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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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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儿叫你们过来,是有件儿好事要宣布,过几天呢,就是老太太的寿辰,老太太心善,就想放了一批人出去,销掉奴籍,放为良民,你们是正好赶上这机会了,若是有想赎身的,只管来和我说。”宁念之笑着说道,又弹了弹自己手里的名册:“你们几个人呢,是劳苦功高,或者平日里做活儿仔细,赏金银什么的太过俗气,不如赏一个出身,所以,这卖身契,你们就自己拿回去吧。”

    话音一落,众人就都愣住了,片刻功夫,就有人反应过来,迅速扑倒到宁念之跟前开始哭号:“少夫人心善,还请给我们一条活路,良民的出身是好,但我们无亲无故的,就这样被赶出府,怕是也活不了多久啊。”

    宁念之挑眉:“你这话奇怪了,当今皇上圣明,知府大人也是清官,更不要说老将军和东良了,从不做那欺压百姓的事儿,我见外面的百姓也都过的挺好的,怎么轮到你们就成了没有活路了?”

    那人有些语塞,但立马就又找到了借口:“倒不是怕被人欺负,只是我们不懂怎么在外面讨生活,奴婢一家老老小小都是在府里的,打小开始学的就是怎么伺候主子,这忽然被放出去,不管是种地还是经商,没有经验,怕是都做不好,一时半会儿的,有府里主子赏下来的银两倒还能过,但天长地久的,可怎么办?”

    宁念之笑了一下:“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若是有什么不懂的,这村子里不都有那种长寿的老人吗?或者那经验丰富的行商,你们多请教一番,总能学点儿东西的,再者,上了年纪的是学不会,可那小孩子正是学东西的时候,上手最是快了,难不成,你们愿意耽误了自家孩子?若是好好念书,将来说不定能改换门庭呢。”

    那人还想说话,宁念之摆摆手:“廖嬷嬷昨儿已经带着家人回去了,这日后再上咱们府里,就成了正正经经来拜访的老封君了,难不成,你们竟是半点儿不羡慕?”

    这话一说出来,那本来想哭喊自己伺候主子多长时间,舍不得主子的人立马被噎住了,瞪着眼半天才苦笑道:“夫人可真是开玩笑,若是家里小子有这个天赋,哪怕是砸锅卖铁,老奴也早已经……可惜家里的小子却是没福气的,这辈子也就只会伺候人了,还请夫人看在老奴祖上三代都是这府里的家生子,就留下老奴一家吧。”

    一个求情开了头,剩下的也就都忍不住了,一时之间,哭喊的声音,求饶的声音,乱七八糟的。宁念之揉揉额头,她一开始还想着和平解决了这事儿呢,现在看来,大约是和平不了了。

    “这些东西,你们看看。”宁念之朝后面伸手,听雪立马抱着一叠纸张出来,念着名字发下去,有不识字的,听雪还要好心的给念一遍儿。

    只两三个人过去,一群人就都跟着变了脸色,再看宁念之就不像是以前那样不放在眼里了,而是带着几分惊惧,这些证据,足以将他们一家子全送到大牢里去呆着了,连死刑都快够了。

    “若是你们安安分分的走呢,我这儿,也准备了送行的银两,若是你们不愿意走……”宁念之掀开左右两边的盘子,左边盘子里摆放着闪着青光的银锭,右边盘子里则是盘着一条鞭子。

    只看一眼,众人的目光就都跟着有些偏移了。

    宁念之满意的笑了笑,看听雪,听雪拿出卖身契,一个个念,被点到名字的,就乖乖的上前领了自家的卖身契,顺便得了听雪递过来的银子,安安静静的给宁念之行了礼,然后告退走人。

    “二夫人还是小瞧了这位大少夫人,之前还说让我有事儿找赵家的呢,现在好了,赵家的一家子都被赶出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这事儿可怎么办?”

    “怎么是只剩下你一个人呢?还有我呢,只咱们两个,一个在外院,一个在内院,连个见面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做事儿了,大少夫人身边的唐嬷嬷也是个有能耐的,大少夫人连外面做的衣服都不穿,更不要说这来源不明的吃食了……”

    “两位姑娘,我们少夫人请两位过去说话。”两个小丫鬟站在墙角正嘀嘀咕咕,忽然背后就有人幽幽的说了一句:“还请两位姑娘快一些。”

    两个小丫鬟都快哭了,这可怎么好?谁知道这人在后面站了多久了,是不是将自己说的话都听的一清二楚了,万一告状了怎么办?

    映雪却是脸上带着笑容,半分心思不透,那两个小丫鬟没办法,只好跟着往宁念之那边去。拿了卖身契的人已经走完了,院子里空荡荡的,宁念之端坐在廊檐下的太师椅上,唐嬷嬷站在身后,春花秋月站在两边,听雪抱着盒子站在下面。

    见映雪领着人过来,听雪就侧头看宁念之,宁念之上下打量了两个人一番,伸手指:“三个选择,第一个,我送你们去二老爷府上,第二个,我给嫁妆,你们回去备嫁,以后也不用来了。第三个,拿着卖身契走人,你们现在来说说,要选哪一个?别哭啊,若是没点儿证据,我也不会将人赶出去的,咱们心知肚明,你们也不要让我再说出来什么更不好的选项来,识趣点儿才能活的更长久点儿,来,说说吧,选哪一个?”

    能被二夫人留下的,肯定不会是那种特别蠢笨的,虽然二夫人也不怎么聪明。两个小丫鬟立即就做出了选择:“第,第三个。”犯了错,少夫人能给挑选出什么好夫婿来,就是带了嫁妆,怕也是被磋磨的命了。

    听雪在一边问道:“名字,年纪。”

    等报上来,立马在盒子里翻出卖身契递给她们,顺手在花名册上画勾。销掉奴籍这事儿,可不是将卖身契还给本人就行了的,还得自己上衙门去说明,衙门这边也要原先的主子给的准信才可以。

    否则,哪怕是没有卖身契,只要衙门那边没销掉,回头报个逃奴,照样能将人给追回来。

    “夫人,接下来还去哪儿?”两个小丫鬟出了门,映雪立马换了神色,兴冲冲的问道:“夫人,您太神了,您怎么知道那儿有人,还是二夫人留下来的探子?”

    宁念之一脸严肃,我自己听见的你会信吗?算了,你大概是不信的,那我也就不说了。

    闭着眼睛再次聚精会神的听起来,越是忙乱的时候,也越是人心浮动,也越是容易出岔子,暴露自己的身份。从早上开始遣散那些早有证据的,到这会儿,已经抓到了三拨人手了。

    听雪也凑了过来,看了一眼廖嬷嬷,颇有些担忧的压低了声音:“少夫人?”

    宁念之抬眼,听雪将名册递给宁念之:“府里就剩下二百来个人了,够不够用?”

    宁念之伸手在名册上弹了一下:“这府里,总共也才四个主子,二百来个人难道还不够用吗?”

    “话不是这么说的,看大门的得至少有六个吧,老爷子身边至少有八个吧,大少爷身边有六个,老太太院子里管事嬷嬷得两个,大丫鬟得四个,二等丫鬟得四个,三等丫鬟得八个,粗使婆子得四个,这都多少了啊,还有少夫人您院子里的,还有针线房,茶水房,车马房,账房,哪个不得要人?采买上,厨房里,花园里,每个空着的院子里得有人打扫吧,就是锁起来,也得有人去清理打扫是不是?至少一个院子四个人,这府里可是有八个院子呢,还不算小院子。”

    听雪絮絮叨叨的掰着手指给宁念之算:“您这边刚赶了人出去,那边立马买人,这传出去,定会有人议论说之前的事情有猫腻的,夫人您看,咱们是不是先等等?”

    宁念之捏着名册没说话,刚才听了半天没听见什么有用的东西,大约剩下的钉子没多少了?或者,剩下的都是藏得很深的,再或者是很聪明的,藏的深的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分辨出来的,很聪明的说不定能化为己用。思量了一会儿,点头,将名册交给听雪:“下午管事嬷嬷们来回话的时候,带着名册过去,剩下的人,也得安抚几句才行。”

    听雪忙应了下来,扶了宁念之起身:“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少夫人,是不是去老太太那里?”

    宁念之点头,带着人过去,就见有个胖胖的嬷嬷守在门口,一见了宁念之就笑道:“少夫人过来了?老太太已经在里面等着了,您进去吧。”

    又压低了声音说道:“老太太一早就让老奴在这儿守着,除了大少夫人,其余的不管是谁来,都被拦在外面了。”

    宁念之脸上露出了点儿笑容:“还是祖母疼我,也多谢平嬷嬷了。”那些拿了银子的人,也不一定是特别愿意走的,这边应了宁念之,那边就来找老太太告状,有些确实是积年的老人儿了,在老太太和老爷子跟前伺候多少年了,说些以往的话,也最是容易让老人家心软动摇了,一旦有这样的事儿,那回头是找宁念之求情还是不找?

    找吧,那宁念之的威信往哪儿放?不找吧,上了年纪还能有几天活头?又着实心软,上了年纪就总想着要积福积德,能饶过就饶过,陪着追忆往事的人都没有,岂不是很凄凉?老太太索性就直接派人来守门,谁来也不见。

    宁念之心思通透,自然明白老太太的意思,心里也是很感动,能遇上这样的太婆婆,也是她这辈子有福气了。说起来,这辈子,从出生开始,她就是太有福气了。

    不光有老天爷的恩赐,爹娘还活着,还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自己喜欢的人也恰好喜欢自己,婆家的人又都通情达理,现在又分家了,说出去,怕是天底下所有当儿媳孙媳的人都要羡慕自己了。

    吃穿不愁,有钱有权,当家作主,不用立规矩,每天睡到自然醒,没有姨娘通房闹心,两辈子的运气全都用在这一场婚事上面了。

    因着太感动,进了屋,宁念之就抱着老太太撒娇:“祖母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报答祖母了,要不然,就让我当祖母跟前的一个小丫鬟吧,我想帮祖母端碗夹菜,想帮祖母倒茶递水,想帮祖母捶背捏肩。”

    老太太忍不住笑:“你可别抢了小丫鬟的活儿,别人该以为咱们家连个小丫鬟都养不起了,这还是轻的,最重要的是,你可别累着我的重孙子了,你若是真是想感谢我,就好好养身子,年底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

    宁念之脸一红,将脑袋埋在老太太的胳膊上:“祖母到时候会不会只心疼那小子,就再不疼爱我了?”

    老太太忍不住笑:“多大人了,还惦记着和小孩子吃醋!你这心啊,就放在肚子里吧,不管有几个小子,我都只疼爱你,你才会我心尖尖上的人。”

    刚说完宁念之就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来:“那可不敢,回头祖父得看我不顺眼了,我也不贪心,祖母还是将我放在第二位吧,不,第三位吧,要不然,东良也该吃醋了。”

    “你个促狭鬼!”老太太戳宁念之的额头,祖孙两个说笑了一番,老太太才问起撵人的事儿,宁念之也不隐瞒,连名册都让老太太看了:“我想着这府里剩下的人不多了,那些个边边角角的院子,是不是暂时给锁上?剩下的大的,就多种些花花草草,换了名字,比如说芙蓉园啊,里面就种上芙蓉花,百合园啊,就种了百合花,还有合欢花,木槿花什么的,花草多了,除了平时赏景,也还能换钱啊,一个院子安排两三个婆子就行了,祖母您觉得如何?”

    这花花草草,卖给做胭脂的,或者做香料的,都是一笔银钱,蚊子腿虽小那也是肉。

    老太太摆手:“我不管这些事儿,你自己看着安排,来来来,坐着,中午想吃点儿什么?”

    宁念之掰着手指数了两三道菜,老太太不满意:“太少了,你现在可是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得多些才行,再点两个,咱们自家人吃饭,你可不用给我省着。”

    “祖母,看您说的,我是那种节省的人吗?两三样是样数少了,可份量是一点儿都不少啊,再者,难不成不是我点的菜,祖母就不让我吃了?”宁念之忙笑着说道,好说歹说,才劝住了老太太。

    吃了午饭,宁念之懒得走动,索性就在老太太这里睡了个午觉。起来再去听管事嬷嬷们回话,然后再陪着老太太到园子里转两圈,天色微微黑的时候,祖孙俩回去,让人准备晚饭,再等到老太爷和原东良回来,小夫妻手拉手的回自己院子,老头子老太太则是絮絮叨叨的话家常。

    经过宁念之这一清理,府里的人少多了,也就安静了许多。虽然二房三房和四房的钉子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但宁念之也没放下戒心,吃穿都不经外人的手,唐嬷嬷也是每天都要查看。

    这样到了六月,老太太的大寿。老太太自己说是不想大办了,但老爷子现下是一心想补偿,非得请了亲朋好友,原东良又担心会累着了宁念之,就和宁念之商量着是不是请个人过来帮忙。

    三姑娘和四姑娘交好,但偏偏这两个是小姑娘家,也没怎么学过管家这事儿。思来想去,还是三少夫人吧。正好,三少夫人娘家的事儿,宁念之还想详细问问呢。

    可这事儿报到老太太那儿的时候,就被打回来了,还迁怒了老爷子一番:“你就是看不得我舒服自在,好好的寿辰,咱们自家人吃顿饭不行吗?清清静静的,非得请了人来闹腾,我又不是那三十来岁的人,喜欢看个热闹,我这年纪了,受不住那些吵闹,就听我的,不许版!要不然我给你你没完,你今晚上就睡书房吧!”

    老爷子脸色瞬间僵住了,原东良和宁念之是晚辈,不好光明正大的看老爷子的玩笑,一个抬头看天,一个低头看地,两个人齐齐装哑巴。老爷子眼角扫过他们夫妻俩,又是好笑又是生气又有些尴尬,摸着胡子轻咳了一声赶人:“没听见你们祖母的话吗?不许办了知不知道?没点儿眼色,都回去吧!”

    两个人赶紧起身告辞,出了门才听见老爷子挑好的声音:“别生气啊,我就怕你一个人在家无聊嘛,趁着生辰多闹腾闹腾,将你那些老朋友们都联系起来,也好走动走动,既然你不愿意,那这事儿就算了,别生气好不好?书房太冷了……六月?咳,我上年纪了,六月的晚上也是很冷的,阴森森的,还是别去了好不好?”

    宁念之忍不住笑,原东良侧头看她,又看她肚子:“孩子在长大啊。”

    “那是肯定的啊,一天天都在长。”四个月了,也显怀了,大夫说,都能把出来两个脉了,再有六个月,这个世上,就要多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也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若是男孩儿……”

    宁念之翻个白眼,又开始了,自打怀孕,这话原东良几乎每天都要念叨一遍,就是他自己不嫌烦,宁念之都觉得听的耳朵要生茧子了,可说了也没用,每天到了这事儿就要重新开始,还不如当自己没听见呢。

    本来打算到了六月去庄子上避暑呢,但府里人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思上的事儿,竟是觉得凉快了许多,正好她自己也有些犯懒,索性就不去庄子上了。

    七月,她开始准备一些小被子小褥子之类的东西。

    八月,她开始准备一些小衣服小裤子小鞋子之类的东西。

    九月,京城来信了,她才想起来,算起日子,宁宝珠的孩子应当是八月出生的,这都满月了!于是,索性将自己之前两个月做的东西给挑出来一些,再加上些玉锁之类的东西,派人送回京城了。

    然后,才忽然开始担心起自己来。肚子会不会太大,吃的东西会不会太多,万一到时候生起来不容易怎么办?可吃的少了,万一孩子吃不饱怎么办?

    心情简直一会儿变一个样,担心完了又开始想孩子会是什么样子,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一路从刚出生的小婴儿想到孩子长大娶妻生子,比原东良想的还多。

    十月,宁念之的肚子已经八个月了,本来之前的怀相挺好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临到了头,却开始浑身浮肿,整个人看着都比往常圆了两圈,胳膊上按一下就会出来个坑,大半天弹不起来。

    晚上腿还抽筋,翻个身就抽一下,不翻身更要抽,抽的浑身疼。睡都睡不好,吃饭也没胃口,原东良心疼的不得了,恨不得能将全云城的好厨子都给请到府里来,就为了能让宁念之多吃两口饭菜。

    晚上更是宁念之一有动静就醒,哪怕是半睡半醒间,也能帮着宁念之翻个身。宁念之这边一呻~吟,他就熟门熟路的开始帮着揉腿。

    宁念之身子不舒服,脾气也就不好,在老太太跟前能忍得住,但到了原东良跟前,却是忍不住,那是完全不讲理,原东良亲手喂的饭菜,她不是说咸就是说淡,着急起来甚至能将碗筷砸了,可原东良却从来不生气,笑一笑,换了新的碗筷,重新来照顾她。

    她也不是不后悔,但偏偏那会儿就是控制不住脾气。回头哭,原东良还心疼:“我看着你都觉得怀孕难受,你肯定更是受苦,为我受这样的折磨,我若是还不能包容你一下,岂不是白白担了个相公的名头?将来怎么还有脸让孩子喊我爹?没事儿的,真的,你不用放在心上,横竖也就这两个月,你若实在觉得对不住我,等出了月子,你让我……”

    话音低了下去,宁念之抬手就拽他耳朵,脸色绯红如晚霞:“你还想着这事儿!”

    “我都忍了十个月了,都快忍不住了……”

    “不许想!”

    “好好好,不想不想,那你再吃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