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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好大的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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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衙门时天色已黑,值守的案丞吏做完简单的笔录便让那大肚腩回去了,说开堂案审的时候会传唤他,然后就把我和小松柏铐上铁链带去大牢。??    ?这京辅衙门的大牢比天牢小多了,关押了不少犯人,而且并没有我想象中多人喊冤的场面。犯人们呆呆地看着我们经过,然后小声议论着。

    我和小松柏被关在最里面一间牢里,周围的牢里关押的竟都是女犯,这女人能犯什么罪?我不禁好奇。

    每间牢房都被墙隔开,只留一面铁栏,铁栏门被粗重的铁链拴住上了锁。待狱卒离去我赶紧把铁铐打开,这种简单的铁铐怎锁得住武功高强的姑奶奶我?小松柏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我微笑着戳了戳他的脸也帮他打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眨了眨,样子滑稽至极。我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两声忽然意识到这是在大牢里,这么放肆的笑很是不妥,赶紧收声。

    “姐姐,你是怎么做到的?你会变戏法?”松柏呆呆地看着我问道,圆润的脸上五官还没完全长开,五官清秀,皮肤细滑,看样子并不像穷苦人家的孩子,而衣着朴素至此应该是家道中落,真是可怜的孩子。

    “这不是什么戏法,这叫内功。”我将他身前被我撕裂的衣襟掖了掖,柔声说道。

    “姐姐会武功?我听说过,内功可厉害了,我也想学,姐姐教我好不好?我要是学了武功就不再怕别人欺负我了。”他眨巴着眼睛满眼期待。

    “谁欺负你?我帮你教训他。”

    “他们都欺负我没有爹,还说我娘是个帮别人洗衣服的下人。我受点委屈没什么,我不允许他们说我娘,可是他们人多我打不过他们。”他低着头说着说着竟红了眼圈,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你说的他们是谁啊?”要是被我逮着这群兔崽子定好好教训一番。

    “学堂的人……”话未说完他咬住下唇似是在极力忍着不让自己落泪。果然猜得不错,他能上学堂说明之前家境不错,可怜他也是个命运多舛的孩子。我虽自小没有娘,家里却是富贵无比,我不能与众姐妹们一起去家里的私塾念书,爹爹便请了专门的先生教我读书识字,诗书礼仪琴棋书画样样不落,在这方面爹爹对我极其严厉。而松柏没了爹,仅凭他娘一介妇人只能帮人洗衣来维持生活。唉~原来相似命运的人境遇竟会如此大相径庭。

    “好了松柏,相信姐姐,你娘一定会好起来的。等我们出去了姐姐给你找个大哥哥教你武功,那大哥哥武功可比我武功高多了。以后啊,你也不用怕被人欺负,有姐姐在呢!”我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真的吗?”他抬眸激动地问道。我很认真地点点头,他开心地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商君陌那家伙回林之灵没有,我想他一定会来救我的,毕竟我现在身份特殊,他绝对不敢冒险将我留在大牢。

    饿啊!这晚饭都没吃就被关进这里,我下午已经吃得够多的了,现在还是饿得不行,可想而知松柏比我更饿,他倒是像被饿习惯了一样非常平静,可我不行啊!让我挨饿还不如给我一刀来得痛快。一阵饥肠辘辘,要是商君陌能立刻出现该多好,好想念他烤得金黄的山鸡……

    正幻想着我金黄的山鸡,过道传来一阵脚步声。这大晚上的还有人被送进来?脚步声越来越近直朝这边而来,我不禁好奇,还是女犯?我忙抬看去,当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时内心一阵激动,哈哈,秦致!

    “秦掌柜!”我难忍激动的站起身唤道。

    “大小姐。”秦致比我想象中要平静,他对着我微微作揖,手上拧着一个食盒,我顿时两眼冒光。想什么来什么,老天对我还是很不错的嘛。

    “你们快些说话,再过半个时辰衙门就要下锁了。”狱卒打开牢门转身对秦致说完转身走了。唉~看来我还真是个惹祸精,又害商君陌掏钱了。不过他怎么不自己来?难道生我气了?

    “商君陌呢?他怎么没来?”我问秦致,他走进牢门,走至半尺高的矮几旁把食盒放下,矮几上的油灯冒着黑烟,火焰摇曳。

    “少主未归,并不知道大小姐入狱的事。您交代的事情我已差小五去办了,您只管放心。这是王妈特意为大小姐做的饭菜,以竹筒装了,我快马加鞭赶来这饭菜还是热乎的。”他打开食盒,只见里面竖着几只带盖的大竹筒,然后他一一拿出,从下面拣出绢布包裹着的磁碟碗筷,再将竹筒打开倒出还热气腾腾的饭菜。看着那两副碗筷,内心暖暖的。我忙拉过怔愣在一旁的松柏,示意他给秦致施礼道谢,松柏会意立刻跪下。

    “晚辈蒋松柏叩谢秦伯伯,谢谢您派人医治我娘,待来日松柏出去再登门拜谢。”松柏年龄不大却也是个读书人,说起话来还很中听。秦致回身看见跪在地上的松柏,赶紧放下手中的竹筒去扶,灯火摇曳,墙上的影子跟着摇晃,画面无比温馨。

    “好孩子,不必行此大礼,快起来。要谢就谢我们的大小姐,她人善心慈,是她吩咐我去医治你娘的。”秦致将松柏扶起,看着松柏已经撕烂的衣襟,顺手帮他掖了掖。

    “再不开吃菜都要结冰了,松柏,快过来把肚子填饱,等你出去以后再谢谢秦伯伯。”我招呼松柏过来然后盘坐在矮几边开吃,差点没饿死!哈哈,五个可口的菜。没想到第一次坐在牢里吃饭,还真是别有一番趣味,也顾不得牢里那不怎么好闻的气味,大口大口的吃起来。松柏也坐过来,他看着饭菜却不动筷,我不解的看着他。

    “吃啊!怎么了?”我忍不住问他。

    “哦!”他愣愣地答了一声才拿起竹筷。

    看他吃得腼腆,我不停的把肉往他碗里夹,第一次知道原来照顾一个人会是这种满足感。吃饱喝足,秦致带着食盒走了。我将他留下的户籍卷放入衣袖,看着牢中的墙壁呆,我第一次坐牢便有人给我送美味的饭菜,知道外面还有人会想办法救我出去。可是爹爹他们入狱受的何止是身体上的折磨,那种恐慌绝望的精神折磨才真正难以承受,每日食糠饮残,吃拉一处。难怪有些人会精神失常,但愿案子早结,我便带着爹爹他们远走高飞,外面再苦难的日子也比牢狱生活要强得多。

    第二日一早我们被提审了,在狱卒到来之前我已经把铁铐再次铐上,昨晚上是一时得意忘形,还好这些饭桶不曾留意,眼里有了银叶哪还会留意这铁铐!来提我们的卫兵对我们还算客气,没有推推搡搡,一前一后带着我们进了府衙大堂。

    马上要见到传说中的薛大人了内心还有点小激动呢,他儿子长成那样那他会是个什么样子?我相当好奇。然而事实证明这次又是我想多了,提审我们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薛大人。

    刚进大堂就看见一位年轻的提审官端坐在案前,他正垂看着手中的案卷,所以看不清样貌。

    “大人,疑犯带到。”前面那个卫兵弯腰鞠躬对着堂上的大人说道。

    “嗯。”堂上的人淡淡地应了一声,诶?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到底在哪?

    “还不快跪下!”一声厉喝响起,吓我一跳。刚还觉得两个卫兵蛮好的,现在却严声厉色的冲我们大喝。我又不是犯人凭什么跪?我白了那卫兵一眼,撇过脸。却不想身边的松柏跪了下去,我想拉他起来,转念一想我虽不是犯人他却真真实实做了错事。罢了!

    “见了薛大人还不下跪?”刚说话的卫兵丢来一句让我差点下巴脱臼的话,什么?薛大人?这么年轻?我忍不住看向堂上依然淡定地看着案卷的所谓的薛大人。这绝不可能是昨天那家伙的爹,这皇朝是要改姓薛了么?低头一个薛大人抬头一个薛大人。我就那样愣愣地看着堂上的薛大人,直到旁边的卫兵过来想将我按倒,我又岂是这些饭桶能按倒的!

    “堂下何人?”那薛大人并未抬看我们,冷冷问道。

    “草民蒋松柏。”松柏答道。我还在跟身边的卫兵僵持着,他一脸惊讶的看着我,几近呆滞,他定没想到我一介女子力气竟会如此大。内功最基本的心法便是稳如山,有本事你推倒一座山试试。我嘴角噙笑看着那卫兵,他一时呆住。

    “那你就是范彤?”我正得意,堂上飘来一句让我差点岔气的话。饭桶?顿时眉角直抽,恍然明白了什么。商君陌!你这个混蛋!我一直没觉得这假户籍卷有什么不妥,范彤范彤——饭桶!从别人口中叫出才突然现自己竟被商君陌那混蛋给耍了。你才是饭桶!待我出去我定要打得你满地找牙!哼!

    “……正是!”我咬牙切齿地答道。堂上的薛大人没有再说话,我暗自在心里把商君陌骂了千百遍。抬头看向堂上的薛大人,一怔,他竟然也在看我,目光不期而遇。样貌跟昨天那家伙蛮像的,只是堂上这位棱角更分明,浓眉如刀,目光冷冽,唇角没有自然上翘,让人瞧一眼就像掉进了冰窖。好冷俊的男子!我都没敢仔细看他的装束,移眸避开了他的视线。

    “你为何不跪?”语气平淡,但一想到他冷冽的气场,不禁觉得自己身处冰天雪地。

    “我又不是犯人,为何要跪?”我不正眼瞧他,双眼看着堂上的墨漆公案。

    “哦?既然不是犯人又为何在此?”他提高声音问道,果然是一家人,说话的语气都这么像。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呈上来的笔录说你出言威胁贺严,可有此事?”他见我不说话,继续问道。

    “薛大人是否会告诉小女子说了句不好听的话是犯了律法?”什么出言威胁,我不就说了句重话而已么,这大肚腩真是欠揍!说什么我出言威胁他,还把他吓到了,谎话精!

    “按律出言威胁他人者情节轻的需向原告道歉,情节严重以至原告精神受损者需给予原告应有的精神赔偿,拘押半月。”他正襟危坐,缓缓道来,我听得目瞪口呆,原来律法中还真有啊!失敬啊失敬!我大皇朝威武壮哉!

    “可是我并没有威胁那大……那贺什么来着。”听了他的话我不得不开始为自己开脱,不然要我给那大肚腩道歉,还不如一剑杀了我得了。

    “哦?昨日是你自己说出言威胁了贺严,还硬要去衙门大牢,可有此事?”他将手上的案卷放置一旁,右手半握放在案上,我不敢看他的脸,只好盯着他白皙修长的手看。

    “呃……昨天……我怎么能看着我小弟受苦,所以就想陪着他,他是犯了错不假,缘由也都说清楚了,他年龄小,又是初犯,还望大人格外开恩。”我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解释我自己的事,只能将话题扯到松柏身上。

    “哦?本官还没听说过有人陪坐牢的。他的案子本官自会秉公处理,也会酌情宽待,现在说说你的事。你可知你这是在妨碍役差执行公事?按律必须受到拘押或是……罚银二十以示处罚。”他的话如当给我当头棒喝,果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天理昭昭,我招谁惹谁了。

    “那个……不至于吧?”心中一阵哀怨,莫名其妙的又要跟我可爱的银叶说再也不见了。

    “户籍卷可有带?”

    “嗯。”我已无力答话。

    “呈上来。”

    于是我拿出范彤的户籍卷递给一直盯着我的卫兵,他转递给毕恭毕敬站在案前的役差,再才被递给那冷得像座冰山威严不动的薛大人。对,绝对是座冰山,一块冰已不足以形容他那能冰冻所有人的气质。

    他依然面无表情地打开那户籍卷看着,我不免一阵紧张,不知道会不会被他看出破绽,所幸那户籍卷上的人像根本看不清楚,只是脸型和型跟我一样。也不知商君陌是怎么弄到这户籍卷的,难道真有范彤这个人?

    他一边看着户籍卷一边抬眸看我,此时我可不能表现得不正常,于是故作淡定的继续盯着他的手。

    “既然如此,我差人去请你的家属来赎你。”他看了一会将户籍卷递给身边的役差,我顿时有点紧张,户籍卷是假的,上面的地址当然也是假的,甚至连双亲都是瞎编的。糟了糟了,这家伙果然不是个好糊弄的角色。

    “那啥……能不能自己掏银钱?不用家里人来赎了,我爹娘要是知道我惹了祸说不定会打死我的。”我瞎扯。

    “哦?看你的样子,你爹娘怎舍得打你,怕是掏再多钱也会宝贝似的疼着你吧。”他居然还跟我打趣……该不会真的是看出什么端倪了吧?商君陌啊!我的神啊!你快点从天而降吧!暗自呼唤我的神。诶?我什么时候这么依赖他了?不过此刻我还能依赖谁呢!

    “那……若是我爹娘不在家中,定是出京采办去了,他们都在林之灵大药房做事,时常去霭山提药材回京。若是他们不在,林之灵掌柜的可以代替我爹娘来赎我。”现下也只能这样了,我不是要故意拖林之灵下水,万能的商君陌一定会有办法的。但愿他今日已回林之灵了。

    “你去办吧!”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我说的,根本没看我,自顾自吩咐那役差道。唉~还能怎么办呢?我低下头对着手指。

    “你们将蒋松柏带下去,传原告贺严带证人明日巳时上堂公审。”他不急不缓的继续吩咐道,然后刚刚那两个卫兵上来带走了松柏,松柏离开时一直看着我,我向他点头示意叫他不要害怕。目送走松柏我开始为自己担忧了,不知道堂上的那位会怎么处置我,我继续低头对手指。

    过了半晌,堂上没传来任何话语,我实在忍不住好奇抬头偷瞄,却不想遇上两道冷冷的目光,而且还带着一丝愠怒。我顿时傻眼,我好像没惹到这座冰山吧?我再次低下头,一时手足无措,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竟有丝惧怕他。

    “那个……我要一直站在这吗?”实在是不想站在这里被一座冰山盯着看,我弱弱地问道。

    “跪着也可以,本官不介意。”冷冷的话语丢过来,我险些没站稳,显然跟这座冰山没法交流。开什么玩笑,我介意好不好。

    “呃……站着也挺好的。”我低头看着手腕上难看的铁铐,本想开口征得他的同意拿掉这厚重的家伙,算了,破冰山!果然不会怜香惜玉。我暗自腹诽着,懒得再注意他,闭眸凝思,调整气息,真气自丹田而起游走周身。师父曾说每日顺气调息,吐陈纳新有益舒筋活脉,延年益寿,反正此刻闲来无事,就当强身健体了。

    “你可识字?”不知过了多久,久得我几乎忘记身在何处了,堂上突然飘过来一句问话,而且还是这么奇怪的问话。我缓缓睁眼,疑惑的看着堂上正襟危坐提笔书写着的人。

    “识得。”我实话实说。

    “可会写?”他抬眸看了我一眼继续低头写他的字。趁他没看我,我丢了一记白眼给他,这问的不是废话么,不过会写字到了这儿不一定是件好事。

    “会写字也触犯律法?”我得问清楚,不然等下又给我安个什么罪名罚我的叶子。我仔细盯着他,却不想他嘴角微动似是笑了一下,由于他微低着头我看不太真切。我讶然,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还以为他这样的人不会笑呢。

    “本官的录言吏今日不在,既然你会写字就由你来为本官抄录蒋松柏的案卷。”他淡淡说道,我张口结舌的看着他,我没听错吧?这冰山闹哪样?只见他给身边的役差使了个眼色,那役差便转身进了内堂。

    “那个……我的字可难看了,恐毁了大人的案卷。”缓过神来的我赶紧找借口推辞,这不是要我做苦力嘛!凭什么?

    “哦?本想着若能看着娟秀小字审案本官或许会心情舒畅,既然你字迹难看便算了。公审还是严肃些好,心情太好会影响本官判案,轻判了可不太好。”他依然目不斜视地书写着,淡淡说着令我激动不已的话,看来判轻判重只不过是这冰山一句话的事,想让松柏轻判得讨好讨好这冰山,不就写几个字的事嘛,太简单了。当然,若真只是这么简单该有多好。

    “大人,小女子不才,字迹虽算不得娟秀也还工整得体,若是大人不嫌弃,小女子愿意为大人效犬马之劳。”我赶紧上前一步,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故作淡定地垂说道。正说着瞟见两个役差从内堂抬出一张尺高的案几,笔、墨、纸、砚、镇纸、笔架一应俱全,很是小心的抬下台阶轻放在一旁。

    “哦?那你抄录吧,若是本官心情好便不再追究你的罪责。”他放下手中的笔,拿起案上的两张草案递给身边的役差,那役差躬身退下台阶将草案铺在案几上,用镇纸压好。

    “那个……这铁铐太重,会影响到笔力。”我微微嘟嘴扮可怜,双眸轻眨,弱弱地说道。

    “那岂不是正好考验你的腕力,若是这样还能写出漂亮的字,本官看着心情会更舒畅。”冰山就是冰山,心若冰川!谁见了我这样的弱女子受苦都会心生怜惜,他倒故意刁难我,还以此为乐,令人指得简直堪比商君陌那恶魔。当然,前提是如果我是弱女子的话,如果他以为这样就能难倒我的话。