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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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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白木染第一次熬粥,结果,米放得太多,熬得太稠,黏糊糊的一团,倒像是泡了水的饭。白木染看着纠结了半天,最终,又盛出了半碗,在其中加了开水,再搅和了几下,看来总算有些像是粥了。

    没有下粥的菜,白木染就这么端着一碗白米粥,送去了闻人卿的屋子。

    天色早就暗了下来,闻人卿的屋子里没有点灯,只听得其中静悄悄的一片,什么声响也没有。好在白木染往日总要打扫这屋子,对其中陈设了然于胸,摸索着将手中的白粥放下,又蹑手蹑脚地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屋内亮堂了些许,白木染一眼便看见闻人卿。

    床帘并未拢好,闻人卿侧躺在床上,面色仍是白得可怕,呼吸也极其地微弱。白木染心中有些害怕,凑近了去探了探鼻息,才放下一颗心来。

    “你怎么来了?”

    闻人卿忽然睁了眼,轻声朝她道。

    “我煮了点粥。”白木染想起自己的来意,急忙将桌上那一碗粥端了过来,递到闻人卿面前时,又不自觉地顿了顿,“煮得不好,也没弄菜,你将就地喝一点?”

    闻人卿却摇了摇头。

    “我没胃口,你喝。”

    “可是……啊——”

    白木染还要再劝,闻人卿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来,狠狠拽了她一把。

    闻人卿朝白木染使了个眼色。

    白木染极力稳住手中的那一碗粥,见闻人卿满脸警觉,似是有些明白了。她不再开口,侧耳去听,可窗外只有呼呼夜风,她什么也没听出来。

    闻人卿动了动唇,以低得近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四个字。

    “窗外有人。”

    ……怎么会有人?

    白木染第一反应便是不可能。想这百香谷如此幽僻,谷外还有布置有那么复杂的一个“毒窟”,一般人哪能进得来?

    可……

    白木染很快又想到另一种可能:若是来人是个“不一般”的人呢?

    闻人卿又听了一阵,突然松懈下来。

    “……走了。”

    “真的?”

    白木染毕竟没有听见动静,多少还有些不信。

    “从前没人来,是普通人进不来,高手则不屑于进来。”闻人卿又道,“我那些不过雕虫小技,困不住什么厉害人物。”

    “那……我们如今怎么办?”

    此刻,闻人卿受了内伤,只能躺在床上,看来是一时半会不能起身迎战了。而自己,则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难道她们两人只能在此处等死?白木染很有些不甘,可又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办法来,一时有些焦躁起来。

    可闻人卿却面色淡淡。

    “不必害怕,若我死了,你岂不是正好得了自由?”

    这一句话,被闻人卿说得轻描淡写。可在这仅点了一盏油灯的屋子里,照着她苍白的面色愈加触目惊心,以这样的面容说出这番绝情之语来,让白木染一时竟不能接受。尤其是听见那一句“死了”,她心头莫名便窜起了一股无名火。

    “闻人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不管窗外是否还有人暗中窥探了,白木染的脾气一上来,便要立时发作。吼人的是她自己,可吼完了,一颗心却变得乱糟糟起来。闻人卿会死?不会。闻人卿怎会死?她可不要闻人卿死!若要以闻人卿的死来换她的自由……那她……她宁可不要那自由也罢!

    “你会在意我的生死?”

    眼见白木染被她气得像一只炸毛的鸡,可闻人卿却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甚至那神态还有点儿漫不经心。

    “我当然在意!”

    “为何?”

    “因为——”

    因为什么?白木染却一下被噎住了。若说人命可贵,这话未免也太虚太假,若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她们之间,似乎并不关乎“情”字。

    “可能……我觉得你这人,还……还不错。”

    迟疑半天,最终支支吾吾,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白木染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含糊其辞,莫名其妙。

    她竟然会觉得闻人卿“还不错”?

    这简直毫无道理。

    明明就在前不久,闻人卿还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红玉掐脖子,甚至还有一瞬间打算袖手旁观,就这样让自己死掉。虽然后来她又说觉得有些不舍,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自己,可不过一转身的功夫,又朝自己下了个可怕的什么蜂毒。

    这样一个人……

    然而直至此刻,白木染还是忍不住要觉得,闻人卿是个不错的人。

    好在闻人卿并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

    只在两人静默半刻之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人暂且不敢贸然闯入,就算他进来,我也有些手段。”闻人卿说了两句,声音又微弱了些许,似是极累的模样,顿了顿才又朝白木染吩咐道,“你去烧些水来梳洗,今晚你就睡在这儿。”

    睡……睡在这儿?

    这一间屋子虽是闻人卿的卧房,但其实简陋得很,除了闻人卿所睡的那一张床,并无其他可供人睡的地方。白木染很快便想到了,闻人卿那个坏性子,怎会让人靠近她?必定是想让自己在这屋子里打地铺,当个守夜的丫头。

    白木染有些生气,亏自己方才还那般担心她!

    可再一想,反正自己在那仓房里也是打地铺,不过挪了个位置,又有什么差别?再说,闻人卿受了伤,万一半夜要喝水,的确不便。

    这一口气便咽下去了。

    “那……我先收拾收拾。”

    最终,白木染费尽心思煮的那一碗粥,闻人卿并未喝。白木染也是饿了,三两口将那一碗粥都喝下了肚。味道果真不怎么样,如白水泡饭一般索然无味。

    虽出去了几日,但回到这百香谷里,白木染却觉得有种回到家的亲切之感。她收拾东西烧水干活都极为顺手,不得不又暗骂了自己几句太贱。即便是忙了起来,可有时还会想到就在竹屋之外,也许有个人正在黑暗之中窥视着她们,只是这一回,白木染却不似在山下被五娘尾随那么害怕紧张。

    也许,是因为还有一个闻人卿在。

    即便那一个可靠的闻人卿此刻身受重伤,躺倒在床。

    白木染也说不清闻人卿给她的这一种安心感从何而来,她们两人不过萍水相逢,最多,还有那一纸毫无用处的契约。而她们之间的关系,主仆?姐妹?说像都有些像,说不像又都不像。白木染本想一人收拾东西静静,可东西都收好了,心却没静下来。

    之后,洗了一把脸,白木染只能逼迫自己再次想起她的师父寄来的那封密信。

    对,她留下的理由,不过就是为了那一封密信。

    她何必再想那许多有的没的,庸人自扰?

    她如今要做的,就是好好留在百香谷内,努力让闻人卿更加信任她。恰好此次闻人卿受了伤,对她来说正是一个增进两人感情的绝妙机会。白木染坚定了信念,便不再胡思乱想。她端了热水去给闻人卿梳洗,之后便去仓房收拾了铺盖,在闻人卿的卧房里打了个地铺。

    躺下之后,才发现自己忘了将那油灯吹灭。

    白木染起了身,又犹豫了,亮着灯总让人觉得安心一些,可若亮着,似乎对窗外的敌人也更有利一点。

    迟疑了半日,白木染想问问闻人卿的意思。

    可白木染转头一看,却见闻人卿不知何时翻了个身,此刻已变成背对着她,也不知睡着了没有。

    “闻人卿?”

    白木染轻声喊了一句。

    不喊还好,这一喊,闻人卿却突然转过脸来,不是看她或应她,而是伸手将那床帘哗啦一下给拉上了。

    白木染一下就懵了。

    闻人卿在生气?气什么?

    白木染傻愣愣地就站在那一盏油灯旁,想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一咬牙,还是将那盏微弱的油灯给吹灭了。

    白木染摸索着躺了下来,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屋外有人虎视眈眈,屋内……有人正生着气,是不是生她的气?应当是,这屋子里除了她也没有别人了。可为何突然就气起来了,白木染将回来之后两人的对话来来回回想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想不出来。

    再后来,白木染更睡不着了。

    虽然睡不着,可白木染却也没敢乱动,只静静躺着,两眼望天。她怕有个什么动静,吵到了闻人卿。闻人卿应该已经睡了吧?

    才这样想了一想,就听见床上突然有了点响动。

    极其轻微的,几乎不可察的。

    白木染一开始以为是闻人卿在动,可听了一会儿,又有些害怕起来,她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来:会不会是屋外那人以她察觉不了的方式潜入了屋内,正朝床上的闻人卿摸了过去……

    这念头一冒出来,便再也收不回去。

    白木染屏住呼吸听了片刻,又纠结了半刻,终于按捺不住,先伸出一只手来,试探着朝床的方向探了探。

    “……”

    滑滑的,柔柔的,软软的……

    虽然带着一点凉意,但很摸起来实在很舒服。

    这是……

    闻人卿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