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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六千里就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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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6千里就医

    本站的一切工作都遵循规章制度进行,就是蒋委员长亲来也休想压本人。——站长

    南昌会战正紧的同时,张灵甫被送往后方医院抢救。

    空气里的寒冷迅速蔓延,张将军再次尝到了病痛的滋味,病痛让他想起很多。

    一间县政府被改作了战地医院,房间里无力的苍白踱过天花板上的淡金色,阳光被击破,撒了一地的忧伤。一眼之念,一念执着,多一秒都是飞蛾扑火。

    汤匙一口又一口地来回,灵甫一口一口地慢慢喝,原来伤痛似这般,让人想要扼住它却又扼不到,极其的奢望,又退却,就像恶魔无处不在的把身体里的痛唤醒,就像某种蛊毒,可以用不同的方式掌控。

    煎熬好的参汤,在手中温热,据说可以帮助张将军复原,他一饮而尽,毕竟这不是他平常喝的青茶,味道总觉得怪怪的,他不太适应这种味道,身体里的味道与这种味道相融合很是刺激,禁不住地身体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眼睛里的某种东西仿佛再也控制不住了,他费力仰头看向幕帘遮住却又那么点零星的阳光的窗台,身上的疼痛貌似还未被之前的药效解除,思绪很凌乱。

    呼吸变得那么沉重,嘴里的苦味开始蔓延,现在是凌晨,嗓子里的字眼开始模糊不清,恍恍惚惚的望着在床边关切的人的眸子,看的都不真切。房间里好像在烧着开水,额上的毛巾被一双手亲昵地换走了。有重复温热的温度。脑子里疼痛的感觉慢慢蔓延。指尖的温度落在席被上。心里痛痛的感觉愈发深刻。

    战地救护所由于条件简陋,张旅长的伤势被耽搁了几天宝贵的时间,实在取不出卡在骨头里的子弹,万般无奈,只得开出通知单,转送设在桂林的陆军总医院,而从赣北到桂林,辗转千里。不仅没有直达的公路和铁路,路上还时而有空袭、时而有塞车,劳顿之苦可想而知。

    刚刚抵达高安的军长俞济时闻讯赶来,望着昏迷之中的爱将,心急如焚,让出自己的吉普车,交代司机一定要全速将张灵甫送到长沙转车;又担心到时候挤不上火车,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陈公勇、孟铁蛋他们说:“交通部部长俞飞鹏是我的本家叔叔,万一乘车有困难。你们拿着他的名片找当地站长。”

    上一次南京突围时,就多亏军座有这一位本家叔叔。搞到一条小火轮,才把弟兄们救出绝境。接过俞部长的名片,就像接到护身符,陈公勇他们连声致谢。军座临别的时候,还从副官那里要了几百元钱,不由分说地塞到了陈公勇的手里,说了一句:“好好照顾你们长官,这是任务。”

    吉普车载着担架,在风雨中向长沙疾驶。

    半路上,因伤口被雨水感染,又流血过多,张灵甫发起了高烧,额头像火炭一样烫人,而全身却冷得打起了摆子,把棉被紧紧地裹住也无济于事。孟铁蛋已经哭肿了眼睛、哭不出眼泪,只是将旅座不时时抽动的手紧紧攥在自己的胸口上,一路上抽泣着说:“长官呀,俺求你了,再坚持一下吧……”陈公勇急得一会儿用毛巾接点雨水敷到旅座的额头,一会儿又不停地催促司机开快一点、再开快一点。

    司机紧张地盯着前方,不停地来回打着方向盘,避开路上的弹坑和过往的车辆。

    油门已经踩到最大了。

    飞奔的车轮溅起一道道几米高的水花。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赶到长沙火车站。陈公勇纵身跳下车,直奔售票处,售票处的门窗紧闭,一群群焦急的乘客无奈地望着黑板上一行硕大的字:“今明两日车票告罄。”

    陈公勇掉头便去找站长,心想幸亏带了俞部长的名片。

    办公室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脸色憔悴的站长被围得水泄不通,每个人都往前面挤,挥动着手里各种各样的通行证、路条、介绍信,纷纷争抢着说:

    “我有急事要去衡阳!”

    “给我一个车皮,前线正等着被服!”

    站长声嘶力竭地锤着桌子说:“没有车了没有车了!”

    不能讲规矩了,何况大家都没有排队。身材高大的陈公勇奋力扒开人群,将俞部长的名片伸到站长面前,斩钉截铁的就是一句:“我们要去桂林。”

    那站长接过名片一看,再一抬头,只见陈公勇雄赳赳、气昂昂,尽管身穿士兵的军服,但腰里却别着手枪,心想连我都没有部长大人的名片,想必来人十有**是他老人家的亲兵,不可得罪呀,但他又不便当场开口答应,还得装装样子,要不然厚此薄彼,眼前这一帮人会撕了他的。于是,他板起脸把名片往桌子一拍,大义凛然似的说道:“本站的一切工作都遵循规章制度进行,就是蒋委员长亲来也休想压本人。”

    又指指窗外的几个大木箱:“看见没?孔部长、财政部孔祥熙部长要托运的家具,我都撩在外面好几天了。”说着,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他几脚。

    那知陈公勇根本没反应过来,一听他这话急了:“我们长官身负重伤呀,是家具重要还是救人重要?!”直到站长又重重踢他一脚,还使了一个眼色,他这才会过神来,便故着很气愤的样子说:“你跟我装蒜撒,行啊,我到外面直接打电话给你们部长!”

    说罢挤出了办公室,等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

    果然,过了一会儿,站长快步走出来,带着歉意连声说让老总久等了、久等了。

    陈公勇心想军座果然有先见之明,给了一张他本家叔叔的名片,要不然麻烦可就大了,他十分感激地双手握住站长,说:“真的谢谢您。”

    灯光下,站长忽然看见他伸过来的左臂上,有“74d”1的臂章,惊奇问道:“你们是七十四军的?你们受伤的长官是谁?”

    “啊,对呀,我们是七十四军的,我们长官张灵甫昨天在江西受了重伤,一直到现在不省人事。”

    “哎!为什么不早说你们是七十四军的!长沙民众谁不知道你们、谁不知道张灵甫?”站长一跺脚激动起来。“就是跟你们搞个专列都不过分,老子刚才还装什么蒜!”

    泪水一下子盈满陈公勇的眼眶。任何语言在这个时候都是那样的苍白无力,他后退一步,向这位站长深深鞠了一躬。

    很快,站长给一列开往桂林的货车挂了一节车厢,长长的站台亮如白昼。又一列军车即将开出,哨声和鸣笛声此起彼伏,一群提着开水桶劳军的市民开始退出站台。当陈公勇和铁蛋抬着旅座匆匆走进市民中的时候,有一个小女孩拉着她年轻的母亲,声音尖尖地喊了一声:“妈妈快看!是那个叔叔他病了!!”

    母女俩调头手牵手跟着担架跑。

    担架上的叔叔眼睛紧闭,全身都在发抖,他会死吗?会把他救活吗?小女孩哭出声来,边跑边伸出自己的一只小手要抓住担架。爸爸病重的时候,她整日整夜地陪着病床旁,生怕一眨眼睛爸爸就不见了。可是有一天,她实在困了,妈妈把她抱回了家,就这一次,就只离开过这一次,等她醒来,爸爸就永远地走了,再也睁不开眼睛逗她笑了。

    今天,她说什么也要抓住叔叔不放。

    “坨坨乖啊,来,把手松开,让叔叔他们上车。”妈妈劝着自己的女儿。

    一两分钟后,这列货车也拉响了一声长长的汽笛,徐徐启动。

    站长站在月台边,向开动的列车举手敬礼,这既是铁路上的行规,也是他作为一个长沙市民对七十四军爱国将士表达的敬意。而那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搂着自己的妈妈,已经伤心得放声大哭。

    列车远去后,站长走过去问:“他们是你家的亲人吗?”

    “不是。只知道他们帮我们盖过房子、捐过棉衣。”年轻的母亲脸上也挂着泪光,摇摇头回答道。

    于是,站长很是认真地说:“哦,那我告诉你们,那位受伤的军官名叫张灵甫,就是话剧《德安大捷》中的张灵甫。”(未完待续。。)

    ps:d为**军一级部队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