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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是要笑话她,可赵豫这时却微微失了神,他一直觉得杜若生得漂亮,可也只是小姑娘的灵动,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显露出了少女窈窕的样子。正待要说话,不远处却传来脚步声,有人笑着道:”豫哥哥,你来见三姐姐呀?”

    她不叫他,有得是人叫。

    可赵豫并不喜欢,回头看去见是杜绣,淡淡道:”我原是来见国公爷的。”他顺一顺袖子,”你们姐妹说话罢。”

    他转身告辞。

    杜绣瞧着他的背影,与杜若道:”我记得大殿下时常带你出去玩,还以为他又要与你去看戏呢,大燕建国,定都长安,而今城里极是热闹的,听闻来了好些戏班子,有些还被叫去宫里。我本是想与你们一起去,结果他是来找大伯父呀。”

    ”现在又不在打仗,”杜若一本正经道,”怎么好跟一个男人出去?”

    杜绣扑哧笑道:”什么男人女人,三姐,你想得真多,我们离嫁人可还要好几年呢,再说了,我们是将门虎女,又不是那些深闺千金,像穆南风,她还跟他父亲去打仗呢,所以才能得到荣安县主的封号。”

    乱世之中,先前还居无定所,男女大防是没那么严,所以才会出现穆南风这样一个少有的例子。

    见她把荣安县主提出来,杜若本也很喜欢穆南风,知晓自己在这一点已是辩不过她,她小嘴一撇:”反正我不会再与他玩。”

    杜绣实在奇怪:”你到底怎么了?大殿下得罪你了吗?”

    杜若没有回答。

    她想起在宽大喧闹的戏院里,她曾经跟赵豫坐在一起,他买了好些瓜子放在她面前,她一颗一颗的剥,他觉得她吃得慢,把瓜子抓起来在掌心用力一捻,摊开来,瓜子的皮就自己掉掉了,露出了香甜的瓜肉。

    那时候,她笑得多开心。

    假如可以,她宁愿她做得梦都是假的。

    咬一咬嘴唇,她转身道:”我要去看大姐姐。”

    杜绣拿她没办法,总不能逼迫,她也没说要跟着去,因为杜蓉不喜欢她,这家里,杜莺,杜若虽不与她很亲近,但大体仍当做姐妹,唯独杜蓉,极是不喜。

    也是可笑,杜蓉在老夫人那里也不是很得喜爱的,偏在她面前摆谱儿,杜绣道:”我就不去了,今日请了包家,等会儿总要见到的。”

    她朝前头走去。

    不似杜若与杜莺的院子都掩在青竹林,甚是清幽,杜蓉那里花团锦簇,老夫人挑的地方都是合了姑娘们的性子。

    这般浓烈,就像是杜蓉。

    听到禀告,杜蓉放下手里编的剑穗,笑道:”我眼睛酸了,正当要歇一歇,你就来了,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她吩咐丫环上茶,微倾着身子,与她很亲密的样子,”听说祖母要请夫子了。”

    ”是啊,我觉着请了也好,有时候听夫子讲讲课挺有意思。”杜若目光瞄一眼那剑穗,”大姐,你扎这个扎得挺好看的,是蛇形结吗?”

    ”是,扎了玩儿的。”

    可杜蓉怎么会扎剑穗呢,杜若以前许不会在意,可现在她知道章凤翼的事情了,自然就会怀疑起来,但她也不好冒然询问。

    就在这时,老夫人身边伺候的石榴来传话,请她们去上房,说包家已经到了。

    群雄逐鹿,武将定国,而在两国交战中,运筹帷幄少不了谋士,包兆辰就是赵坚颇为重用的一个谋士,在长安定都之后,被升为吏部郎中。

    这次做客,也是老夫人昨日就下了帖子的,杜若道:”没想到这么早就来了,还以为要等到下午呢。”

    杜蓉审视她一眼,见她颇是妥当,笑起来道:”也不用换裙衫,我们先去阿莺那里,再一起去上房。”

    杜若道好。

    包夫人坐在堂中,正称赞杜家的景致,与老夫人道:”我原先便听说这靖海侯府修建的极好,今日看来名不虚传,你们住在此地,真是再合适不过。”

    老夫人笑道:”也是圣上恩泽。”

    包夫人端起茶喝,目光却瞄向珠帘,只见小丫环两边拉开,随着轻微的脚步声,便看见三个姑娘陆续进来,至于杜绣,她是第一个来的,包夫人已经见过,另外三个,她当然也认识,目光准确的落在杜蓉的脸上。

    彼此心知肚明,双方的意思。

    杜蓉生得英气勃勃,颇有杜家武将之风,而他们包家书香门第出身,儿子文弱,两人倒是相得益彰,鉴于杜家才得国公府的富贵,包夫人心里是有七八分的满意的,就是这亲家母,她看一眼刘氏,委实有些扶不起来。

    幸好杜蓉不像她,不然怎么撑得起一个家呢?

    她笑眯眯的拿出礼物送与她们:”我就喜欢你们家的姑娘,个个都跟天仙似的。”

    杜蓉看着礼物,面上有些犹豫,可四个姑娘都有,她不好不收,只得拿了。

    长辈们一起说话,杜家姑娘们便与包家的独女包琳去园子里玩,谁想到到得海棠林,竟有三个年轻男人在,杜若抬眼看去,一个是她哥杜凌,一个是赵豫,还有一个,正是包家公子包岱。

    原来赵豫还没有走,杜若正要扭头不看,却见赵豫对她笑了起来,他本就生得俊美,这一笑有宋玉之美,潘安之风,幸好杜凌生得也很英俊,那包岱是瞬时就被衬成了海棠树的树干。

    可杜若偏偏不上钩,还是很坚决的移开了眼睛。

    赵豫这是要以□□人,可她不会再喜欢他的。

    小姑娘毫不留恋,头偏向东边,只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对着他,混没有以前的可亲,他不知何故,极是奇怪,收回目光之时,却瞧见杜莺正盈盈立在粉色的海棠花下。

    她今日穿着天蓝色的褙子,衣襟袖口用银线绣了小小的杏花,素雅又不乏秀丽,身材削瘦如扶柳,楚楚动人。赵豫心里一动,暗道外面都传杜家的二姑娘病入膏肓,他原也以为活不长久,谁想到现在竟有这等风韵。

    不过他现在一颗心都在杜若的身上,只瞧得眼便转过头去。

    他实在不明白,杜若为何态度突然变了,要放在以前,她见到他总是欢欢喜喜的,甜甜得叫着他豫哥哥,然而今日她竟然叫他大殿下。

    那样的疏远。

    两年多的感情只是虚无吗?一股无名之火烧在胸口,他恨不得上去好好问一问,只顾忌旁人在,只能按耐住,依旧面带着微笑,好似真的在赏花。

    倒是包岱见到杜蓉,笑着迎上来:”大姑娘,听闻你喜读兵书,我正巧在家里寻到一卷《百战略》,不知道大姑娘可喜欢看?”

    白皙的手递过来,虽是送书,可这样坦坦荡荡,倒也不讨人厌。

    谁料杜蓉并没有去接,口气冷淡的道:”谢谢包公子,这卷书我是有的。”

    杜莺眸光一动,那《百战略》极是稀有,他们家有很多兵书,唯独没有这卷,杜蓉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她表情并不明显,可杜若看见,却也猜到杜蓉是在骗人。

    目光在包岱脸上打了个转儿,她想起那章凤翼。

    他是马匪的儿子,皮肤微黑,高大魁梧,走起路来呼呼生风,嘴里还常叼着草,一股子流氓痞气,反观包岱,谦谦君子,手无缚鸡之力,两人的差别实在太大。

    若是杜蓉喜欢章凤翼,那是怎么也不可能喜欢包岱的!

    006,

    这桩事传到老夫人耳朵里,老夫人就有些不悦,与刘氏道:”包公子很是谦逊有礼,学识也渊博,他送书与蓉儿乃好意,蓉儿怎么能当众给人难堪呢?”

    比起杜若的贴心,杜莺的善解人意,杜蓉是有不足之处,她做事太过冲动,老夫人对她也是有些不满,只一样是孙女,她还是很尽心的予她挑选佳婿。

    刘氏看老夫人有谴责的意思,忙道:”蓉儿也不是故意,许是不喜欢这兵书罢。”

    ”她自小就喜欢看,怎么会嫌弃?”老夫人手放在案台上,看见刘氏诚惶诚恐,又对杜蓉有些怜惜,也是因这母亲,杜蓉的性子才会那么刚烈。

    当初瞧着很是温婉端庄的一个姑娘,谁想到软弱至斯,丝毫笼络不住丈夫,还得要她这老婆子管着三十几岁的儿子呢!

    老夫人道:”罢了,下回我自己问她。”

    刘氏便低声应了。

    杜家将将在杜家安家,姑娘们附近的小厨房还没有建好,故而杜若每日都要去父亲母亲那里用饭的。

    刚踏入院门,她就瞧见杜云壑在庭院里舞剑,那一把闪亮的剑被他舞得好像流光般在空中飞翔,停下来的时候,周遭满是落叶,都是被剑气打下来的。她一边走一边击掌:”爹爹的剑法真厉害呀!”

    看到宝贝女儿,杜云壑收了剑,颇有些审问的意味:”若若,为父教过你的落英剑法,你到底学会几成了?”

    杜家男儿每一代都是以武立世,个个都是马上将军,故而便是姑娘家,偶尔也是习得一些的,可杜若并不喜欢打打杀杀,她性子又慢,怎么学得了剑术嘛,她心想要是真打上了,稍微慢一些,她就要被人削去一块肉!

    心里惶恐,杜若垂下眼皮道:”爹爹,我拿不动剑。”

    杜云壑倒不是要责备女儿,他是想保护她,不过看见她水袖中一对儿胳膊细得像淮山,他又舍不得说。

    杜凌这时正好过来,闻言笑道:”爹爹,妹妹学这个作甚?她又不出去打仗,在家里谁也不会欺负她,退一步说,便算有人欺负,还有我呢,我剑法可不差。”

    杜云壑斜睨他一眼:”前几日与玄儿过招,你三下都没有挡得住。”

    干什么要揭人伤疤啊?杜凌极是不满,皱眉道:”他比我大了两岁呢,我也没有他这等历练,比不过又有什么?”

    ”人一旦找借口,这辈子也就完了。”杜云壑冷冷道,”你最好给我记住!”

    杜凌不服气,要说他哪里讨厌贺玄,也就这一点,父亲总拿他们两个比。

    见哥哥不高兴,杜若拉拉他的衣袖,鼓励道:”每个人都有优点缺点,你没有他武功好,可是你比他讨人喜欢啊!”

    这也算优点?杜凌嘴角一扯:”那你喜欢我肯定比喜欢贺大哥多咯?”

    ”当然,我一点不喜欢他。”杜若用力点头。

    杜凌心里舒服一些,不过想到杜若上回那么甜的叫贺玄,他又有点不相信,因为她小时候就喜欢缠着贺玄,有回下大雪还非得去看他,听说后来两只脚都陷在雪地里,还是贺玄把她抱回来的。

    那天到得家里,他浑身都覆着雪花,幸好护得好,她没有冻伤,倒是贺玄得了风寒,为此妹妹还被母亲说了一通。

    后来不知为何,他们又疏远了,杜凌拉着她走到远处,轻声道:”你怎么又叫他玄哥哥了?”

    杜若一怔之后,笑眯眯道:”他现在可是王爷呀,叫他玄哥哥可以沾光!”

    这鬼丫头,杜凌不得不服。

    谢氏招呼他们进来用饭。

    四人坐一起,八仙桌各人占一边,丫环们在旁边布菜,杜云壑是不喜欢的,他总是自己夹菜,谢氏对此也不管,可儿子女儿的规矩,她是要教的。

    杜云壑吃得八分饱了,谢氏与他说些事情:”老爷,今日大殿下专程过来,是为何事?”

    ”能有什么,不过讨教下而已,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杜若竖起耳朵听。

    杜凌道:”他是钦慕您,父亲,谁不知道您百战百胜的威风?便是皇上提起您,也是赞不绝口的,莫说是大殿下了。”

    赵豫很早就与杜凌混熟,他帮着说话也是常事。

    杜云壑打量他一眼:”你们感情再好,也得有个规矩了,他是大皇子,你只是国公府的公子,不要走得太近。”

    这话什么意思?杜凌皱一皱眉:”莫非父亲是说立太子一事?”

    事关储君,杜云壑脸色沉下来:”莫张口就说,这与你无关。”

    谢氏见状忙屏退下人,见门关上了,与杜云壑轻声道:”老爷,你也别尽想堵住儿子的嘴,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便是你不说,他难道就不知?堵不如疏,你与凌儿说清楚,他才不会胡说八道,大皇子可是常来我们家的,其中固然有老爷的原因……”

    杜凌皱眉道:”娘的意思,大殿下是因为父亲,才与我们交往的?”

    ”你这孩子就是急,”谢氏道,”听老爷说罢。”

    杜云壑看儿子一眼,淡淡道:”别把大殿下说得那么卑鄙,人都有私心,可人也要交朋友的,凌儿,凡事都要想想两面。既然你娘把这件事摊开来说,我便告诉你们,三位皇子都有争夺太子之心,这并无对错,虽说长幼有序,可历史上,违背此例的多得是,并无规矩可言。你只消记住,这件事你千万莫掺和进去。”

    ”但并不是让你完全避开大皇子,抱着平常心便可。”

    杜凌到底年轻,被这一番话说得沉默下来。

    而在旁边的杜若却别有心思,甚至是恍然大悟,难怪赵豫会背叛她,他想当太子,想做皇帝,想拉拢父亲,所以才会娶她,并不是出于真心。

    一切都好像有了说得过去的理由,她道:”我看他就是故意接近我们的,父亲,您一定不要帮他,他会忘恩负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