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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抵达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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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丝楠不知道信竟对自己有这样的感情,还是从他的未婚妻口中,这种感觉很怪异。

    “我失忆过,我睁开眼睛第一个见到的就是信和他母亲,我和信同吃同住共同干活,是信教会我如何在深林生存,他善良又勇敢,没有他我恐怕难以在这个世上活下去,有一段时间,我迷茫到只能依靠他。我很喜欢信也很感激他,我把信当成我最亲的人,你看这就是我对他的感情,”丝楠诚实的对莉莲表达她的想法,

    “放心,我不会对你有任何威胁,我马上要离开这里了。”

    “去哪儿?”莉莲急切的问。

    “法国,离这儿十万八千里的地方,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看见莉莲明显松了一口气,丝楠莞尔一笑,这个女孩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很容易看透。

    “所以我还得请你好好替我照顾信,你们都还年轻,将来有很长的路要走,相信我,总有一天信会爱上你,你是个好女孩,”丝楠单手轻柔的捻开莉莲肩头的树叶,“佛祖会保佑你获得忠贞的爱情,建立幸福美满的家庭。”

    莉莲永远记得丝楠这个时候的笑容,像温柔慈悲的大姐姐,把自己对一个男孩的期待和念想全寄托在她身上,莉莲肩头平白多出了沉沉的重量。

    看着丝楠越走越远的背影,莉莲喃喃,“谢谢。”

    丝楠本想向桑贝和信告别,他们正被波罗村的其他人围住贺喜,须藤爷爷和百妥站在外围手里捧着他们带来的礼物,丝楠叫了他们。

    须藤听声音就认出了丝楠,和蔼的笑,“我就说信小子订婚这么重要的大事,你不可能不在。”

    “这身打扮像我们高棉人,”百妥看着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丝楠,笑道,“你不叫我,我还真不知道你是丝楠。”

    须藤和百妥见到丝楠并不惊讶,显然他们并不知道丝楠曾被绑架。丝楠也不多嘴,和他们聊了聊各家的近况,

    “花良姐呢,怎么没看见她?”丝楠问百妥。

    百妥脸上的笑淡了些,“她嫁人了。”

    丝楠一听花良嫁人禁不住问,“嫁到哪里去了?”没有注意到百妥的脸色。

    “一位达官贵人,不管是福是祸,都是她自己愿意的,我们管不了。”丝楠这才听出来百妥话里的怨意。也就是说,百妥不同意花良的婚事。不过丝楠没有再问,她不想惹百妥不高兴。

    丝楠最后还是留到订婚礼彻底结束才和所有人一同离开,喜庆宴会,收尾时是稍微不愉快的。因为出去每个人都遇到了阻拦。

    一群白人士兵就像门神,用威严的目光盯着他们。不明所以的人们还以为米达意大邦主得罪了法国人。

    米达意大邦主擦着冷汗,迈着两条胖腿走向普尔曼,走近了才意识到腊尼不在,他无法与普尔曼沟通,大邦主脸上的汗更多了。

    丝楠推开人群急忙忙的跑过去,扯掉脸上碍事的纱巾问普尔曼,“人抓到了吗?”

    普尔曼打量她的新装扮半天不说话,丝楠不耐的踢了他一脚,“你听没听到我说话。”

    米达意站得近,看清那一脚是实打实的,还有闷响呢。他心里头哎哟一声。米达意原先没这么惧怕普尔曼,怪就怪普尔曼在边境那一闹出名了。凡是高棉人听到他的名字都胆颤。

    普尔曼也没发火,纵容的姿态连总督的士兵都侧目了,他漫不经心的‘嗯’了声,冲罗切斯特使了个眼色。

    罗切斯特立刻带着一队人马,冲进信的家。不到半分钟,就传出来一声女人的哭号,接着侍卫压着一个穿僧袍的年轻人走出来,还有一个人用枪抵着他的脑袋。

    众位宾客何曾见过这样的架势,吓得纷纷挪开地方为他们让路。瓦塔垂着头,像失了生气似的,正雅夫人踉跄的跟在他身后,满脸泪痕。信也出来了,紧抿嘴唇,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

    普尔曼睨了他一眼,然后去看瓦塔,

    丝楠蹙眉,“说好放过他的。”

    “我什么时候和你说好?”普尔曼冷笑,“现在轮不到你指手画脚给我讲善良。”

    丝楠被普尔曼呛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普尔曼视线扫向其他高棉人,“你们给我听着,谁敢在北方撒野,下场跟这个人一样。”

    普尔曼说是的法语,这些人都听不懂,却全被被他狠戾沉毒气势震慑到了,他们可看到米歇尔大邦主在他身边勾腰谄媚的样子。这个法国年轻人不是好惹的。

    “你把我的话重复给他们听,”普尔曼命令丝楠。

    丝楠不情愿,但还是照做了。

    普尔曼满意的翘起嘴角,看似和颜悦色了,下一刻他却走向瓦塔,朝他狠狠的踹了一脚。像是报复丝楠方才踢他。

    普尔曼的鞋底带钉,是米歇尔的鞋厂专门为军队订做的军鞋,一脚足以要了人小半条命,血淋淋的很残忍。人们都不忍的撇开头。

    正雅夫人哭着冲上来想护住瓦塔,被桑贝和百妥拉开了。“这是在做什么?”莉莲惊怕的问信。

    信轻轻捂住她的双眼,“别看了。”信早知这个结果,只是他没想到普尔曼会用如此嚣张的方式,好像在宣告谁也不准忤逆他。信看见普尔曼拉住丝楠的手腕,把她带上马车,丝楠顺从,竟没有向从前那样厌恶他。

    “瓦塔是无辜的,”上了马车,丝楠还试图为瓦塔求情,“如果不是他,我已经被那群人杀了。”

    普尔曼冷漠的说,“但你不能否认他是他们的同伙。”

    丝楠沉默。普尔曼的作为虽然冷酷,却是在遵守原则。

    与瓦塔同时被抓的还有波杜塔的母亲阿琳,阿琳一到信家门口,就被普尔曼的人逮了个正着。

    其实阿琳也是可怜人,波杜塔把她带出波罗村,到迪斐家做佣人,好吃好喝好住,她那时真以为好日子来了,哪里想到波杜塔替人卖命,潜伏在迪斐家里,伺机绑架他们。波杜塔在和迪斐一家出发前,塞给阿琳一笔钱,让她先去南圻等她。于是阿琳被波杜塔拖进土匪窝。里面的人各个是反叛分子,舞枪挥棒,东奔西藏,老实巴交的阿琳受不了这样提心吊胆的生活。

    好不容易回到密列,在远离人烟的山里阿琳过了一段时间的安宁日子,一听说桑贝的儿子要订婚了,阿琳想到老交情又想到以前在波罗村安定的生活,就希望借着这个机会看看桑贝和其他乡亲们。

    她准备了九百金的礼钱,九在高棉是最吉利的数字,想着去庙里求一炷香,就遇上了瓦塔。于是就有了先前笸箩收到的篮子。

    第二天,普尔曼按照阿琳和瓦塔描述的地点,率两个营的士兵,包围这片生活区,活抓所有的人。这些人里,有些参与了上次对丝楠的绑架,却唯独少了波杜塔、彭充和阮明。阿琳主动告诉普尔曼波杜塔去了金边。所以她才有机会偷跑出来给桑贝送钱。而且他们前脚离开,丝楠和米歇尔父子后脚来到密列。

    经过严刑拷打,其他人陆续交代他们炸伤加仑的经过,以及如何偷走香烟配方。

    “配方在哪里?”普尔曼的翻译说。

    瓦塔靠着墙,普尔曼没有虐待他,但也没治疗他的伤,他又饿了两天,有气无力。瓦塔抬眼望着居高临下的普尔曼,“让丝楠过来翻译,我就告诉你们。”

    普尔曼怒笑,“你以为你有资格跟我讲条件?”

    瓦塔是修佛的人,反应很平静,“你不敢让丝楠见我?”

    丝楠见到奄奄一息的瓦塔,第一时间把他带出监牢,请医生来治疗,瓦塔看着丝楠焦急的脸,笑了,“你还是这么善良。”

    不等丝楠反应,他又说,“可是你杀了他们的首领。”

    文追的死,丝楠没有意外,“他活该。”

    “我很好奇你用的是什么方法无声无息的杀死他。”

    丝楠从衣襟里扯出小蓝玻璃瓶,“这种毒药。”

    “原来如此,早听说欧洲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毒药,”

    “你刚才说他们的首领,你并不属于这个组织对吗?”丝楠问他,“当初你又为什么要离开?”

    瓦塔苦笑,“我那时轻信了彭充。”

    当年,瓦塔偷听到彭充和玛妮的对话,去找彭充问清楚,彭充不仅供认不讳,还对丝楠列举了白人种种恶劣行径,包括丝楠的父母对他父母所作所为。瓦塔那时也是热血少年,敢爱敢恨,愤愤不平,于是跟彭充走了。从此他被彭充带进罪恶深渊,瓦塔几次亲眼看见彭充和其他人如何残忍杀死无辜的白人过客。他受不了良心谴责,彻底皈依佛门,但依然逃不开这里,每次他们屠杀完白人,都要他来念安魂咒,这简直是最大的讽刺。

    “文追死后,阮明接替了他的位置,他比文追更加阴险,而且他会法语,一直与法国人关系近,我听彭充说,那个配方是法国总督指明要的。”

    幕后黑手不言而喻,丝楠把瓦塔的话转告给普尔曼,普尔曼若有所思。

    “你还不能放了他吗?他也是受害者。”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普尔曼这种话欠扁的话让丝楠十分恼火,她冲他大嚷,“喂,普尔曼,你有点人情味不行吗?”

    “我不聋,”普尔曼唇边浮起一抹怪笑,“既然你求我,就要拿出一点诚意。”

    丝楠听懂普尔曼是要讲条件,“说罢,你想要什么。”

    普尔曼指指自己唇角,“亲我一下。”

    ‘砰’的,一股热气如喷发的火山熔岩冲上丝楠的脑袋顶,她又气又羞,拿起桌上的水杯泼到普尔曼的脸上,水珠顺着普尔曼的发丝往下滴,弄湿了他的衣服,向来挑剔龟毛的竟不去管水渍,不怒反笑。

    丝楠不和这个神经病计较,转身欲走。

    “噢,那么你希望我把他和其他人一起处置?”

    丝楠怒叫,“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

    丝楠明白不是普尔曼张狂,而是他真的有权利。

    “你换个条件。”

    普尔曼眼里的笑意更深,“我暂时只想要这个。”

    “你,”丝楠语塞,耳廓浮起点点微红,她想起上次的吻,那种要窒息的酥软感觉,真不好。

    “随你,决定权在你自己,”普尔曼无所谓的说。

    罢了罢了,不过是一个吻就能换瓦塔的性命,很值得的交易不是吗,丝楠眼睛一闭,心一横,豁出去了,带着一种上战场视死如归的悲壮感,丝楠慢慢靠近普尔曼的脸,普尔曼好整以暇的一动不动,望着她紧绷绷的脸憋笑。怎么以前他就没发现她这么可爱呢。讨厌一个人,她做什么都令人恶心,而当真正的喜欢上一个人,她的一举一动都惹人怜爱。普尔曼就是这样的一种心情。

    丝楠偷睁眼,蜻蜓点水的沾了一下普尔曼的嘴角马上离开。没想到普尔曼突然扣住她的后脑,下一刻冰凉的嘴唇贴上她的,普尔曼兀自加深了这个吻。他的脸紧贴着丝楠的脸,丝楠泼给他的水全沾到她自己脸上,犹带着水的温度,黏糊糊的。

    丝楠使劲推搡着他,普尔曼却加重了力道,双臂像拧铁死死圈住她。不行,又是这种感觉上来了,丝楠的脑子发晕,普尔曼太可怕了,他能用亲吻让她失去意志。丝楠简直像在水生火热里,一面不得不承受普尔曼压力,另一面又想逃离这种压力。

    普尔曼的嘴唇往下,开始吻她颈窝最娇嫰的地方,他的一只手扯开她的衣领,露出白里透红的皮肤。普尔曼的手伸进去,又蓦然停下。

    丝楠听见他在她耳边急促的呼吸,“你来月事了吗?”

    愤怒的火焰烧醒了丝楠,她用膝盖狠狠顶向普尔曼的胯部,普尔曼猝不及防,弯腰倒地。

    “臭流氓,大变态,四处发情的混蛋,”丝楠破口大骂,脸却红的要滴血一样。

    普尔曼半天缓不上劲,轻轻发出痛苦的呻吟。这是第二次,丝楠伤他这个部位。再来几次,他估计自己也完了。

    见到他这副样子,丝楠渐渐恢复理智,“你要女人,外面多得是漂亮成熟的倒贴,找我不会影响你的口味吗?”

    普尔曼恼火,“什么口味,我现在就喜欢你这个口味。”

    丝楠没听出来普尔曼冲动话中的真心,她忽的笑起来,那笑容让普尔曼很不舒服,当着他的面,丝楠解开衬衣的扣子,里面穿着自制的内衣,她背过身,露出雪白纤细的背脊,然而布满右肩膀的狰狞丑陋的伤疤是最大的瑕疵,破坏了所有的美感。

    “对着这样一具身体能有兴趣,我算佩服你。”丝楠的讽刺,深深刺痛了普尔曼。

    丝楠大步离开,普尔曼颓唐的捂住额头,他那样对待她,她不恨自己就算好的,如果世上有后悔药吃就好了。

    普尔曼还是把瓦塔放了出来。瓦塔去了密列城郊一家寺庙继续做他的苦行僧,正雅夫人和信时常去看望他。

    离开密列前,丝楠又去信家里住了一宿,她有预感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与他们在一起。那天晚上,丝楠教笸箩学说了几句法语,帮桑贝补棉絮,然后和信睡在一床软被上说说话。被子很大,他们隔着很远,避嫌,再也回不到曾经了。

    “其实我这次到密列是来向你们道别的。”

    “我知道,莉莲跟我说了。”

    黑夜里,丝楠的眼睛眨了眨,她弄弄鼻子,“呵,她是一个好女孩,你将来要好好爱护她。”

    信侧躺着,轻声道,“我会的,”有晶莹发光的东西从他的眼眶里落下来,滴湿了床单,祭奠着他无疾而终的初恋,“再见,丝楠。”

    “再见。”

    丝楠离开密列的那天,信没有来送行。马车渐渐驶离这座愈加热闹的城市,驶向陌生的金边。

    一路上,丝楠没有与普尔曼讲一句话,傲慢的普尔曼却偶尔主动搭理她,丝楠对普尔曼单方面冷战引起了米歇尔注意,不过他什么都没说,丝楠千万不要喜欢上普尔曼就好。

    见识过西贡的繁华,金边在丝楠眼里算不上什么。甫一进城,她就看见张贴在墙上巨大的海报,“多奇马戏团,欢迎您的到来。”

    “哈,那个多奇团长真会做广告,把广告纸贴在城门口,所有人都能看见。”

    丝楠非常赞同多奇的广告方式。

    米歇尔对送他虎皮的多奇团长很有印象,他对丝楠说,“如果有时间,你和罗切斯特去看一场。”

    米歇尔没说让普尔曼带她去。

    普尔曼和罗切斯特此时一人骑一匹马,走在路上好不悠闲。

    他们来到定好的白人旅店。

    “布洛克霍尔斯图先生?噢,对对,他是住在我们店里,”服务员查询一番,“他早上就出去了,很抱歉我们不能提供他所住的房间号。”米歇尔脸一沉,很生气服务员对他的态度,在北方,谁对他不是恭恭敬敬的?可是这里是南方,是约瑟夫的地盘。丝楠劝米歇尔,“没关系,我们先住进来,等等,他晚上总该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