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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昨日黄花别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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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当诏狱比较的日子,一大早被比较人的家属就拿着银子在大门里边等候。

    等到魏忠贤派的听记人来到之后,许显纯开始升堂,派人下堂问各家当交多少银两,根据银两多少定刑。

    问清楚以后,击鼓升堂。坐定之后,吩咐狱吏打开狱门,将六君子一个个拖到堂上,伏在堂前。然后拿出手牌,将家属唤进二门,跪在左右两边,按次序交纳银两。

    交纳银两之时简直像以石投水一般,急急而来,匆匆而去。

    家属根本不敢说话,听到衙役叫到名字,赶快上去将银子交给他们,然后即被赶下,不能争竞称衡轻重,不敢询问数量多少。

    也就是交银的这天,被关的人才能和家人见一次面,小声说上几句。

    后来许显纯害怕他们在谈话中暴露监狱的黑暗,就让家属跪在离被关押人的一丈以外,大声说话,并且不许用方言。六人中杨涟、魏大中、顾大章都是南方人。

    左光斗是江、淮间人,语音和京师大相径庭,说话稍不注意,带出方言,都要受到严厉斥责和毒打。

    行刑之时,杨涟尚能发出呼声,左光斗却只能发出像婴儿啼哭般的声音。

    魏大中则已经感到自己不久于人世,开始向家人交代后事说。

    "我从十五日以后就不想吃东西,闻见粮食气味就想呕吐,每天只喝一杯冷水、吃半个苹果。幸存也只是早晚间的事了。赶快为我准备棺材,我知道家中已十分贫困,买不起好棺木,只买个差的,能藏住骨骸就行。"

    家人根据他的嘱咐,用十五两银子买了一个劣质棺材。

    杨涟早生死心,暗中嘱托家人在饭菜里面下点儿猛药,以求速死。

    杨涟家人送饭时,茶叶中杂有金屑,被狱吏发觉,家人不敢逗留,连夜逃走。从此就再也没人敢给杨涟送饭了。

    杨涟的家人逃走,比较之时没人前来交银。没有了银子,受刑之后,许显纯喊着杨涟的名字大声斥责说。

    "你让家人逃走,不来交赃银,难道是想抗旨不成?"

    杨涟挣扎着抬起头来,想要反驳,但满嘴流血,已说不出话来。

    为了教训他,许显纯令人抬出去放在门外,随后又将左光斗抬出放在一起。

    过了好长时间,其他四人都被抬入狱中,只有杨、左二人还在庭院。

    这天下雨,二人躺在院中,雨水、血水和在一起,流满庭院。杨涟被雨一淋,脑子清醒过来,精神一振,又大声呼叫,许显纯才下令抬进狱去。

    左光斗被抬走时,早已不能出声,只是艰难地抬起头来,用目光搜寻着自己的家人。

    但家人在交完银两后,立即被驱赶出去,哪里还有他们的影子呢!

    魏学伊也从良乡筹钱回到京师,探听这天比较的情况,当他听到父亲又被打了三十重棍的消息后,惊怖欲绝,实在想不出是什么原因。

    后来才知道是倪文焕因近日误打小太监得罪了宦官集团,恐惧无法避祸,就投靠了魏忠贤的干儿子崔呈秀,崔呈秀作为魏忠贤的鹰犬,整日绞尽脑汁构陷残害东林党人。

    倪文焕为了讨好崔呈秀,就将魏大中赴诏狱途中,周顺昌相送并许婚姻的事报告给崔呈秀,又加枝添叶地捏造了很多。

    崔呈秀大喜,立即将倪文焕推荐给魏忠贤,不断夸奖其忠诚。

    魏忠贤得到倪文焕的报告,将周顺昌鞭笞免官,又令将魏大中严刑拷打。

    这就是魏大中在交完"赃银"之后又被严刑毒打的主要原因。

    魏学伊跪在刑部嚎啕大哭。

    大骂阉党无信!

    被许显纯知道后,又将魏学伊痛打一顿,魏学伊旧伤未愈,横添新伤,从此卧病在床。魏学伊怨恨阉党,每日都到刑部哭喊,许显纯也懒得计较许多,任由魏学伊躺在门外胡言乱语。

    九月一日比较,杨涟、左光斗、魏大中三人又是全刑,顾大章拶刑,敲五十下。

    比较之时,魏大中好友刘启先进堂纳银,这时魏大中已不能跪起,身带重枷平仆在堂下,刘启先膝行过去,给魏大中整整头发,看见魏大中露在外头的半边脊背血肉模糊,蛆蝇不断。

    “你来了……”

    刘启先泪如泉涌,哽咽着问道:"魏大人,您还能挺住吗?"

    大中用极微弱的声音说:"我就要不行了。"

    刘启先又问:"您还想喝点粥吗?"

    大中睁大眼睛,用力说道:"什么都别问,赶快催促我儿离开!"

    魏大中并不清楚魏学伊已经被许显纯给打成残废,虽然不喜欢没骨气的儿子,可是毕竟是亲儿子。

    刘启先痛哭失声,召来衙役的一顿打骂,连忙退了出去。

    后来刘启先哭求看门的兵卒,让他躲在墙的缝隙处偷看,开始还能听到痛楚的呻吟,后来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行刑完毕,六君子被拖入监牢。许显纯吩咐牢狱前的张目说:"今晚六个人不能住在一起。"

    让狱卒将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关到大狱。燕客看到这种情况,不知什么原因,就向狱卒打听。

    狱卒叹口气说:"今晚这几位老爷中有人要‘壁挺‘了。"

    壁挺就是死的意思,这几个人恐怕就撑不过今晚了。

    燕客有心想要救下杨涟他们几个,奈何没有朱由检的应允,他不能擅做主张。

    燕客回到王府,将看到的和听到的全都与朱由检说了一遍,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朱由检充耳不闻,一心一意的收拾一盆牡丹花。

    燕客忍不住问道。“王爷,杨大人他们六人都快要死在阉党那群狗贼的手里了,为何大人依然无动于衷!难不成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刑部吗?”

    朱由检拿着剪刀将一朵朵的花朵剪下来,头都没抬的回答道。

    “瞧你这话说的,我怎么的无动于衷了?我不是都已经给他们买好棺材了吗?还是楠木的呢!”

    燕客明白了,朱由检压根就没有打算去救一救他们六人的打算。

    他抽出宝剑,一剑将朱由检面前的花盆给劈成了两半,花盆中泥土散落了朱由检一身。他愤怒道。

    “王爷难道要见死不救吗!”

    “你的脾气太暴躁了,看看你做的好事。”

    朱由检抱怨的将身上的泥土全都打扫干净。抬头看着他说道。

    “见死不救?你来说说怎么个救法先?”

    燕客不假思索的说道。

    “当然是趁夜色杀进刑部,将他们六个人抢出来了!”

    朱由检听后笑了笑。“呵呵,是你傻还是他们傻?你真的以为这刑部大牢是想来就来,想走就有的地方吗?”

    燕客眉头挑了挑。“那是自然,东厂我都敢进,就更不要提刑部了!”

    朱由检差点儿忘了,艺高人胆大,一身武艺在手,哪里也是来去自由,对他来说自然不是问题了。

    “我问你,以你的身手,最多能打多少人。”

    燕客想了想回答道。“嗯,赤手空拳,一个对付五六个不在话下。若是宝剑在手,就是十个也不是问题!”

    这还是往谦虚了说,本来拳脚功夫就不错,再加一趁手的兵器,这个杀伤力少说也要乘上三!

    朱由检又问。“我再问你,你是不是一个高手,在当今世上,你又排在第几?”

    这个问题将燕客给问住了,虽然不清楚他为何要这样问,但还是回答道。

    “当今武林高手数不胜数,我这只是一点儿皮毛而已,也就是个中上等的水平而已,谈不上高手二字。”

    朱由检又道。“这不就是了吗!你做事情只会凭借主观判断,而忽略了实际的问题。你刚刚已经说了,你最多只能同时对付十个人,你想过没有,刑部大牢单单只是侍卫就不下一两百人!

    魏忠贤本来就仇视东林党人,又从锦衣卫调动一百多人进驻刑部。

    你又没有赵子龙的一身是胆,也没有霸王的气盖山河,你去凑什么热闹?

    还有你说你的水平在中上而已,还不是最厉害的那种。锦衣卫难道都是吃干饭的吗?

    他们负责皇宫的安危,他们中间高手如云,纵使不如你,但是又能差的了多少呢?

    就算是你能打得过他们,那你身边还带着六个身负重伤,生活不能自理的大人们,你能够保证安全的走出刑部吗?”

    被朱由检这么一通说教,让燕客无话可说,朱由检刚刚说的这些,全都在理上,他根本就不可能从刑部将人救出来。但他仍不服气。

    “我一个人是不行,这个我承认,不过我们可以多找些身手好的弟兄们一起去!这样即使不能够将他们救出来,全身而退不是问题!”

    “哈哈哈!多找些人手一起去刑部抢人,这可就不只是单纯的意气用事了,公然聚众持刀剑闯入刑部大牢,这是犯罪!

    就算是你们将来成功了,这个聚众造反的罪名也够你们喝一壶的了!

    皇帝震怒追查下来,不但你们要遭殃,还要连同你们的家人,诛连九族都是小事。

    最重要的就是,本来杨涟他们还能得到一个千古忠臣的美名。

    被你们这么一顿折腾,骂名且不说,顶着造反这个名头,就是遗臭万年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