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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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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微微的亮,便动身去找路回去。结果进了一个林子,转了许久后,终于是承认他们迷路了——钱小修摸着下巴,根根竹子长得都差不多,正打算用电视教的那招,用刀子在上头留个记号,好判断出正确的出路,虽然她不太愿做那么没公德的事,但非常时只能做非常事了。

    摸出匕首,却见眼前闪过人影。

    “小哥。”她大喊。

    秦凡拉住缰绳,扭头见斜后方有男女共骑着一匹马慢行过来,正奇怪一清早雾气还未完全散去就有人在林间出没。

    “终于见到人了。”钱小修眼也不眨,骗人也是一门技巧,论各中翘楚,她绝对排得上前十,“我们昨天到这附近游玩结果不小心进了林子出不去了,请问你知道去皇城的路么?”

    秦凡笑道,“原来是城里来的,难怪。你们跟着我,回到村子,骑半个时辰的马就到了。”

    端木惟真抱拳道,“多谢。”

    秦凡见他二人穿着华丽,猜测他们是城里的富家子弟。“不用,我本是走另外一条小路的,只是塌方了,才不得不穿过林子回村,这林子大,冬季早晨雾气弥漫,附近的人不敢随意进来,只是我自小在林子里玩大,一草一木都熟悉。”

    “那还真是缘分使然了,让你来救助我们。”钱小修笑着,做久了生意,生人熟人都能侃侃而谈。这笑容在她生意宝典里也是一项服务,虽然未必能卖钱,但多笑笑也少不了她一块肉,与人为善嘛。“小哥贵姓?”

    秦凡咧嘴笑着,带了点傻气。“我叫秦凡。”他见他二人没有男女之防共乘马匹,猜测起他们的关系,“你们是夫妻?”

    钱小修笑着。“我们是兄妹,我叫钱小修。”

    他们逛了许久都出不去的林子,有秦凡领路,不久就到尽头了。秦凡的马停在一户农户前,一个老伯扛着出头推木门走出来。秦凡下马叫道,“爹。”

    老伯大喜,扔下锄头跑了过来。“爽儿,你回来了。”

    秦凡急切的问道,“家书里说你生了病,屠副将准我返家下月再回去,你是哪里不舒服?”

    老伯干笑了几声,见到钱小修和端木惟真,“这二位是你朋友?”

    “他们是城里来的,在林子里迷了路,正好和我遇上。钱兄弟和钱姑娘。”秦凡见钱小修说二人是兄妹,端木惟真又没报姓名,自然以为两个都姓钱。

    老伯好客,热情招呼道,“不嫌弃的话进进去喝杯茶水。”

    端木惟真想回绝,他一直没有消息又错过了早朝,蛮融必定会找爷爷勿离帮忙,发散人手在找,他还是尽早回去的好。只是话没出口,钱小修的肚子却叫了,她无辜的看着端木惟真道,“我只吃了半条鱼,你也不能怪我肚子老实,我控制不了。”

    秦凡哈哈大笑,“还是听我爹的,吃了东西再走吧。”

    钱小修道谢,也不问端木惟真意思,就跟着老伯进屋了,秦凡则将两匹马绑好,到屋里拿些干草打算喂马。端木惟真没有办法,马只有一匹,还是钱小修的,除非他想两条腿走回去。

    钱小修大口吃起馒头,秦老伯见端木惟真不动手,问道,“是不是粗茶淡饭不合你口味。”

    端木惟真与这秦家人热络不起来,但因秦老伯是长者,他还是有礼的回道,“只是不饿。”

    钱小修闲聊起来,“我刚才听小哥提到屠副将,你是当兵的?”

    秦老伯插嘴,“是啊,他自小就离家从军,本来男子汉大丈夫,是该做一番大事保家卫国,可偏偏他二十好几还未娶妻。”

    秦凡记起老父每回寄家书总是催他回家成亲,是这一回才改口说是生了病让他回家一趟。“爹,你不会是骗我回来的吧。”

    谎话被拆穿,秦老伯骂道,“什么骗你回来。隔壁村的莲婶的女儿等你都过及笄了,你要她成老姑娘么。我也不要你如何,不过是让你成个亲就这么难么。你成天把屠将军挂在嘴上,你看屠将军不也是先成家才立业,他有八位夫人,我现在只让你娶一个,你却是推三阻四的待在边关不回来。”他看着端木惟真,见他和自己儿子年纪相仿,问道,“钱公子你说,娶老婆不好么,成家立业不好么?”

    端木惟真回道,“我尚未成家。”

    秦老伯见他一表人才,又是富家公子装扮。以前只听说家徒四壁娶老婆难的,怎么现在却多了这么多能娶老婆却不愿娶的,宁可孤身一人。

    “爹,现在西北不安稳。”秦凡小声的说着,怕他的话若是传出去会乱民心,“北狄有可能会攻打过来,兄弟们晚上都睡不安稳,我哪有心思成家。”

    “西北要乱了么。”钱小修看向端木惟真,见他镇定,想到他是户部尚书,若是起战乱,粮饷征丁的准备不可能不经他手。

    秦凡道,“这事你们听过就忘了吧,不要再传,本来这样的局势我是不能回来的,但秦副将说子欲养亲不待,还是让我回家一趟了。”

    “屠将军身体好么?”钱小修关心道,边关安稳了这么多年,偃旗息鼓,若是起战乱,她那个冲锋陷阵的将军老爹……

    秦凡道,“姑娘认识屠将军。”

    钱小修笑道,“皇朝的百姓谁不知道屠将军,他不认识我而已。我只是希望他身体健朗,这样西北才能固若金汤,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也才能安居乐业。”

    秦凡道,“将军的身体比我们这些小辈还好,只是这几年八夫人和二夫人先后离世,将军虽然没表现出哀恸,但还是显得憔悴了不少。”

    原来如玉和二娘都死了么。

    如玉是太子的人,背地里做了那么多动作,太子一倒,其实她也预感到如玉的下场好不到哪了,迟早而已。

    而二娘,对她的印象就是她的刁蛮,找过樱园的麻烦许多次,但其实也就是女人之间的拈酸吃醋,也算不得大奸大恶。她死了,想必四哥的心情影响不小。

    秦老伯道,“你明日就回西北去吧。”他是通情达理的人,只是不知道边关的局势才把儿子骗回家来。“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

    秦凡叮嘱道,“村尾的小路塌方了,我要回去也只能进城绕官道。爹你近日不要到那附近去,危险。”

    “塌了!”秦老伯色显得凝重起来。“前几日村尾突然就出现几条绿蟒,你知道现在已经是冬天,不应该有蛇跑出来的。现在你又说村尾的小路塌方了,真是越发像……”

    钱小修八卦起来,“像什么?”

    “我们村一向是太平无事,只有先皇起兵那时,村尾的路不知怎么的也是一夜间就塌方了,出现了大批的蛇鼠像是要搬家一样,鸡狗也叫个不停,村里的老人说这不祥,果然不久就见天狗食日了。”

    端木惟真仔细听了起来。

    秦凡道,“好像我也有听老兵提起,当时先皇带着屠将军和国师是和前朝皇帝的军队正在激战,突然就风云变色,天狗食日,吓得当时负隅顽抗的士兵立马弃械投降。”他听时,还恨自己没晚生十年看到敌将俯首称臣那样壮观的场面。

    钱小修玩笑道,“不会是天狗食日,一片漆黑的,那些士兵怕黑就投降了吧。”

    “天狗食日是上天预警,说明在位的君王气数将尽了,将有承命于天的人取而代之。”端木惟真解释完,想那秦老伯不过是殷实庄稼人,说话不知道轻重,提醒道,“前朝暴君不施仁政才使得天怒人怨,当今圣上治国有方,那样危言耸听的话不能乱说。”

    钱小修干笑,对承命于天四个字,她听到都害怕。

    若非这四个字,当初她也不会是穷途末路,被逼借死遁。没那四个字,或许她现在还无所事事待在屠家做她的屠六小姐,和柳月娘相依为命。

    “就是,山石松了自然就塌方,至于蛇虫鼠蚁,或许是住不惯要搬去别的地方冬眠,凑巧而已,凑巧。”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钱小修大半的话秦爽都听懂了,唯独,“冬眠?冬眠是什么意思?”

    “冬眠,就是……”钱小修想了想,“大冬天睡觉的意思,我乡下方言。”

    她快快咬完了馒头,说要告辞。秦老伯和秦凡拿了些自家晒的腊肠菜干给她做见面礼,钱小修道谢,抱着腊肠菜干上马。

    “你不是生在皇城么,我怎么不知道皇城有冬眠这方言?”端木惟真故意小声问道,她话语里总是夹着一两个他没听过的词,也不知道她大江南北哪个地方学来的。

    “我一时口误,为了应付就胡编了,表哥不用在意。”

    “只是应付?那你费了口舌说服他们塌方和上天预警无关也是应付咯?”

    这个人真是太精明了,她不过就说了那么一句。“我只是和表哥一样的目的,不想秦老伯胡言惹祸而已。”

    端木惟真道,“想要问姑父的近况何必舍近求远呢。”她厚脸皮留下不是贪人家馒头,只是看中秦凡是她四哥麾下一名小将。他方才见她想问,却又不敢多问。“即使我们两家关系不好,也不代表完全断了联系,姑姑也有家书寄来。”

    钱小修淡笑,“我一直觉得平安是最大的福分,平安就好。”轻踢了一下马肚,马儿突然动了起来。端木惟真坐的不稳,往前倾抱住了她的腰。

    她不知道端木惟真没坐好。“表哥,我不是故意的。”就怕他又记恨,像那蟠龙墨一样又记个十年,钱小修先开口赔不是了。她背对着,没法看到端木惟真表情,真怕他乌云盖顶啊。感觉他的手没放开,慢慢在她腰上收拢了几分,才想应该是没生气。“我把表哥送回府,就要走了。”

    他问道,“你要去哪?”

    钱小修道,“表哥不是说过让我离开皇城么,我是幡然醒悟,这地方确实不适合我。”

    端木惟真哼笑,不疾不徐的道,“表妹倒是随心所欲,高兴留就留高兴走就走。我上回让你离开,你说不愿折本,打死都要赖着。现在倒是走的潇洒走的快意。不用送我回府,你要真那么想走,到城门就可以把我放下。”

    钱小修是听出了他的不悦了。“我是哪又得罪表哥了?”

    “我有打你么,还是我有用难听的话骂你,都没有的话,你是哪里看出我生气?我是高兴才对,高兴赖着我的瘟神终于要走了。”

    她知道端木惟真的嘴要狠起来是锋利的像刀剑的,都明着指她是瘟神了,还不叫骂么。

    钱小修不敢再惹他,一路沉默的回到皇城城门。等她停稳了马,端木惟真下马,送了她一道斜眼。“要走就走吧。”

    “大人。”有守城门的兵役在,钱小修自动改了称呼。他的火气来的真是让她莫名其妙,心里这么想着,却见驿兵策马进城。

    八百里加急。

    钱小修心里想到,她才刚听到西北有可能起战事,不会这么巧合吧……八百里加急,过驿站换马不换人,送信的人身体稍差,到了目的地也是过劳死掉。不是大事,就不用驿兵日夜兼程用命去搏。

    疫病,暴动,还是战乱……

    钱小修道,“钱宅已经人去楼空,端木大人能发发善心,让我借宿几日么?”

    端木惟真自然知道她是为何改了主意,他是户部尚书,是不是边关烽火起,他进宫面圣就能知道。这个女人,只有有求于他,才会笑的一脸的谄媚……

    端木谨诺在九曲桥那见到了钱小修,奇怪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端木惟真带着钱小修回府后,换了官服就进宫面圣了。她在房里等消息等的无聊才会出来走走。见到端木谨诺衣冠整洁,腰上挂着进宫的牌子,记起他应该是做了太子伴读。

    “我?唉。”她重重叹气,“我店里的掌柜卷款潜逃,一夕间我一无所有,只好露宿街头,所幸遇上端木大人,见我可怜就又收留我了。我想也好,我甚为想念三少爷呢,回来也正好见见三少爷。”

    端木谨诺知道她是在逗他。“我告诉你,我二哥虽然没有成亲,但多的是名门淑女想要嫁给他,你可别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