西驶入广州城时,他们在沙岗地区却遭到装备有大量反坦克火箭筒的不明部队伏击。

    战斗持续到天光大亮,广州城在枪炮声的爆鸣中迎来了新年的第二天。

    深圳盐田港集装箱码头,几艘完全不顾港务局安全条例强行靠泊的万吨散货船上,大量身穿镇北军制服携带轻重武器的士兵小跑着,直接从临时铺设的跳板踏上了南方的土地。码头上的悬臂吊车全都动了起来,接连不断地从散货船舱里将一辆辆坦克和装甲车提出来,然后轻轻放到货场空地上。

    头戴钢盔,身穿一件邋遢迷彩服的薛世杰眯着眼睛,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背后的阿合苏与胡潜手忙脚乱地对着步话机大呼小叫发号施令,情报处的黄主任已经直接在码头上铺开了一张大桌子,直接在广州市市区地图上开始勾勒标注各种军事单位编制符号。

    挤在船舱里将近半月的航行让薛世杰和四周的镇北军官兵们一样全身发臭,但南方的冬天却让他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他喜欢这种感觉,这种书里从来无法体验的感觉。

    周围突然一片沉静。

    薛世杰回过头来,看到胡潜往前跨了一步:“薛总。”

    “嗯?”

    “吕布上校的突击队已经攻占了新华院。”

    “这么快?”

    胡潜脸上露出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收拾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兔崽子,那还不跟玩似的?”

    旁边的阿合苏也补充道:“黄埔港的海军陆战队和海军司令部已经宣布投诚,新五军的部队也从沙岗退回了永和镇,他们派出了谈判代表,想亲自见您。”

    薛世杰点点头:“让他们等着,我现在没空。阿合苏,你跟着我先去一趟新华院。”走出两步后,他又回过头来:“记着叮嘱一线的所有指挥官,严禁滥杀俘虏,否则军法问候!”

    “是!”胡潜和阿合苏同时应道。

    从东北沿海路不远万里奔袭广州的顺利超出了所有人想象,也让他们对薛世杰产生了发自内心的由衷佩服。

    原本安静雅致的新华院内,此刻却是人声嘈杂。站在屋檐和墙头手持自动步枪的法军士兵没有喝令下面那些大腹便便白白胖胖的人闭嘴。按照吕布上校的吩咐,只要那些家伙不靠近院门和出口,任他们吵破天也不理睬半分。

    每天都有专人上油的院门被轻轻推开,薛世杰信步走了进来。他的脸上,既没有胜利者的趾高气昂,也没有意气风发的兴奋。

    面带微笑的让·吕布上校迎了上去,三言两句介绍了大致情况。

    突击队因为人手不足,根本无法包围这座巨大的仿古别墅,等到消灭院内的抵抗力量后,他们只找到八位救国委员会委员中的六位,身为委员长的完颜永贵,以及长袖善舞的独孤群,全都不知去向。

    这桩差事第六步兵团办得非常完美,伤亡也不算大,想到薛世杰答应事成后送他们回法国的承诺眼看又近了一步,吕布上校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止不住地心花怒放。

    看到薛世杰进来,被突击队士兵控制的那群人顿时骚动起来。一些人开始向后退去,只留下六个人站在最前排。

    那六位,当然全是救国委员会的委员,这座城市里显赫一时的头面人物。

    他们都认识薛世杰,也认识他穿的镇北军制服。只是,从来没有人想到过,远在万里之外的镇北军,居然会有朝一日突然把毒手伸到广州来,而且一夜之间就让他们成了阶下囚。

    在李大同死后,救国委员会也曾多次派人联络镇北军,希望能与薛世杰保持合作关系,但他们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明确的答复。

    “薛世杰,你这是明目张胆的造反,全国人民都会看清你的野心家真面目!”站在最前面宇文治盯着薛世杰,尖声喝骂道。

    薛世杰摇摇头,叹了口气。

    阿合苏一个箭步冲上去,飞起一脚将那位赫赫有名的左脚派魁首兼人民意见领袖踹翻在地,随后又补了好几脚,踢得宇文治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薛世杰没有理会惨叫的宇文治,他的视线扫过小院里那些流露出惊恐和绝望的面孔,最终望向晴朗的天空。

    “我本来有很多话要对你们说,但现在却什么也不想说。说那么多,对你们有用吗?对那些死去的无辜者,又有用吗?对这个饱受苦难的国家,有意义吗?”薛世杰背着手抬头望天,脚踩着刻意铺满鹅卵石的小院地板,一直走到苏州园林风格的小溪边。

    他伸出右手,对着那群人划了一圈,问道:“除了日复一日地制造粪便,除了让人们见识恶心和丑陋的极限,你们还能为这个世界,为这个国家带来什么?”

    “所有这一切,今天都将结束。”镇北军的总指挥用一种沉稳但却清晰的声音宣布:“接下来,我们要好好算一算你们对这个国家,对我的同胞欠下的债务。”

    噗通一声,原本站在队伍最后的一位胖老头跪了下来:“薛总,我是主管天网的吴梓豪!我要求立功赎罪,我要揭发这些国蠹蛀虫的罪行!我要站到人民群众这边来,我吴梓豪敢对天发誓,我一直是真心热爱祖国热爱中华民族的!”

    劈哩噗噜一通乱响,四周又跪下来几个秘书和主任模样的家伙,连哭带喊真情流露。因为事先没有排练过,喊话的声音和节奏不够整齐,所以听上去乱七八糟的,毫无美感可言。

    但是,薛世杰已经转身走了,压根没有想要倾听这些肺腑之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