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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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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

    “你要是不答应,朕就带他们跪十二个时辰!”凌宛天跪地道。

    陶蓁哈哈大笑:“你堂堂一国之君犯下的弥天大错,凭什么让一个可怜的小生灵来承担!公平吗!”

    “陶蓁!”老头儿厉声制止着。

    老头儿走到她面前,在她耳畔悄声道:“你以为老头儿对那个可怜的小家伙没感情吗!可是,殷王已死,殷王一党要死多少人,你可算过!它死得值了!”

    “呜呜呜。”

    猫兔子懵懂地用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陶蓁,见她眼中晶晶闪亮,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喃喃而唤,毛绒绒的小爪子不停地揉她冰凉的手。

    陶蓁搂着猫兔子肥嘟嘟的身子,越搂越紧。

    猫兔子以为是老头儿欺负了她,从她怀中挣脱出来,冲着老头儿的脸就是一爪子。

    “挠得好!老头子对不住你!”老头儿摸摸脸上的血痕,舔舔血迹斑斑的手指,已然浑浊的双目泪花闪闪。

    “不!您已经竭尽全力保护它了!”陶蓁呜呜大哭。

    刘公公亦跟着抹泪:“那么好的小东西,怎么能吃了呢。”

    凌宛天狠狠瞪了他一眼:“刘逸,把那颗最大的千年参拿来。”

    “是。”刘公公哆哆嗦嗦地取出人参,凌宛天将人参递到猫兔子肥肥的小爪子上。

    猫兔子许久未见过那么大只的食物,高兴地掀开大牙就啃,一会儿功夫,千年参便全进了它的胃里。

    正在这时候,病榻上的慕辰又吐了一口鲜血,呼吸愈加急促,唇色已泛了紫。

    老头儿深呼吸一口,抓起他苍白的手腕,往里汩汩输真气。

    “别给他了,再给你就没命了!”陶蓁忙去阻止老头儿。

    老头儿橘皮似的脸干涩成一把老核桃,所有的水分都黯然干涸。

    “我答应你了!”陶蓁的双目黯淡成死灰色。

    凌宛天这才起身。

    陶蓁冷笑道:“皇上,我有一个请求。”

    “好,尽管满足你!”凌宛天一口答应。

    “猫兔子最爱吃人参灵芝之类,我希望这些续命补品都让它吃掉。”陶蓁道。

    “好!都给它!”凌宛天爽快道。

    这一天是猫兔子茕茕最幸福的一天。

    千年人参,灵芝,极品梅花参,甚至紫车河……任它饕餮。渴了,就喝血燕粥,鱼翅粥,它虽生下来就以这些补品为主食,还是将红红的小鼻子吃得流了鼻血。之后,它就躺在陶蓁的怀中睡着了,这一觉,从此千年。

    没有人愿意动手。

    老头儿躲在假山后抚琴,任琴声如怒海。

    陶蓁站在水池边看游鱼在冰凉的池水中蜷缩,一言不发。

    铜雀说自己熬药走不开,躲在一角不停地扇风。

    那一天,冬日的绵绵细雨下了一整天,雨滴如冰珠子,下着下着,就白成阵阵雪花。

    梅林中,一夜白雪,千树万树花开。

    慕辰苍如白梅的唇被掰开时,所有的人都在落泪。

    可是,一天,两天,三天,慕辰的呼吸开始平稳,心跳也日趋正常,却再也没有醒来。

    陶蓁有时候会帮他梳理头发,刮胡子,有时会进他的书房坐一坐,再到他的床头读兵书,儒书,在一本儒家经典著作的竹简中发现了一张字迹飘逸的字条:

    一、派人接张逢的母亲入京

    二、为张逢、阿信设计王府

    三、韩鼎寿辰将至

    四、犒赏辰风鬼骑

    “你想得真周到,我这就替你办了。”陶蓁说着,便去寻建筑师父,派人找寻老人。

    南征大军凯旋归京之后,阿信面对距离驸马府不远的王府,双目通红,张逢与多年不见的老母亲见面之后,抱头痛哭。

    “跟着这样的主子错不了!”张逢的母亲抹泪道。

    慕辰却依旧昏迷不醒。

    陶蓁开始像个真正的王妃。

    过年时候,她给殷王一党的打小官员、府上家臣们准备丰厚的红包,她将殷王一党的所有能人异士及他们夫人的生日、大事都一一记录,悉心打点;帮年轻的将领们娶亲,送上一份又一份厚礼。

    凌宛天每日来探望,依旧是搬来如山般的药材,陶蓁毫不吝惜地赐给部将们家中的生病老人。

    她也时常亲自照顾昏迷不醒的慕辰,喂水,喂粥,按摩。帮慕辰擦身体的时候,打量着他清瘦的身体,她依稀记得,他曾死死拦住她,甚至三天断粮断水来吧拒绝她的照料。

    不同于乌米尔的黝黑健硕,他的身体犹如一团清洌的云。

    可是,这云竟真的没有温度,没有生命一般,冰玉似的脖颈之下,青色的血管流淌的似乎不是血液,而是凝滞的冰泉。

    那年冬天,红梅树上花开如荼,一树的血色花瓣招展着,似是要探入殿中,守望自己的孩儿一般。

    梅花树下,却不再有那个啃花瓣的小东西。

    那年冬天特别短,绿草早早就钻出地缝,杜鹃花谢了,桃花,梨花谢了,玉兰花香气扑鼻。

    锦瑟种的药草也繁盛开来,黄耆花、杜仲、丹参药花,清香和着苦香,沁人心脾,愣是没有让那沉睡中的人儿醒来。

    陶蓁将慕辰推到玉兰花树下,让熟睡中的他闻听黄鹂鸣叫时,清晨的日光如薄纱般洒在他苍白的脸上,他浓黑如蝉翼的睫毛似乎又细密了些,投下的沉沉影,似是遮住了他所有的求生欲。

    老头儿时常给他针灸,熬药,他的心脏似乎比沉睡前健康了些许,面色已稍稍红润了些,可依旧不醒,像是要沉睡千年。

    然而,他的胡须和头发依旧在生长,每日里铜雀都要为他刮胡子,他的鬓上竟生出几丝白发,阳光下,发如雪。

    阿信拒绝住进慕辰赠他的王府,说要好好守护,时常将昏迷的慕辰抱入凉亭,一个人走两个人的黑白子,说是两人在对弈。

    阿忠时常来探望,隔得时间却越来越长,从每天到七天,再延长至半月,他在兵部却彻底取代了慕辰,成为兵部尚书,殷王一支在他的努力下,开始繁盛。

    被慕辰提拨过的韩鼎先生也已贵为左仆射,渐渐取代了废太子国舅周雄彦的地位,其他皇子们亦渐渐成了气候。

    作为山东氏族的领袖,汤王的岳父岑元弗已迁为左仆射,掌管吏部,刑部,权倾一时;

    原是汤王长史的张获进驻中书省,仗着一手好文采,虽无宰相之名,已有宰相之实。

    九皇子慕璋的老师魏周荏作为谏议大夫,深得帝宠。

    慕珣与慕璋开始了长足的较量:争帝宠,争官职,争各种政绩。

    秋风吹黄了梧桐树,桂花谢败时,慕辰依旧在沉睡。

    有一日,陶蓁帮他擦洗身子时,他周身不停地痉挛,众人以为他会醒来,依旧没有。

    阿信被绶为大将军,张逢被绶为副将,剿灭了声势浩大的起义军凯旋归来时,慕辰的眼角滑过一滴泪珠,依旧在沉睡。

    花落花飞。

    再一年的雪花漫飞时,凌宛天来看了慕辰一眼,一言不发地帮他刮胡子,擦身体,离开时,将新贡的冬虫夏草赏给了他。

    凌宛天走后,慕辰的身体开始剧烈的痉挛,铜雀和侍女们不停地帮他按摩着,换掉脏衣服,用热水擦洗之后,全身依旧抖动不止。

    一众人都吓哭了。

    陶蓁将他紧紧搂在怀中,一如当年与乌米尔相拥,猛然间,他搁在她小腹上的手指开始轻摆。

    陶蓁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将他的手轻轻举在自己的掌心,却见那瘦削的食指上下翘动着,中指似乎亦蠢蠢欲动,却无能抬起。

    “凌慕辰,别睡了!“老头儿开始为他下针,足足用了一下午,老头儿累的满头大汗时,慕辰竟微微睁开了眼睛。

    “小,陶。”

    慕辰吃力地呼唤着。

    老头儿急忙转过他的身子:“小瘸子,还认识我不?“

    慕辰用孱弱的双目望着他,吃力地张翕着梨花般苍白的双唇,终究口不能言,只得微微眨一下双目,任长睫如蝶影般扇动。

    “小陶。”慕辰依旧艰难地呼唤。

    “小瘸子,你就会这两个字么?”老头儿不解地玩着自己如雪的胡子。

    “小陶。”慕辰再唤。

    陶蓁刚从厨房端来一碗雪蛤粥,见到慕辰双目凄楚地望着自己时,手中的白玉碗险些掉落在地上。

    “你终于醒了。”珍珠般的晶莹泪滴在陶蓁的眼眶中流转。

    你的命是猫兔子的生命换来的,你怎么能不醒呢。

    那一刻,陶蓁不停地挠着玉碗,挠下一丝丝玉屑,粉末落在地上,她新留的长指甲也剥落在朱红的地毯上。

    “小陶。”慕辰仅仅能动的手指上下摆动,漆黑的眸子炽热如火。

    陶蓁一怔。

    他从来都没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

    他的双眸依旧凄楚而热烈,陶蓁缓缓走到床榻边,舀起一勺粥,吹了热气喂到他唇边时,他竟吃力地扭动颀长的白颈,将唇凑到小陶的手背上,轻吻。

    滚烫的粥撒了一地,陶蓁只觉得脚上又烫又疼。

    他足足睡够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