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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懵懂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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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文才跑到弹指峰的时候,黄药师正在用弹指神通把桃花瓣打在远处一方石壁上,看样子是在作画。

    软软嫩嫩的花瓣注入内力,以肉眼几不可见的速度弹在石壁表面,便留下足有一个指节深的花瓣印子,黄药师十指轮番弹动,那花瓣印子便层层叠叠,深浅不一,不一会儿,一幅精妙绝伦的桃花仙境图便跃然石壁之上,令人叹为观止,拍案叫绝。

    马文才看的眼睛都忘了眨,目不转睛的使劲盯着,直到见黄药师将最后一片花瓣补齐,顿时热烈的鼓起掌来,不管不顾的扑到那方石壁上,用手指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凹凸有致的纹路,眼中满是惊叹迷恋。

    黄药师见他动作,不言不语,背着手站在弹指峰顶,任海风习习,将衣摆吹的猎猎作响,目光遥遥望向海面,似是出神。

    “黄岛……”马文才兴高采烈的一扭头,便见他面容俊朗,身姿挺拔,潇洒狂放,傲骨天成,灿烂的阳光下,仅仅是那么站着,就彷佛天神降临人间,让看到的人根本无法转开视线。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那天神此刻正目光专注的……看向别处,顿时抿了抿唇,眼中有不快之色一闪而过,“看到的人”举起双手圈在嘴边,加大音量对着黄药师大喊一声:

    “黄岛主,我饿了!”

    黄药师收回目光,淡淡的“嗯”了一声,两人距离虽远,又有海风浪涛之声干扰,那随意而慵懒的一声低应,却像是贴在马文才耳边响起一般,他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低沉微哑的性感嗓音,让他的身子都酥了半边。

    仅是一闪念间,黄药师便已跃到了他的身边,见他脸颊泛着红晕,明亮的杏眼也很有神,知道他是睡的好了,便点点头,带着他往寨子里头走。

    马文才跟在黄药师身后,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背,期盼他能和自己多说说话,可以黄药师的性子来说,他这愿望怕是必然要落空了。

    黄药师喜好清净,又不是聒噪爱说的人,往日里就很少言语,除了对自己一手养大的独生女儿黄蓉话还能多些外,对别人是没有这个兴致的。

    这就让黄药师有时会显得不近人情,尤其是在他不笑的时候,那几分外溢的邪气也收敛,看起来格外冷漠。

    但马文才不在乎,马文才自以为他与黄药师这些日子的相处已经让他了解了黄药师的本性,马文才喜欢和黄药师待在一起,只可惜黄药师无法透视人的内心,不然就会发现此时自己的形象在马文才心中已经浑身上下贴满了“好人”标签,其它还有什么“体贴”,“温柔”,“善良”(?),“贤惠”(??),“好丈夫”(……)等等诸如此类的美好标签,连往常他和黄药师说话黄药师没理他,他也自发自觉的在心中将他的行为定义为“不善言辞”,当然,这在他心中也是褒义词。

    “黄岛主,昨夜是你将我放进屋里的?”马文才见黄药师始终不发一言,决定自力更生,努力求关注。

    “嗯。”黄药师仍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并不多话。

    马文才也不气馁,继续颠颠的问道,“我睡了黄岛主的床,那黄岛主睡哪里?”

    黄药师斜睨他一眼,不冷不热的开口,“我自有去处。”

    “哦。”马文才摸摸鼻子,有些尴尬,“那什么……黄岛主,我昨晚不小心把窗子弄破了……”

    “今日起,你睡我的房间。”黄药师沉默片刻,又看了马文才一眼。

    “真的?”马文才一喜,随后却又迟疑,“那黄岛主你住哪里?”

    “我自有去处。”还是那句话。

    马文才懵懂点头,像一个小尾巴一样跟在黄药师身后进了灶房,围着他屁股后面团团转。

    由于马文才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纠缠难舍,以及如今马文才搬进了黄药师卧房的这个事实,两人这顿早饭破天荒的是在一起吃的,马文才很满足,却又不知道原因,只模糊觉得今日的饭比往日还要更加美味,对黄药师也多加了几分讨好之意,抢着去刷盘子刷碗。

    饭后,黄药师没有再去练武,也没有进书房,他手里握着茶杯,轻轻转动,双目凝视着当中起起伏伏的茶叶,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待马文才洗完碗碟回到房间,就听黄药师突然开口问道:

    “昨夜你睡在我房外,是否是被骇着了?”

    “嗯。”马文才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红着脸点头。

    “为何不唤我?”

    “都那么晚了,我想着黄岛主正睡的好,就没打扰,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哪里用得着那么劳师动众的。”马文才不在意的摆摆手。

    “不是大事……”黄药师重复了一次,意味深长的看他,“蓉儿将你吓成那般,你不生气?”

    马文才第一念头是这两人不愧是父女俩,问的问题都一个样。后来才反应过来,与小黄蓉单纯的疑惑不同,黄药师这是怀疑试探他呢!

    他怎么也是太守之子,连这点话中之意都听不出来的话那也太笨了,只是听出来又如何,反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莫名的有些伤心,马文才连声音都低了下去,带着他自己没有发现的委屈与失落,重复了之前对小黄蓉的话,“她不过是一个小孩子,我哪里会与她置气。”

    黄药师似乎未见他难过的神情,自顾自道,“蓉儿自幼丧母,是我一手将她养大,性子也随了我,常人难容。”

    “怎么会!”马文才听他这么说,也顾不得自己伤心了,立刻大声反驳,“黄岛主人如此好,怎的就常人难容了!”

    黄药师嗤笑一声,并不解释,接着说道,“后我收了六徒,中有一女名为梅若华,与她甚是亲厚,可这梅若华性子也偏属阴狠,自是影响了她,行事有时不分轻重。我曾买过几个孤儿上岛,想与她做个玩伴,她却不知如何与人相处,性子软的,她瞧不起,性子烈的,她容不下,最后几人均被她踢入海里,失了性命,我虽恼怒,却到底怜她无母管教,不好惩戒。这几年我在外行走,常牵挂于此,便想寻一人,足够坚韧,耐心豁达,可以将她的性子引导约束,却是万里无一人,始终未曾遇到。”

    马文才听的入神,眼巴巴的看着黄药师,等待下文,黄药师却没有再说下去,反而话音一转,“蓉儿的玩笑的确开过了,我今日已训过她。”

    不知黄药师为何转了话题,马文才懵懵懂懂的摇头,老实说道,“黄岛主不必如此,我并未往心里去。小蓉儿身世甚是可怜,我母亲同样走的早,最是能理解,黄岛主别怪蓉儿,小孩子活泼些也是好事。”

    “小小年纪便杀过了人,这也是好事?”

    黄药师往常总是偏帮黄蓉,宠溺疼爱从来无下限,可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话中竟隐隐透出了些不满与苛责,眼神却没有落在马文才身上,而是往大敞的窗户外瞟去,只见那里桃树林立,偶有海风吹来,桃花瓣纷纷扰扰落下,桃树间的草地上,有一只毛茸茸的灰兔子正在吃草,耳朵支棱着动来动去,不时警觉的抬头看看四周,然后继续埋头苦吃。

    “蓉儿自小没有了母亲,心中想必极为苦闷,有时行为过激也是能理解的。”马文才讪讪的说着,却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不也一样不把人命当回事?

    枉死在他手里的人,也少不到哪里去。既然不是好人,就别装模作样了吧。

    黄药师虽在喝茶,目光却是没有离开马文才的脸,见他神情涩然,便已心中有数。

    虽然马文才并未将心里的话说出去,但黄药师是何人,只见他表情,便可猜个□不离十,可他非但没有皱眉不满,反倒流露出一丝笑意,却只一闪而过,并未叫马文才看见。

    “虽能理解,却必须改。”黄药师淡声道,“我的女儿,可以古怪刁钻,可以亦正亦邪,能视天下一切礼教为粪土,却不能视人命为草芥,正邪不分,她母亲温善贤良,绝不愿见她长成如此模样,若有一天我到了九泉之下,又要如何与她交代?”

    马文才一向最喜欢听黄药师说话,那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异常性感迷人,每每只要他开口,必会提起十二万分的注意力去仔细听每一句话,但此时不知怎么了,思绪竟是有些飘散,难以集中,情绪也很落寞,听到黄药师几次提起小黄蓉的母亲,这种沉甸甸的感觉就更明显了些,他闭上嘴,不是很想接话,但黄药师说完后便不再言语,目光锐利专注的看着他,似乎再等他的表态,他只好强打起精神,低声道:

    “小蓉儿本性不坏,只要与她说通了道理,想必她也能理解黄岛主的一片苦心。”

    却不想黄药师闻言,只冷笑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心说你还不了解我的女儿。

    马文才却以为黄药师已是对黄蓉心生不满,顿时一惊,也顾不得别的,赶紧劝道,“黄岛主千万别生小蓉儿的气,不过是几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罢了,哪里有这么严重。她本就少了娘亲疼爱,若是黄岛主再对她严厉苛刻,那她该如何伤心!”

    说到没有娘亲的疼爱,马文才不禁便联想起了自己,过往的经历一幕幕从眼前闪过,他不禁悲从中来,更是不愿小黄蓉走上自己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