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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暂时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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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0暂时休养

    得得得,那我先回部队了,你安心养伤吧。----蔡仁杰

    “弟兄们冲啊!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们也要冲过去!冲过去就是胜利!”

    “你说你到底是不是gong匪,你和我结婚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我手中的军事情报!”

    “茵茵乖,我的乖女儿,来给爸爸抱!”

    猛然间,张灵甫醒了过来,自己又在做梦了。一下子是鲜血淋漓的战场,一下子又是自己在暴跳如雷地逼问妻子吴海兰,再一下子是自己想抱女儿,女儿却仇恨般地瞪着自己,不让抱。

    温暖的被褥,洁白的床单,空气中洋溢着来福美林消毒药水那种浓郁的特有的味道。一夜之间告别硝烟弥漫、血肉横飞的战场,耳边不再是惊心动魄的冲杀声,而是护士小姐那如呢喃般的柔柔问候,让躺着病床上的张灵甫恍然如梦。

    张灵甫左臂负伤后在南京保卫战中一直咬牙坚持,过江后,伤痛、屈辱、劳累终于使这员铁汉高烧病倒了。他在床上一睡就是一天一夜才醒过来。

    床头柜上,摆着一大海碗热气腾腾的饺子,饺子是大葱猪肉馅的,很香,还有一小碟剥去皮的蒜瓣,这是他的好伙计——蔡仁杰特地自己花钱从伙房里为他端来的一顿小灶。张灵甫喜欢吃饺子,据说在他老家,能干的婆姨们可以把饺子包出一百多个不同的品种花色来呢。

    蔡仁杰要归队了,尽管他腿部的枪伤和肩上的刀伤还未全愈。南京一战,五十一师的四个团长就有一个阵亡、三个挂彩,营连长等骨干的伤亡比例则更大,眼看华北方面的日军即将进犯徐州,而在自己的身后,小鬼子的第十三师团已从南京北渡长江,尾追而来,又一场恶战迫在眉睫,把师座王耀武急得抓了瞎。对蔡仁杰主动要求的提前出院,张灵甫也十分感动,但他却是一个性格内向、沉默寡言的人,再加上心情又很郁闷,说不出什么更多感谢的话来,只说了一句:“把部队交给你,大家可都放心呢。”然后,便一支手支撑着自己坐起来,侧着身子低着头,抓起筷子,闷闷不乐地一口一个地“呼哧呼哧”地吃起饺子来。

    他的心里憋着气。仗打输了,输得还很窝囊,把自己的首都和几十万市民都扔给了日军,还他妈的是军人吗?还有脸吗?还不如战死沙场呢!然而,摆在你面前的残酷现实却是敌强我弱:以草帽对钢盔、以步枪对坦克,不主动撤退、不保存有生力量,就是把*都拼光了,也挡不住日军的锋芒呀。

    在浙江成军时拥有二万一千多人马的七十四军,只打了几天,就损失过半,若不是军座偷偷地准备了一条小火轮,只怕和留在城里的教导总队、八十七师、八十八师一样全军覆灭、成为倭寇刀下的冤魂了。听说,尚可成建制突围出来的只有中央军的三十六师和粤系的第六十六军、八十三军而已。

    粤系的两个军因驻守着城外,无法撤回城里,只得向正面坚决突围,结果反而因祸得福。三十六师控制着轮渡和挹江门,曾一再力堵友军撤退,却在危急时刻自己近水楼台先乘船跑了。

    蔡仁杰虽因伤没能赶上南京保卫战,但大致的战役经过还是清楚的,也知道他这老搭档的心里不好受。坐在一边的他,便也默默无言,摸出一根烟,点上火狠狠地拔了几口,然后仰着头长长地吐出一阵烟雾。

    “当当当!当当当!”那知张灵甫却闻不得烟味,皱起眉毛,用筷子把碗敲得连连直响。他的这间小病房,还是院方应他的强烈要求,将他从一个乱七八遭、烟雾缭绕的大病房调过来的,里面的其他四个伤员都是重伤,就是想抽烟也抽不成。

    “看你这臭习惯、臭脾气!”蔡仁杰这才想起团座是不抽烟、也很反感别人在他面前吞云驾雾的,不由得讪讪一笑,掐灭烟头,把烟灰磕进左手手掌里。

    “得得得,那我先回部队了,你安心养伤吧。”说着,站起来就出了门,顺便将手中的烟头、烟灰都倒进了门口的垃圾篓。其实,除了烟瘾有点大,他的个人习惯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过去在汉口当警察局长时,常去沿江大道一带的租界巡捕房,不管是英租界、法租界、还是德租界、日租界,那洋人地面的干净整洁给他以强烈的刺激。就他妈的一街之隔,这边脏乱差,到处都是污水和淤泥,而那边连阴沟里的流水都是晶莹透亮的!为不给中华人丢脸,在和洋巡捕接洽事务中,他时刻注意自己的警容风纪,逐渐养成了不乱扔果皮纸屑的好习惯。

    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的离去,张灵甫说不出一句送别的话。好久好久,他才忽然觉得自己应该送送老蔡,忙把筷子朝床头柜上一撩,连喊几声:“你等等、等等我呀。”

    时值寒冬腊月,外面北风呼啸,雪花飞扬。等他吊着伤臂、披着大衣、趿拉着棉鞋一溜小跑地赶出大门外时,蔡仁杰已经沿着淮水的堤岸走得很远了。淮水两边,大地萧煞,不见一个行人,不见一只飞鸟,只有他孑然的身影在漫天风雪中艰难前行,逐渐逐渐地融会在白茫茫的天地尽头。张灵甫凝神地望着战友远去的背影,那种朝昔相处、患难与共的生死情,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悲怆感,一时间全都涌上他的心头,不知不觉的,泪水盈满他的眼眶……

    这里,是*设在蚌埠郊外淮水边的一座野战医院。

    蚌埠是淮北有名的交通重镇,大致位于南京和战略要地徐州中间,淮水穿城而过,相传这里因盛产河蚌而得此名。河堤上,庭院里,几株苍劲的桑树和梓树,倔强地傲立在凛冽的风雪中。

    “维桑与梓,必恭敬止。靡瞻匪父,靡依匪母。”这是《诗经·小雅》中的四句诗,大意是见到了桑树和梓树,必须恭恭敬敬,因为桑梓会让我想起家乡,提醒自己要尊重父亲、依恋母亲。所以,千百年来,后人常常以桑梓作为家乡的代称。

    在这样一个国难深重、山河飘零的冬天,张灵甫是否还想起了自己的故乡、自己的父母和自己的妻儿?回到病房后,整整一个下午,他躺在病床上,望着窗外的桑梓树出神。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投笔从戎十几年以来,他回家探亲并不多,那老皇城根脚下的长安县东大乡东大村,出现最多的次数常常是在他梦里:巍峨的秦岭山地与坦荡的渭河平原界限分明,将八百里秦川渲染成一幅幅壮丽的水墨画。站在村口,登高远望,终南山葱郁如黛,发源于秦岭北麓的沣河一路蜿蜒流过来,河边垂柳成行,枝叶摇曳,河床里洁白洁白的细沙在阳光照射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使他的家乡既有北方雄浑之气势,又有南方水乡之灵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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