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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来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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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就已经看不见怪石岭了,这和孙敏贞从先生嘴里,以及书本上看到的都不同。这段历史在这位上了年纪的拉车师傅嘴里,更像是一段神话故事了。

    围湖造田,河流改道,岸堤冲毁似乎都是从不同的侧面验证了‘女人当家的危害性’。

    “阿弥陀佛!!”那该是怎样的沧海桑田,孙太太忍不住跟着念了一声佛号。

    敏贞看着母亲一心听故事,眉目之间全然不见了离开舅母家的伤感,心下唏嘘,要不是这次执意贸然上门,两家也不会到了眼看着就要断了交往的地步。

    虽然吴太太行事吝啬,言语上也没有什么顾忌,可到底是唯一的亲戚。就算是一直没有来往,对于母亲来说未尝不是心中的一个依靠。

    “先苦后甜,天老爷都看着呢!”孙太太双手合适对着西方拜了一拜,这些天听说鹰潭要修建铁路了,当时敏贞病得起不来床。孙太太一心都在女儿身上,也没仔细打听,眼下又想起来:“据说鹰潭要修铁路了?是从哪里都哪里的。不都是说‘要想富、先修路’,以后的日子一定会慢慢好的······”

    母亲的未尽之言是期盼着舅母一家,日子能富足起来吧!

    若是因为修建铁路,只怕没那么容易。

    “哼···”拉车师傅抽出一条泛黄的毛巾,擦了插脖子上的汗水,又半包在头上,冷笑一声:“说起这修路来,哪里还敢想以后的日子,眼前都快过不去了。”

    果然和孙敏贞之前了解的一样,说起来容易,这铁路修起来百姓怕是没什么好处。

    她做事商社,虽然做的是洋货的买卖,不过一直都想在铁路的铺设修建中插上一脚。所以此前也一直努力的与各省份建在上海办事处交际。其中以四川和江南一带为首,所以敏贞对筹建情况也略有了解。

    “说是不能让红毛怪,占了咱们便宜。要咱们自己修铁路,我是没见过,按月的交了租子换个什么‘股份’,到头来吃不上饭,还要买‘股份’,这一来一回又去了十天半个月的粮食。”提起自筹修建铁路的事儿,拉车的师傅就来火,说的好听,自己当家做主,认购了‘股份’,这铁路就是自己家的了。可是铁路在哪呢?‘股份’买了一年多,他是到现在连个铁定都没看到,就是家里的存粮越来越少,倒是县里的那些无所事事的小流氓逐渐的富足起来。不过隔墙有耳,谁知道路人都是什么来路,这话他也不敢详细的说罢了。

    孙太太讶然,这和她在上海的时候听到可不大一样。一时间又没了主意,下意识的转头看女儿。

    敏贞莞尔:“这位师傅应该说的是‘按租集股,因粮认摊’,集体成为铁路股东的筹建方式吧。”

    “对对对···好像是这么个说法,我老汉没读过书,跟人家学不来,小姑娘这话我听过。”拉车师傅学不来那套文绉绉的说法,不过到也几个八九不离十,一听敏贞说,马上张嘴附和。

    承言在德国游学回来之后,目前就职于铁道部,敏贞耳濡目染也比外边的人知道的多一些,只是关乎国事,不好拿来评判,所以并不曾在母亲跟前提起。

    孙太太满眼的骄傲,读了女校的孩子就是不同,什么都懂。

    敏贞继续跟母亲解释:“咱们政府要铺建铁路,外国人抢着帮忙,出钱出力修好了给国人用,不过却要承认谁修建的铁路就是谁的了。那肯定不行了,对不对?没有这样的道理,以后火车跑起来,每段都有个洋鬼子站在中国的土地上说是这条线是德国的,下一条是美国的,还有一条是日本的。被他们这样一分,那才真的是‘国将不国’了。”

    “对对···”孙太太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不禁连声附和:“就像是咱们一家过日子,小波折节衣缩食挺挺也就过去了,可不兴买房子买地的。”

    其实事情并没有说起来这么简单,孙敏贞看了眼前头沉默不语的车夫,明智的转了一个话题,跟母亲说起回到上海后要去上香的事来。

    “快到父亲的忌日了,今年还是去玉皇寺上香吗?是不是应该做场法事。父亲生前最爱百合,这次买一束白百合,一束马蹄莲,再带上唐菖蒲好了。“

    敏贞三言两语间将事情安排的有条不紊。

    “谁告诉你的这些事,还知道要带唐菖蒲和马蹄莲?”孙太太拍了拍敏贞的手。

    “不用人告诉,我自己看来的啊。”孙敏贞忽闪着大眼睛:“每一年你都是这么准备的啊,而且马太太还总说是玉皇寺后山的山泉水好,每次咱们去,她都会要帮忙带上一瓶呀。”

    孙太太却觉得心酸起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不称职,敏贞一个姑娘就,应该正视天真烂漫的年纪,却在不知不觉间长成了可以依靠的大人。

    越是有想法的孩子,越容易把事情想左了。

    ”哎呀,手套掉了一只.“敏贞忽然发现,她把裙袄兜又翻找了一遍,除了一方手帕,几块零钱,确实就只有一只粉色的手套.

    “会不会是掉在地上了?“孙太太下意识的伸出脑袋,向来时的路上张望.

    孙敏贞也探出头看了一眼,有点无奈的说:“算了,算了,走了这么远,早不知道丢在哪条路上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落在了舅母家里.

    总有一些东西,存在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用处,甚至偶尔会嫌弃它碍事.却在丢失了的瞬间,开始意识到'存在既是合理的',不过刚好就失去了而已.

    敏贞的心里开始微微的失落,这幅手套也是承言送的,也不知道现在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