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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三章 宁为玉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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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华背着竹篓,从山下采药归来,停在了桑叶之下,随手摘了几颗桑葚放在掌心,心中盘算着,待到等会吃药,君卿定是嫌这些药草味苦,正好吃些甘甜的桑葚来化解一二。

    一想起君卿,白华的唇边不由自主的挂上了溢于言表的笑意。他整理了下从山下山民那里借来的衣衫,扶下背篓,从背篓里取出一支开的正是灼灼赤华的桃花,一心寻思着快些拿去给君卿瞧瞧。

    身后淡淡的云雾拂开,逶迤连绵。此时的白华乍眼看去与普通的人间男子并无任何差别,不过也是心里装着心爱的姑娘,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她一面。

    门虚掩着。

    白华手也未抬,几乎是横冲而入。笑意还绽放在唇边,却是一瞬,僵了下去。白华看着坐在榻上,躲在一角的君卿浑浑噩噩的模样,眸中一惊,桃枝随之掉落在了地上。

    白华连连走上前去,刚想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君卿一听到有人靠近,反而缩的更紧,人也变得越发激动了起来。

    白华不敢再贸然向前,只好向后退了几步,又在桌边重新点了根烛火,把桃枝小心翼翼的放在她身前。君卿露出一只眼睛,惊恐的瞪了他一眼,白华又忙摆手,道:“好好,我不动,我不再乱动,可以了吗?”

    君卿把头深深的埋在膝间,不再理会他。

    白华轻声轻脚的走到门外,把采摘来的草药煎好倒入碗中,端着来到屋内。热气在烛光下,显得更是缭缭绕绕。

    白华看着君卿,指了指手边的碗,道:“你乖乖把药吃了,我立马就出去,怎么样?”

    君卿眼神眨也不眨的盯着白华,半晌后,做了个请他出去的手势,白华却依依不饶道:“你先吃药,吃完我再出去。”

    他不知道他出去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但是看君卿的神色,也大抵能清楚,此时的她内心究竟是如何的一番痛苦。

    正是痛苦才会让她选择了逃避,不愿去面对。饶是如此,白华才不能在这种时候,完全依她所言。君卿的伤势本就还未完全恢复,此番受了刺激,只怕会再度加重,无论如何,他也要等到她吃药后才能安心出去。

    君卿没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反而冲他尖声大叫了起来:“你给我出去,给我出去!”

    说着,把榻上的一应的物什纷纷朝他身上砸去,白华也不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君卿失去了理智,彻底不管不顾了。摸着了脚边的玉枕直接砸中了白华的额头。登时,汩汩的鲜血从额头上顺着青丝流下,浸染了刚换的衣衫。

    白华仍是纹丝不动,双眸牢牢的凝着君卿。他的眼底俱是深深的怜惜和愧疚。他恨自己,为何非要在这种关头离开,他就应该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白华道:“若非是我将你一人留下,你或许根本不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的语气是那样的脆弱和无力。

    君卿对视着他,从榻上慢慢滑了下来,缓缓向他走去。

    她忽的想起,他可是魔界的魔君啊,是魔界小妖们心目中威风凛凛,冷酷狠辣的大护法。他何时有过如此不堪一击的时刻。

    这时候的他,仿佛是老虎没了利爪,雄鹰没了翱翔天空的双翅,他的眼中只有那两个如火光荧荧跃动的小人儿,他指着心口处,对君卿道:不管发生了什么,请你相信我,我都愿意和你一起面对,一起承受。”

    君卿茫然的双眸停留在桃枝之上,直到停在它面前,心念一动,两行强忍的清泪滑落,君卿眼前灰沉了下来,人也不由自主的栽倒在了白华的怀里。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君卿冰冷的防备总算是彻底融化。她扑倒在白华怀里,先是轻轻啜泣,最后变成了号啕大哭,似是要把心中压抑已久的感情一下子发泄出来。

    白华抱着她越发的紧,道:“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一直在连累你,连累夜言,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为了救我……”

    君卿含含糊糊的在说着些什么,白华虽说听不太清楚,大致也了然了。他没想到,夜言临死前,精心安排好的一切到底还是被有心人刻意的揭开了。

    白华把君卿扶到榻上,一点一点喂她吃完了药,再把桑葚放入她口中,道:“夜言在救你之前,其实见过我一面。”

    那日,他与莫邪在十里林中,不知绕了多久,还是无法走出阵法,白华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正是这时,他听到身后似乎是有人在叫他。

    循着那声音走去,他竟然见到了夜言,一袭青衣有些虚弱的立在若木之下。

    白华立刻问他,君卿在哪里。

    夜言摇了摇头,很快,又冷着声对他道:“你要见她,必须要答应我一件事?”

    君卿目光深深的映入白华的瞳孔中,他伸手摸了摸君卿的头发,随后缓缓道:“他和我说,让我答应他,帮他抹去你与他有关的所有记忆……”

    君卿诧异的抬眸看他,一脸的难以置信。

    白华回来之前,天帝来找君卿。虽说并未为难她,却也带给了她另外一个无比震惊的消息,那便是夜言这个人的存在。

    君卿起初听到这个名字,却是觉得无比耳熟,但是细细回想了良久,也无法记得这个人到底是谁。于是,她冷冷道,不必故弄玄虚来欺骗她。

    天帝不怒反笑:“是我在欺骗你,还是你的那位白华在欺骗你?他为了得到你,竟然不择手段的抹去了你与夜言之间所有的记忆,你难道果真不记得,当时你本已命矣,是谁以命换命的救了你?”

    无论是这位根本没有半分印象的夜言,还是天帝的这番话,都让君卿感到可笑。

    “他若当真不顾一切的救了我,纵然是白华抹去我的记忆,我又岂会如此无情的忘了他?”

    “所以我才说,你比我更加的无情无义!”

    天帝仰天冷笑三声,衣袂飘飘间,已是驾云离去。桑叶之下,只留下君卿,不停的回想着过去,仿佛要想把那位被她遗忘了夜言从脑子里生生的逼出来。渐渐地,零碎的画面开始从她眼前一闪而过,可君卿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直到从白华口中亲耳听到他的话,她才相信,原来天帝所言非虚,当真是他抹去了她之前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