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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缘起缘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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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鸿雁一行人立于山顶,放眼望去,只见这一万清兵来势汹汹,明显来者不善。阿济格骂道:“这阿敏,怎生如此糊涂,竟被人迷昏了头脑?”

    鸿雁摇头道:“此事也不能责怪阿敏,使毒那人并非常人,居然能一举令数万人失魂……谁能料到?”

    此时,一直在旁冷眼观瞧的萧贱忽然说道:“万一……此事是阿敏所为呢?”

    “阿敏?那个窝囊的阿敏?”阿济格笑了起来,道:“他若要造反,十几年前就可以反了,何必等到今日?再说了,他这么点兵马,哪能攻得下山海关?更别说盛京了。假如他久攻不下,届时岂不是被明清两军夹成粽子?”

    萧贱眼神凝重,望向山下清兵,思索片刻,一字一字道:“他并非要攻下山海关,而且……他并不打算活着。”

    阿济格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鸿雁也一时不明,但那搜山清兵越来越近,当下周身白光急闪,扭曲光线,隐去己方身形,道:“大家跟着我,咱们先下山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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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敏戴着一个古怪面罩,望着眼前数万雄兵,意气风发,既往深藏内心的不满与憋屈一扫而空,只觉今日之后,再无一人一事能阻挡自己。

    即便是皇太极也不行。

    其实阿敏早有造反之心。

    他的父亲舒尔哈吉与清太祖本是兄弟,大清成立之后,二人因政见不和而闹翻。舒尔哈吉本拟举家投明,但清太祖早有准备,将舒尔哈吉一家尽数下狱。阿敏的哥哥被以谋逆之罪被处死,舒尔哈吉被软禁起来。

    至于阿敏,则因才干出众被清太祖留在身边。

    数十年来,阿敏老老实实地担任着清廷重臣的角色,无论皇帝是清太祖还是清太宗,似乎对他来说全无分别。皇上要他往东,他便绝不敢往西。甚至连他父亲的病逝,似乎也未在他内心掀起半分波动。

    以往他曾数次举兵出征,但每次均有其他贝勒掣肘,他也从未表现出任何异样,哪怕军功再高,他亦是一副谦逊礼让的姿态,从未有过任何争抢。

    就连向豪格的投诚也是情理之中之事,毕竟豪格是储君,以后便是大清的皇帝。

    直到数日之前,豪格派了一名古怪士兵,交给自己一些诡异粉末,嘱咐自己将之加入军中各处狼烟之中,并向自己说明了这些粉末用途。

    这粉末能起到迷魂作用,只消在士兵吸入粉末的小半个时辰发号施令,那这些士兵便会对下令者忠诚不二,再无违逆。效力可持续数日,且醒来后士兵绝记不得中间之事。

    那古怪士兵还带来了豪格的另一个嘱托:进攻大明,挑起战事,趁乱杀死福临。

    阿敏听完那士兵言语,表面毫无波澜,但心中实已欣喜若狂,当即拍胸脯答应下来。

    他多年来一直蛰伏,便是为了等待这个机会——一支让他独自带领的军队,一群完全服从于他的士兵。

    他要为自己的父兄向满清复仇。

    但他自知凭自己一人,领着数万毫无主见的士兵,万万不是名将如云的清廷之敌。

    因此他要进攻关锦防线,将这六万满清士兵的性命尽数葬送于这片战痕遍野的土地之上,以此换来满清军力的削弱,以及大明的愤怒。

    纵然满清急征壮丁充军,但仓促凑成的乌合之众,绝非关宁铁骑之敌。

    大明的怒火会将兵力大减的满清烧成灰烬,令黄金子孙的血脉永远消失。

    那时他便完成了他的复仇。

    当然,斩草必须除根,福临一定要死。因此他派出一万多步兵,并下达指令,杀死山上一切活物。

    这座小山不过方圆几里,草木不生,全无躲藏之处,他相信即使派出一万名白痴,亦能完成任务。

    但他绝没有想到,这山上不光寸草不生,连活人也瞧不见半个。

    那福临与他的一众随从,竟似完全自人间蒸发了。

    阿敏等到急报,心中大骇,他不知福临去向,那便不能再等,否则一旦清廷得到福临等人传讯,便会派兵前来阻止。

    豪格一方虽然将药效吹得神乎其神,但万一清廷派来的是多尔衮,凭其在军中的威望,说不定这药效便要大打折扣。

    阿敏当即下令:“全军都有,进攻大凌河,城破之后,尽屠之。”

    若在平时,清兵听见这等屠城之事,最是兴奋不过。只因“屠城”二字,那便意味着烧杀抢掠,意味着荣耀、粮食、金钱、女人。但此时此刻,这些中了迷魂术的清兵却浑浑噩噩,神色木然。听得阿敏命令,一一操起兵刃,例行公事般地向大凌河杀去。虽然数量可观,但全无以往那令人胆寒的气魄。

    阿敏苦笑一声,暗想:“凭这么些痴傻士兵,攻下这大凌河虽不在话下,但对上关锦防线那是毫无机会,所幸只需将这些士兵尽数送死,那便大局已定。”

    围绕大凌河明清曾发生数次大战,袁崇焕力主在此筑城,以作为收复辽东的前哨。但每次均遭清军阻止,因此这城墙是建了拆,拆了建,永无建成之日,此刻所余皆是些破旧砖石,如何能当得起六万大军冲击?城上守军眼看远方天际陡然出现潮水一般的士兵,皆吓得魂不附体,空守着几尊老旧大炮,一时竟忘了点燃引线。

    忽然间,一个人影凭空出现在阿敏身前三尺,周身杀气凛然,冷冷道:“原来你便是罪魁祸首。”话音尚未落下,此人随手劈出,两道锐利气劲扑空而至,斩向阿敏喉头。

    下手者正是张智难,他刚一察觉狼烟有异,便借鲁管仲火蚕丝隐于军中。由于张智难身负仙体,心智坚定,而鲁管仲则有火蚕寄居体内,故两人并未受迷烟影响,始终冷眼旁观,找寻施放烟雾之人。此刻张智难眼看阿敏神志不失,且下令屠城,哪里还能放过?当即痛下杀手。

    张智难气劲来得快极,阿敏尚未反应,喉头已然一凉,眼看便要被斩于马下。蓦地他眼前一花,转瞬之间杀手、士兵均已不见踪影,身边空空如也,他定睛一瞧,只见军队已在百丈之外。自己竟不知如何被转移出了中军。

    张智难亦是大惊,他之前瞧得分明,这阿敏并非虚影,自己又潜行匿踪,满拟刚才刺杀之举万无一失,谁知阿敏竟凭空消失,这等情形便是既往与雪莲相斗之事亦未得见。但他并不慌乱,随即跃上半空,俯瞰八方,转眼便瞥见阿敏所在。

    他不及多想,身子落下,双足连点,踩着士兵手中长矛矛尖,向阿敏急奔而去。

    张智难此刻武功高绝,常人动作在他眼中如蜗牛一般,他算准落点,便要踏出最后一步。孰料足尖矛尖将触未触的一刹那,那持矛士兵连同长矛再度骤然消失,使得他一足踏空,身子一沉,向着乱军从中落下。

    众士兵虽然呆滞,但毕竟曾得指令,杀去一切活物。眼见一人从天而降,当即挥起兵刃,向张智难刺去。

    张智难大喝一声,挥出一掌,罡气发出,竟直直将身子拔高数丈,同时他足背一粘一勾,从一士兵手中夺下一矛,借着翻身上跃之势,他将那长矛踢出,一道白光瞬间划过百丈之遥,直刺阿敏。

    张智难功力虽强,但毕竟相隔百丈,阿敏反应过来,抽刀挡架。刀尖与矛尖一撞,阿敏身子一颤,连人带马后退一步,一时只觉胸前血气淤滞,短时间动弹不得。张智难趁此机会,身子疾掠而至,双掌一阴一柔,扰动气流,以三才阵法将阿敏牢牢困在原地。继而跃上半空,以泰山压顶之势向阿敏击出一掌,务必要取他性命。

    忽然间,他心头涌起一丝不祥之感,急忙收去掌力,以罡气护住全身,于此同时收腹拧腰,使得身子微微偏转。

    下一刻,空气微颤,一阵血雾洒出,张智难左臂自肩而断,竟是毫无声息。

    张智难落地,不再恋战,身如电闪,连连后退,在他周身,空气不断出现轻微扭动,若不细看,决计无法察觉。

    张智难退出十余丈,方才停步,他神色凝重,望向阿敏身侧,沉声道:“是何方神圣,何不出来一见?”

    阿敏身旁毫无征兆地出现一人,生得金发碧眼,苍白柔美。柔声道:“你便是张智难?听说你也身负仙体,怎的如此不堪一击?”

    张智难认不得此人,心中暗自戒备,口中反唇相讥,道:“似兄台这等背后下手的本事,在下当然自愧不如,只怕放眼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那男子也不动怒,道:“你现在断了一只手,万万敌不过我,我也不恃强凌弱,我身后这位清国贝勒之事,还请你莫要插手。”语气平淡,但自然而然有一股居高临下之意。阿敏听他此言,心中一凛,方才知道自己险些被人暗杀,多亏此人才逃过一劫。

    张智难眼神锐利,道:“废话少说,此人不除,天下难安。”说罢,竟不顾身上伤势,杀气弥漫开来,向金发男子席卷而去。

    金发男子面沉似水,右手轻轻掠过空气,如拨弦抚琴,张智难身子不由自主,陡然移形换位,出现在金发男子身前。金发男子一拳击出,挟着金光雷音,恰好击中张智难胸口。

    张智难猝然中招,败中求胜,体内三才阵发动,将此人拳劲反拨回去。金发男子霎那间身子变得如烟似雾,弹回的拳劲透身而过,竟未伤着半分。

    张智难卸开拳劲,自身仅受小伤,对他这无尽之体来说如蚊蝇落身,但他不明金发男子诡异难测的招数,不敢缠斗,双足错动,转眼便跃开十余丈,想要拉开距离,摸清敌人底细。

    但下一瞬间,张智难再度出现在金发男子身前,一道金色光束缠绕上来,将张智难牢牢缚住,令他寸步难行。

    金发男子冷冷道:“没用的,你避不开缘分。”说罢,随手一挥,一道金光闪过,张智难闷哼一声,胸口出现一个大洞,口中鲜血狂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