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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司礼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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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启三年,七月。

    漫天大雨、泥泞满地当中,一支军队头顶大雨、脚踏泥浆,正朝着贵阳方向急速行军。

    这是一支由四川开赴贵州协助平乱的军队,整个队伍共有精兵六千,分别由二千白杆兵、二千叙泸军和二千镇雄兵组成。此刻,这支军队的指挥大人孙越陵正策马行驶在队伍的最前端,狂风疾雨已经浸透了他的衣甲,淋湿了他背负的长枪。

    不错,他正是此番出征的指挥者。

    当日在永宁县衙,朱燮元问起该派何人领军协助平乱之时,孙越陵思虑半晌,最终还是将这个任务给揽了下来。

    ——他是不得不如此为之。

    一来,他本就是朝廷委派到四川的巡按御史,督掌平乱事宜,这是他的职责;二来,他在叶向高面前也立下过重誓,不扫平西南叛乱绝不回京;三来,他知道天启三年是京察年,朝廷上的党派争斗将在这一年达到高潮,如果不能够尽早平乱回京的话,也许等到明年,朝廷上的列位大臣恐怕都换了模样。

    早在他出征之前,就从朝廷发布的邸报得知了顾秉谦、魏广微被任命为东阁大学士、成为内阁成员的消息。

    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向由东林党把持的内阁已经开始逐步沦陷,再也不是由清一色的东林党人担任。顾秉谦和魏广微都是魏忠贤推荐入阁的,此二人也将会成为阉党中重要大臣,所以,他不得不开始担心他的未来。

    毕竟,他已经投入了东林门下,与东林党人同坐一条船。如果叶向高、赵南星等东林党人开始失势,那么他的前途也将堪忧。尤其是,他从史书上看过阉党对付东林党的手法,那是极为残酷血腥不人道,真要到了那个地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逃得过阉党的魔掌。

    大雨虽然仍旧在下,但雨势已经小了不少,整支军队翻过了一座山脉之后,眼前出现大片的原野,弯弯曲曲的驿路蜿蜒通向远方,消失在天际远处另一座山脉脚下。

    副将秦民屏打马而前,追至孙越陵身畔,道:“大人,前面就是乌江关了,只要过了此关,再沿着陆广河南下,一日之内便可抵达谷里驿。”

    孙越陵点了点头,道:“秦将军,命令全军加速前进,务必在明日午日时分抵达。”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是位于陆广河以东、鸭池河以北的谷里驿,那里将会是他们和贵州军队汇合的地点,抵达谷里驿后,他们便会在贵州巡抚王三善的指挥之下,沿着龙场八驿朝安邦彦的老巢大方城进发。

    这一次出征,朱燮元从各路军中分别抽调出了二千精兵共计六千人供他驱使,孙越陵凭着这六千精兵,有信心能与黔军一起将安邦彦的老巢大方攻陷,因为据他所知,数月以来,黔军已经将安邦彦彻底围困在鸭池河以东,双方交战十数场,黔军都是大获全胜,叛军缺兵少粮,已经退入到水西腹地,企图利用那里独特的山林之地来阻隔明军。

    尽管白石山城的楚镇南打算调人前往,但是朱燮元和孙越陵都否定了这个意见。白石山城的少城主楚镇南在遭受右护法涂平等人背叛后,被打成重伤,差一点便要死去;人虽然活了下来,但在重创之下,他的武功已经彻底丧失,再也不能施展出那技镇西南的坤月剑法,白石山城在叛乱之中也丧失了许多兄弟,实力大减,怎能让他们再次蒙受损失?

    当孙越陵带着川兵精锐赶到谷里驿时,贵州巡抚王三善早就等候多时了,见到孙越陵之后,哈哈大笑道:“此番有孙巡按领兵来助,想那安邦彦叛军指日可破。孙巡按,请到帐内说话。”

    孙越陵被请入了黔军营帐之内,与众位官员、将领见礼之后,在巡抚王三善的主持下,开始和众人商量进兵的方向和步骤,议定一些具体的协作配合事宜,这些事情看似简单,但真要一一部署到位,非要各路军马依命行事、彻底配合才行。

    所以,孙越陵为此很是费了一番口舌,才初步和黔军将领们达成了出兵协议。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此刻远在万里之外的京师,也在进行着一场对话,这场对话虽然在氛围上比不上他们这个言辞铿将的军事会议,但却也足够对大明朝未来的走向产生重大影响。

    ……

    京师,紫禁城内,司礼监。

    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居中而坐,左手边搁着一把精致的紫砂茶壶,右手边搁着一只鎏金的鸟笼,架起了二郎腿,一脸的悠然自得。

    在他下首两侧的席案之后坐着几名太监,都屏声敛息,一脸的凝重。

    今日,是魏忠贤针对当前情势进行人事任命的时刻,在场的太监们无不是心中忐忑,不知道接下来他们的命运将会被如何安排,是派去那繁华富贵之地享福呢,还是被派到苦寒凄冷之地受苦?

    魏忠贤把玩着鸟笼,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说这鸟儿,到底愿意被人伺候着养着,还是放出去自个儿觅食啊?”

    “回干爹的话,这鸟儿啊,他要是打小就呆在笼子里,吃喝不愁,风雨无忧,那自然是愿意被人养着;可若是被抓来的,那可就不好说了。”说话的是魏忠贤的干儿子魏三,他自幼进宫,这番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自然是理直气壮;而坐在他对面的太监李实,恰恰是少年入宫,倒有点像那不甘被关在笼中的鸟儿。

    李实依旧平静的坐在那里,似乎对魏三夹枪带棒的一番话无动于衷。

    魏忠贤拿起一根象牙筷子,对准笼子里的鸟屁股就是一下,那八哥被刺中,“呱”一声惨叫,在笼子里乱蹦起来,飘起几根黑毛。

    “嘿,瞧,果然是个不安分的主。”魏忠贤抬起头来,对着李实说道,“李实啊,你跟刘德喜都去过关外,你觉得是江南好,还是关外好啊?”

    “自然是江南好。”李实神色不变,毫不犹豫地说道。

    “哦,你说的倒是实话。”魏忠贤拿象牙筷子在鸟笼上砸了一记,里头的八哥便安静下来,抖了抖屁股上的尾羽,不再闹腾。

    “江南有钱,有漂亮女人,有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还有底下官员的孝敬。”魏忠贤如数家珍道,“关外有什么?除了当兵的还是当兵的,哪里能跟江南比!纪用,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坐在魏三下首的那个三十多岁的红脸太监被点了名,连忙说了声“是”,又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了声“不是”,然后便支支唔唔在那儿手足无措。

    魏忠贤眉头一皱,睨了他一眼,道:“掌了十年的文印,怎么还是连话都说不利索?”

    纪用愈加惶恐了,更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李实。”魏忠贤唤道。

    “奴才在。”

    “由你接掌苏州织造局,去江南主持局面。”魏忠贤又转向一侧,道,“纪用,你就监军辽西吧——也别去山海关了,你玩不过孙承宗;去宁远找袁崇焕吧,把胆子练好了再回来。”

    两人连忙俯首应命,魏三闻言尽管心中阵阵失落,脸上也一点变化都没有。

    魏忠贤把目光从纪用身上挪开,道,“这一阵,东江镇的毛文龙又是打胜仗,又是要粮饷,闹得挺欢嘛!咱大明各处军镇皆有监军,唯独东江镇没有……我听说毛文龙硬气的很啊!”

    魏三一听,忙道:“毛文龙一介匹夫,报效朝廷是他的分内之事,他竟还敢问朝廷要钱要粮,干爹,不如把他换了……”

    “换了他,你去?”魏忠贤瞪了他一眼。

    “按祖制,东江镇也是要派人去的。”坐在纪用下首的刘德喜忽然开口说话,此人是在去年“大明门之变”后才投靠魏忠贤的,虽然年纪最大,但排位仍在魏三等人之后,所以坐在了最末端的席案前。

    “恩,说的在理!”魏忠贤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刘德喜,虽然你为人低调,但据咱家所知,在京师之内,你的武艺恐怕不在厉若冰、熊思飞等人之下啊?”

    刘德喜听得心中一惊,忍不住试探道:“那魏公公的意思是,派我去?”

    “东江镇就不必派人监军了,以毛文龙的为人,去了也是白搭!”魏忠贤袍袖一挥,转向魏三道,“听说,我的那个老乡赵南星,准备在京察时将三党一网打尽?”

    魏三摸点着头,道:“回干爹的话,赵南星确有此意,他不仅将三党领袖比作“四凶”大加侮辱,还发动整个东林党人对三党成员举劾指斥,企图将朝政尽囊在手。”

    “他的胃口是越来越大了。”魏忠贤嘴角牵出一丝冷笑,道,“你们说说,此时此刻,我们该做些什么呢?”

    魏三失去了外放苏州的机会,更加想在魏忠贤面前表现自己,连忙接口说道:“干爹,儿子认为这是一个大好机会,我们可以趁着东林党和三党互掐的时候,暗中使力,将东林党和三党尽数拔除,所谓蟹蚌相争,渔人得利……”

    “糊涂!”魏忠贤喝断了他的话,道,“尽数拔除,你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还是觉得你比当今圣上还有能耐,能把整个文臣势力都治得服服帖帖?”

    魏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忙道:“儿子不敢,儿子错了,还请干爹指示。”

    李实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是看不起魏三这等人的,除了阿谀奉承、挑拨离间之外,别的本事一概没有。

    魏忠贤对着刘德喜道:“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刘德喜沉吟片刻,道:“既然东林正式对三党宣战,依照目前的局势来看,三党恐怕不是对手,我认为,我们可以联合三党成员,共同对付东林党。”

    “有点道理!”魏忠贤微微颔首,说道,“但是,这样还远远不够,就算我们联合三党,恐怕也不能一举扳倒东林。”

    “那魏公公的意思是?”刘德喜忍不住问道。

    魏忠贤拿起紫砂壶抿了一口,淡淡道:“你们不要忘了,这大明天下,不是东林的天下,也不是三党的天下,而是圣上的天下。圣上要的是听话的臣子,而不是时时逼君进谏、不知进退的臣子,我们只需按照圣上的意思来做就行。”顿了顿,续道,“等着吧,等着东林和三党分出个高低胜负,也许,就是我们出手的时候了。”

    众人闻言,连忙点头同意,对着魏忠贤又是一通马匹赞扬。

    魏忠贤高声笑了起来,道:“我的那个老乡赵南星,曾今送给我一句话,叫“宜各努力为善”,这是什么意思呢?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大家都要各自努力,不要辜负了上天赐予的大好年华。今天,我就把这句话转赠给你们了,诸位,宜各努力为善!”说罢,在哈哈大笑之中,起身朝外而去。

    魏三、纪用、刘德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目瞪口呆。

    唯独李实,朝着魏忠贤离去的背影躬身一礼,然后慨然举步,从容离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