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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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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中从来不少眼明嘴快之人,很快的,谢斓在宫里遇见周琅,被他拦下说话,还被皇帝恰好撞见的事便传到庾太后耳朵里。

    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帝那边的心思,太后多少也有些察觉。

    庾太后正在同宫嬷嬷抱怨:“怎的陛下的意思我竟一概不知,他若看中了只管开口,难道哀家这个老婆子还能拦着他不成?”

    宫嬷嬷忙规劝道:“太后这话是怎么说,谁说陛下看中谢家的女孩了?奴婢听说谢家和周家女眷私下有走动过,谢姑娘因此认识周大人倒也并不稀奇。官家虽是撞见了,不是也没说过什么吗?周大人是被官家召入宫中的,官眷小姐们名义上也仅是入宫侍奉太后几日,谁又能说出什么闲话来不成?”

    太后听了她的话,气才稍微平复了些。这时,庾丽华端着一个黑漆海棠纹镂雕托盘走入殿中,含笑送到太后面前说道:“汤药刚晾凉了些,太后这回该用了吧。”

    庾太后一听见“药”字,面色微苦,淡声说道:“就搁在桌上吧。”

    庾丽华却没动,笑着说道:“今儿这汤药并不苦口,太医特意在方子里加了蜜梗草和甘草两样口味清甜的药草,并不影响药性。太后吃了就知道了。”

    宫嬷嬷也道:“姑娘一片孝心,为了让太后少受些苦楚,想必没少在太医那里磨牙。太医院里那些都是什么人太后还不清楚吗?让他们多说一个字,多写一句话都千不肯万不肯的。上回不过是让他们把药弄得别太苦涩难咽,那温太医就跟奴婢急了,开始背起医经来。奴婢听说他们开得那方子在医书上都能翻着一模一样的,只让他们稍微用味道轻些,药性类似的替换一下,就跟要抹了他们的脖子似的。”

    哄了半天,太后这才将药喝了,又拈了一片雪花洋糖含在口内,用以压制嘴里的苦味。

    庾太后叹了口气,道:“还是丽华这孩子有心,”

    庾丽华笑着接过药碗,递给宫女端了下去,佯装天真的说道:“方才听太后和嬷嬷说起谢家姐姐的事情,恰好我也想起一桩事来。”

    “哦,什么事?”

    见太后似乎对此有兴趣,庾丽华装模作样的寻思了片刻,说道:“谢家和周家前些时日走动频繁,听说谢太太有意将女儿许给周大人,周太太似乎也允了。但是周大人的大伯故去,需守一年的孝期,这才将定亲的事耽搁了。想来周大人和谢家姐姐私下应该也曾见过,彼此相识并不奇怪。”

    太后道:“果有此事?”

    庾丽华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旁人提过一嘴。”

    见太后深锁眉头,庾丽华还嫌不够,又趁机提起谢采薇和庾鹤陵私会偷情的事。

    这件事本身并不光彩,谢采薇又是有些身份的人家的姑娘,自然不可外传。太后所知仅是庾鹤陵强抢民女,弄出人命,并不清楚恰恰因为庾鹤陵和谢采薇的事闹了出来,才将庾鹤龄霸占民女的事翻了起来,这才被下了大狱治罪。

    “你说陵哥儿是和谢姑娘的堂妹弄出了丑事,女方还有了身孕?这么大的事如何没人告诉哀家?”

    庾丽华忧心忡忡的道:“这事本是我听爹爹身边的幕僚闲谈才知道的。爹爹的意思似乎是不想让您知道,怕您听了生气。都是丽华无端多嘴了。”

    说着就跪下请罪。

    “你做得对!这样大的事怎能瞒着我?你爹他们也是老糊涂了。”

    太后愈发动了气性,这个谢斓她从前还以为是个好的。虽说她曾和琅琊王有些关联,但毕竟是几年前的事了,她那时候又年少,作不得主。可她如今再次入宫,还在宫中私见外男,那个人还曾是和她议过亲的男子,这如何妥当?更兼她那个寡鲜廉耻的堂妹……太后在心中不耻,又不禁疑惑,莫非谢家门风清正的事竟是作伪不成?

    看来这女孩长得模样太出挑,难免就轻浮些,身上容易沾惹是非。

    一旁的宫嬷嬷从头看到尾,心中对庾丽华生出了一丝不喜。这女孩子心机深不可怕,可怕的是心术不正。她千方百计的讨了太后喜欢,又毫不犹豫的拿太后当枪使。太后是个实心眼的,万一因为这件事和皇帝较起劲来,岂不是吃了大亏?

    宫嬷嬷开口道:“太后先别忙着动怒。若太后对官家不放心,提醒一句也就是了。陛下选后是朝廷大事,满朝文武的眼睛可都盯着呢。不说哪家的闺秀品行有失,就是对身边的人管教不严他们都心里有数。与其咱们听着人云亦云的,不如相信众位大人的眼光。他们都是做大事的人,远非后宫这些没事闲的爱嚼舌根子的小货们可比。”

    “不怕太后着恼,陛下是明君,断不会因为一些妇人的小伎俩就迷了心智。况且谢大人和夫人您又不是不知道,谢大人国之栋梁不必说了,他的夫人出身阳南宋氏,门风家世都是一等一的好,提起世宦之家头一个就是宋家。太后总说看女孩的教养先看其母便知,想见着她教出来的女孩不会差了。”

    “那谢斓因为当年被太皇太后另眼相待的事树敌无数,至今还有人看她不顺眼,焉知不是墙倒众人推,这里面没有旁人趁机编派不实之言?要知道,一件事只因为说法不同,就容易让人产生误解。方才姑娘不是也说了,有些事她也不过只是听说而已。太后若要拿些个捕风捉影的事认了真,若其中内容有不尽不实之处,岂不是太后自己打了自己的脸?依奴婢看,这些事还是先行查证过再说吧。”

    宫嬷嬷一番长篇说下来,太后果然犹豫了。庾丽华偷眼看了宫嬷嬷一眼,见她神态自若,根本没朝她瞧上一眼,不禁在心中暗啐。这个老货时不时的就跟她作一作对,偏她明面上又常帮着她说话,弄得太后都以为宫嬷嬷高看她一眼。

    老狐狸!

    庾丽华忙道:“宫嬷嬷说得很是,我才多大点年纪,哪里比得上嬷嬷见多识广。若因为我胡言乱语,惹得太后和陛下生了嫌隙,岂不是大多特错了?”

    太后叹了口气,道:“地上凉,快起来吧。你这样懂事,哀家很是欣慰。只可惜男子都爱貌得多,你这般品行,也不知道将来能让谁家得了去。”

    庾丽华面上含羞,心中却涌起淡淡的不悦。但凡庾太后肯认真为她打算,就该用尽一切手段为她入主后宫铺路。像谢斓那种祸水,就该一早除去,留下就是妨碍她上进的绊脚石。对付谢斓,不用些非常手段,根本就不起作用!

    却说经过庾丽华这番苦心谋算,太后再看谢斓时,左看右看都不顺眼,对她的态度明显冷淡了下来。又在庾丽华的调唆下决定提前打发众女出宫。

    消息一经传出,有人欢喜,有人不舍,谢斓自然是少数欢喜一拨里的。

    皇帝不舍她离自己太远,若出了宫,就很难每日相见了。

    “不如你留下来,朕先封你个女官做做。”

    皇帝的表情看起来很认真。

    谢斓忙说:“我们在宫外也可以见面,何必急于一时?”

    皇帝盯了她半晌,低头咬住她的唇,狠狠吮了吮,气哼哼的道:“这下好了,你可离朕远了,该是称心了吧?”

    谢斓见他一副赌气的模样,顾不得下唇麻痛,赶紧急着灭火:“你莫恼,今后有得是机会相见。”

    皇帝显然越来越难哄了,这位祖宗人人都不敢得罪,也就谢斓没事还要摸摸虎须,生怕他发怒,跳起来吃人。

    谢斓在心中暗叹了一声,从前怎么就没看出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呢?

    “臣女此次出宫,还是想亲口和母亲谈一谈,毕竟事关臣女的终身……”谢斓颇为无奈,她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先出了宫再想他法吧。

    皇帝忍不住微微翘起唇角,低声在她耳边说道:“让朕放你出宫也行,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先答应了朕再说。”

    见皇帝卖起了关子,谢斓就知道准没什么好事。但她若不答应,指不定他又要想出什么发子来折腾她。

    “陛下所言,皆为金科玉律,臣女岂敢不从?”

    皇帝道:“不是什么难事,你只要换上一身衣裳便是了。”

    说着,急不可耐的召唤徐内侍:“去把朕放在床头的那个雪青暗花缎地流水纹的包袱取来,快去,快去!”

    徐内侍丢下一个“是”字,抓着袍子角,飞也似的奔了出去。偏他还生得身材微胖,一跑起来便呼哧气喘的,离得老远都能听见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吐气声。

    谢斓看皇帝神色,便知上当,指不定呆会拿来的衣服是什么下三滥小戏子才穿的衣裳,便扭身不肯理他。想他在集市上给她选的胡姬舞娘的短衣,锁骨腰腹处肌肤全露,不由羞红了面颊,眼泪也悄悄涌了上来。

    皇帝似是自知理亏,便款语温言的轻声劝道:“不是什么不好的衣裳,你见了就知道了。转过来让朕瞧瞧,怎么哭了?”

    皇帝强行将谢斓的身子扳了过来,见她长睫上挂着几滴晶莹水珠,尤坠未坠,便有些慌乱。于是将她揽入怀中,爱怜的安抚道:“朕不是要欺负你,莫怕。”又低下头,温柔的吻去她的泪珠。

    徐内侍悄无声息的将包袱放下,退了出去,亲自站在殿门处守着。将他那些徒子徒孙们全都赶到远处守着,不准放一个人进来。

    主子正和佳人正温存的当口,可千万不能被外人搅了兴致。

    皇帝亲手解开包袱,雪青色的暗花缎子上露出金灿灿的明黄缎料。展开一看,竟一件明黄缂丝百鸟朝凤圆领女袍,领口袖口用琉璃,珍珠,珊瑚,玛瑙,水晶等米粒大小的珠子绣着精致的凤尾纹,流光溢彩,珠宝晶莹。

    谢斓怔在了那里,看了看袍子,又抬眸扫向皇帝。皇帝眸中柔光隐隐,他将袍子塞到谢斓怀中,轻声说道:“方才说好了的,过去换上吧。”

    谢斓犹豫了一下,终是转到屏风后将袍子换上。半晌,她又转了出来。

    皇帝的目光变得灼热起来,盯着她上下打量个不停。谢斓脸上一红,不安的扯了扯袖子,说道:“陛下看也看过了,该放臣女回去了。”

    皇帝走到她近前,伸手帮她紧了紧腰带,略有些遗憾的说道:“明明上次量时腰身正好,怎的看着衣裳却肥了一寸?唔,胸前倒是大小刚好……”

    谢斓几乎羞得抬不起头来,她一点也不想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帮她量的尺寸!她轻轻退后一步,待要往屏风背后藏去,却被皇帝一把拉住手,问道:“这衣裳可还喜欢?”

    “臣女穿不得这个颜色,陛下还是快些让我换下来吧。”

    没人的时候悄悄过个眼瘾就够了。

    这是只有帝后才能穿的明黄。

    她逾越了。

    皇帝却不肯放开她的手,又端详了半天,说道:“阿斓天然生就玉骨冰肌,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谢斓低头不去看他的眼睛,似乎那两道灼热的目光会将她烤化。

    “出宫后记得想着朕。”皇帝轻轻见她搂入怀中,叹息声微如春日缠绵细雨:“朕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

    谢斓心头一震,她缓缓放松紧绷着的身体,任由自己靠在他的怀中,将所有重量全部交付在他身上,缓缓阖上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