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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打破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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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就是,大家从破坏规则中获得短期利益,乐于把破坏游戏规则当成智慧的象征!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当违约的收益远大于守约的利益,大家都会趋向于违约。神圣的契约被破坏,而又不受到应有的惩罚,契约就成了强权者的利爪和卑鄙者通行令牌。强者毫无顾忌、肆无忌惮地对弱者侵犯!

    “更糟糕的是,对契约的破坏,直接增加了人与人之间的信用成本,导致了大家都不相信有真正的好人,造成的是什么?是什么都讲人情,什么都讲关系!”

    乐琳一口气说完这些,依旧还是觉得恼怒难平。

    不是对于眼前这些人的恼怒,而是恼怒于这种对漠视规则视之如常的态度。

    “最最坏的后果是什么?”她自问自答道:“当不守契约非但不会立刻受到惩罚,反而有立竿见影的丰厚回报的之时,违反契约就成为了所有人最优先的策略!长此下去,吃亏的终究是弱者;当弱者的失望和愤怒积累到一定程度,以暴易暴就会成为唯一的选择,中间毫无丝毫谈判的余地!”

    庞籍听了这话,右手微微了颤了颤。

    一时之间,心中思涌如潮。

    寒毛直竖,隐隐的凉意直透骨髓。

    他不是为了“乐琅”的话而激动、烦躁的。

    而是因为另一个人、另一桩事。【零↑九△小↓說△網】

    ……

    淳昭二十一年的初夏。

    午后,艳阳高照,路旁的草丛半干着。

    宣德门外约莫数里路,有一处叫作“鱼阜坡茶馆”的地方。

    一如往日,芳草萋萋,随风起伏。

    被阳光照晒之后的草香,杂着花的芬芳,扑向庞籍的鼻孔。

    是白玉兰的香味。

    茶馆的庭院种了好几株玉兰树。

    鱼阜坡茶馆离闹市远,来往的人本就不多,而菜肴茶水也都马马虎虎,又吸引不来有钱的贵客,生意向来惨淡。

    好得靠着一个小小的捕鱼码头,偶尔也有商贩到此吃喝。

    乐松还在官学的时候,他们俩倒是时常来这里的,贪图此处人少,不吵闹。

    但自从他不在官学之后,庞籍已经好几年都不曾来此处了。

    从门口数去,第三株的玉兰树长得最茂盛,他们往日便是坐在那里谈天,写作。

    庞籍定睛看去,果然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坐于树下的茶桌旁。

    ——“少保!”

    乐松听得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转头一看,果然是相约之人,连忙招手。

    庞籍愣了愣。

    对方的脸庞依旧清秀俊逸,却早已不似以往的冷峻。【零↑九△小↓說△網】

    一双眼睛愈发明亮,也丝毫没有初见时的深沉淡漠。

    待得他坐下,乐松灿然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问道:“少保,何事恍然若失?”

    庞籍回过神来,莞尔道:“为师忽而想起,初次遇见令尊的时候,他正是你如今这般的年纪。”

    “哦?”

    “一时感怀而已……令尊身体尚好吗?”

    “少保有心了,家父无恙。”

    “不在汴京?”

    “嗯,他还在应天府闲游。”

    这样的谈话,让庞籍恍然间回到二人尚未决裂之时。

    他略略颔首,如同以往那般,开门见山问道:“阿松,你约为师前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乐松不慌不忙地替二人斟满茶盏,递过给他:“少保先喝口茶吧。”

    庞籍接过轻抿了一口,沉吟了片刻,略带期许问道:“阿松你……是想入仕吗?”

    乐松吃吃地笑了好一阵,才道:“少保一点儿没变……”

    庞籍目光一沉,道:“为师早已不是少保了。”

    “嗯?”

    “参知政事,兼太子太傅。”

    乐松调侃问道:“那……我该是称呼你庞大人还是庞太傅?”

    庞籍道:“你肯入仕的话,爱唤什么都可以。”

    “大概再过一些日子,我就要改口称呼你庞丞相了?”

    “安国侯府的消息灵通真是灵通。”

    庞籍并不讳言。

    乐松却道:“少保的做法……是不是有些不妥?”

    庞籍明知故问:“有何不妥?”

    “想要罢黜一个吕夷简而已,何必用这种手段,还要把六部的尚书们都拖下水。”

    “不这么做,如何推行‘明黜陟’一令?你晓得的,那些先帝的老臣子,个个迂腐无比,不趁此良机一网打尽,定必后患无穷……”

    “少保,”

    乐松没有改变这称呼,他似笑非笑,打断道:“一场师徒,你何苦对我虚与委蛇?”

    树上盛开朵朵白玉兰,就像一只只洁白无瑕的玉铃,在风中摇晃着。

    在这令人尴尬的沉默之间,仿佛只要侧耳倾听,就能听见那清脆悦耳的铃声。

    良久,庞籍凄然一笑,反问道:“既是一场师徒,缘何竟分道扬镳?”

    他感慨得情真意切,乐松也不禁动容,剑眉微蹙,静静不语。

    庞籍却还道:“说好的势成水火,说好的养虎为患呢?”

    “少保,还是言归正传吧。”乐松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好,我便与你言归正传!”庞籍闪过一阵不愉之色,说道:“‘明黜陟’确实不过是个幌子,官家想要更革冗兵、冗官的弊局,我需要足够的权力与威望来实现抱负,各取所需……”

    “所以官家便借机发难,不过纵容仆役欺霸良女一事,便能借题发挥到令户部尚书主动辞官的地步。”

    乐松定定地看着他,悠悠问道。

    “对,有何不妥?”

    庞籍讥讽地反问。

    “欲速则不达。”

    “机不可失,时不可再!”

    乐松叹了口气:“少保,要罢黜吕夷简,要废掉六部尚书,何必急于一时?你如今所做之事,根本无律可依,无例可依!”

    “官家的懿旨便是律,便是例!”

    “若往后官家也要依他的懿旨这般对你,那你要怎么办?”

    庞籍“嚯”地站了起来,一挥衣袖,怒道:“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乐松抬头冷声问道:“你如今便做了一恶例,若是他要舍弃你,更是有理有例!”

    顿了顿,他叹了口长气,劝道:“少保,君与臣之间权力的平衡,不但是对朝廷政策的保障,而且,更是所有大臣们的护身符啊!一旦打破了这个平衡,你的政敌今日有什么下场,他朝君体也相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