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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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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

    无论如何,前一夜领了圣上恩赏,后一天都是需入宫求见的,若是得了召见自是可面圣谢恩,若是未得召见,也需在宫门口遥遥拜过,才算完事。

    而一夜之间“圣眷正浓”的自是得了召见的,事实上,是她才到了光武门,就已有宫中的侍人在候着,连回禀都未曾便径直将她迎了进去,显然是早已得了吩咐。

    恩梵见状忍不住的皱了眉,倒也没再问什么只安静的跟着那侍人一路到了养心殿外,等着通传。果然也如在宫门口一般,未等多久,便有御前总管魏安亲自出门,笑呵呵的请她进了殿内。

    今天并不是上朝的日子,承元帝只穿了一身常服,姿态随意的坐在殿内罗汉床上,恩梵跪地请安后,也是面容温和的叫了声起,甚至还很是熟稔的当前开口问道:“可用过膳了?”

    恩梵心内暗惊,面山却是丝毫不显,只越发恭敬道:“回圣上,已用过了。”

    承元帝爽声一笑:“如何就这般小心,修文那孩子私下里还叫我一声舅舅,你也叫朕叔叔便是!”

    瞧这样子,恩梵也隐约明白了承元帝的意图,也知道怕是不可避免了,心内叹了一口气,面上却也平静了下来,抬头叫了一声:“皇叔。”

    承元帝果然很是满意的样子,抬手一挥,朝魏安道:“赐座!”

    魏安闻言点头哈腰的为恩梵搬来了一个锦凳,恩梵谢过恩后坦然坐了,静静等着承元帝开口。

    见她这般沉得住气,承元帝倒是也颇有几分欣赏之意,果然,皇后虽性喜好颜色,却也不是那等不明事理的,绝不会推一个除了长相一无所长之人作为过继人选。

    这么一想,承元帝倒是对恩梵更生出了几分期待,面色都更温和了些:“朕这几日倒是听闻,你觉着奉常寺的差事枯燥无趣,整日没什么心劲儿?”

    这话说的,若不是你派人查问了,我这种无人在意的小人物,又有谁会为这种小事跑圣驾跟前告状?

    恩梵暗暗翻了个白眼,配合的起身请罪:“皇叔恕罪,都是恩梵才疏学浅,愧对皇恩,这便回府日日苦读,好好上进!”

    虽说知道承元帝叫她过来绝不是要让她回家去的,但无论如何,她在承元帝面前已开了无意相争的头,这个姿态就总是要摆正。

    “无妨,”承元帝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奉常寺的差事,你这性子本也并不适宜!”顿了顿后,又接着道:“朕想着,赶明儿起,也叫你如福郡王一般,去六部历练一番。”

    恩梵闻言似是一愣,接着就合适的露出了些担忧惶恐之色来:“这,只怕恩梵无能,会有负皇叔……”

    “能不能,都是朕说了算。”承元帝忽的收起了温和的面色,平淡的打断了她的推辞之语,接着又面色难辨道:“朕已老了,等不得那么久,大年祭祖之时,总要带着子孙告太庙,祭苍天,这等大事,自不能因你一个耽搁,若不试试,怎知你能不能呢?”

    恩梵忽的屏住了呼吸,她自然知道上一回里皇叔就是在冬日里过继了叶修武做太子的,但却没想到他现在就会将这打算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她,且将这话说得这般直白!

    在大年之前,皇叔就会定下过继的人选,而刚才这话,便也已清楚了说了皇叔也已看到了她赵恩梵,这时也要她进场相搏,好能让皇叔按着他们的表现,在这几个候选之中决定最终的人选。

    至于恩梵之前表现出无意相争的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他也并不屑于分辨,因为无论真假,对承元帝来说都没什么所谓,就算是故意装相拿乔,可若这赵恩梵的表现真能合他心意,便是过继也无不可,而若是反之,就算是恩梵再纯孝真善、与世无争,承元帝也并不会因此而善待她几分。

    一言以概之,在这件事上,皇叔才是君王,是主宰,是稳坐江边的渔者,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只有跪地承受的份,并没有置喙不愿的资格。

    想到这儿,恩梵不禁觉着自己之前与皇后娘娘的谋算示意简直有些可笑,不,倒也不能说是毫无作用,毕竟她表示无意的这行为本身就是在讨皇叔欢心,否则,一个贪恋权势,觊觎皇位的罪人之子,怕是在皇叔那连纳入太子候选的资格都不会有吧?

    虽说的确是这样没错,但恩梵想明白这一点后心中反而越发苦笑了起来,前后两世,空活几十余载,她竟还是第一次这般清楚的认识到了什么是天下共主,什么是天子之势!

    脑中转了这么多念头,但实际上,在承元帝眼中恩梵看起来也不过是停了一瞬而已,且紧接着便收敛了神色,郑重起身应道:“是,恩梵定然尽力一试!”

    承元帝也是一乐,这般应答倒是比方才的推辞谦让更符他的心意,当即便也点头道:“好,那明个起,你就去……”说到这又忽的停了下来,心血来潮一般又对着恩梵微笑道:“六部之中,你想先去哪个?”

    虽说如此,恩梵却并不后悔挫败,闻言抬头看向承元帝,慢慢道:“工部。”

    福郡王如今就在工部,承元帝是想看他们相争,想必也是打算将她送去工部的,既然如此,恩梵倒不如自己开口合了他的心意。

    至于为什么承元帝不依旧叫她在奉常寺,与叶修文争个长短?恩梵隐约倒也能猜个大概,因为叶修文有一个与皇叔自幼亲近的母亲——

    远近亲疏,不外如此。

    承元帝果然很是满意她的识趣,点头笑道:“可,明日起你便去工部点卯,领个主事的职!”

    恩梵起身领旨,承元帝至此似也没了旁的吩咐,总算开口让她去了。

    依旧是由御前的魏安亲自送了出来,事已至此,恩梵倒也不再小心翼翼,神色自若的与魏总管笑谈了几句,又将腰间挂的蝠形玉佩递了过去,魏安果然笑着收下了,又恭敬道:“小人谢公子赏!”

    等得恩梵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魏安这才挺直了身,吩咐一旁的小太监去茶房将承元帝的茶水端来,他好一并送去。

    以魏安如今的身份,这些不露脸的杂事自有手下的小内侍们去干,他在殿外伺候徒弟也立即殷勤的扶着魏安进了角落的隔间,揉腿上茶,一面小意伺候着,一面低声问道:“那顺王府的公子是哪个牌面上的人,也值得您老人家这般客气!”

    主子跟前伺候的,茶水并不敢敞开了喝,魏安只眯着眼睛浅浅润了润唇,撇着杯里的浮末道:“狗眼看人低的玩意!莫看这会儿只是不受待见的王府公子,日后这天大的造化,且不定落在谁头上呢!”

    “您的意思?”小徒弟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不住越发压低了声音:“怎么会呢,就是最大那位不成,这不是还有亲妹妹的!”

    谁说不是呢……可主子最后的心思,谁又能摸的透的?只要是主子现在还看重的人,他就需越发恭敬的客气着罢了!这么想着,魏安冷哼一声,将杯子放了下来,教训道:“这是你该操心的事?干好你的活儿,别整日的给老子丢人!”

    “是是是,您老放心!”虽得了训斥,小徒弟却也不怕,只是连连答应了,又去茶房催了一回,端到了魏安跟前。魏安见状,起身接过,重新躬下腰往殿内去了。

    而另一头的恩梵,却是养心殿外略停了停,果然看到了有坤和宫的侍人在外头等着,看见了恩梵后便立即迎了上来,只说皇后娘娘请公子过去说话,恩梵对此倒也是早有预料,点点头跟着去了。

    张皇后看着就是已等了许久的样子,见着恩梵后立即摇头道:“之前说都没说一声,昨个节宴上,我竟是想拦都开不了口,今早本想先叫你到我这儿来安置几句,只是魏安那已奉命叫了人在宫门口守着,倒是没能来得及,如何?他叫你去说了什么?”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恩梵闻言一五一十的将方才的事与皇后说了出来。

    张皇后听后沉思良久,半晌倒是忽的露出了一抹苦笑:“倒还真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倒是我想的简单了!”

    说着顿了顿后,张皇后又接着皱眉正色道:“圣上还是更心疼叶修文,你去了工部与福郡王相斗,倒是帮了他叶家的大忙!”

    恩梵点点头,倒还能平静的开口道:“既是皇叔的意思,我去就是了,反之我与福郡王本也就不合,如今不过是摆到了明面上,至于叶修文……日后总会有办法。”

    “嗯,也不必担心。”张皇后虽不知恩梵说这话的底气,但闻言却也带了丝笑容,安慰的拍了拍恩梵肩头,傲然道:“既是我先将你带了进来,便是不成,本宫也总能保你一世平安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